萧烨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走错路了。 为何非要整垮兰氏和兰氏两败俱伤呢? 一直让兰氏为他服务不挺好的吗? “溪儿……” 他声音温柔极了,试图唤醒兰溪心底,曾经的那些属于两人之间的美好回忆。 “你还记得初见时吗?那年杏花如雪,你从树上跌落,落进我的怀中……那时的你,不过十三岁,便已有倾城之姿,你不嫌弃我身份低微,与我做知交好友……” “还有那年的上元灯节,我带你去猜灯谜,将灯王送到你手中时,你惊喜地抱着我,说许君一生,绝不离弃……” “我们大婚那日你还记得吗?挑开盖头时,你面若霞李,与我共饮交杯酒。” 萧烨一把抓住兰溪的袖子,用温柔的,要将人溺死其中的眼神,看着兰溪。 “我们不闹了好吗?明日,朕亲自带你回府,去探望病重的岳丈。朕将玉嫔放出后宫可好?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守着你,绝不纳新人……” 兰溪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轻声道。 “滚。” 萧烨僵立当场。 门口那群当背景板的侍卫宫人们,跪了一地,恨不得按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听这些虎狼之词。 兰溪看着萧烨,说出那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 “这句滚,要是提前十年就好了。” “当年杏花树下初见,你非礼本宫时,本宫就该赏你一个滚字,再差人将你这登徒子乱棍打死。” 血海深仇,无任何回头路可走。 她与萧烨,不死不休。 兰溪的决然之态,终于,让萧烨清醒了。 他的双眸,再次浮上阴毒之色。 本性,暴露无疑。 “很好,看来你我之间,也不必再装腔作势了。” “既如此,便看是你兰家先死,还是我萧烨先亡了!” 萧烨甩袖离开。 跪在门口的宫人急忙往一旁挪去,给他让出一条长道。 萧烨脸又黑了。 想到刚才自己的话全被这些人听进去,他恨不得火烧芝兰殿,将这群人跟兰溪一起烧死! 总有那么一天。 萧烨深吸一口气,忍住那窜火的心思。 潜龙在渊,总有一飞冲天时。 到那时,他要让兰溪在他面前跪地求饶! 也许,是未来那一幕,太过刺激。 萧烨过门槛时,竟忘了抬脚。 扑通。 脸朝地狠狠砸在门外的长廊上。 兰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换了衣裳,梳妆打扮好的,匆匆赶来芝兰殿的玉媚儿,看到自己仰慕之人,以这种姿势摔了个大马趴时,一时,竟忘了去扶。 萧烨铁青着脸,单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嘴巴。 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里,带着一颗明晃晃的牙齿。 他眼前一昏。 玉媚儿这才惊慌失措地跑来,一边扶他,一边失声尖叫,“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啊!找谯明全!啊不不……找擅长齿科的!” 萧烨捏紧掌心,面如死灰。 若不是……这是他心爱之人。 他真想缝上那张乱喊乱叫的嘴。 第29章 盛雪如梦 萧烨和玉媚儿走后,兰溪失眠了。 她透过那雕着芙蓉的窗户,看向那檐间明亮的月。 皎洁的月色洒满重楼,这深寂幽冷的宫廷,被涂上淡淡的温柔。 兰溪的眼神,也慢慢恍惚起来。 今生的月,和前世的月,是否是同一轮呢? 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砸在窗框上。 兰溪眼底的恍惚被震散,双眸聚焦,看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 又一枚石子。 投掷了三枚才停下。 她想起幼年时,趴在父亲膝上,父亲为她读的西游记。 “祖师手持戒尺,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打他三下者,是教他三更时存心;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者,叫教他从后门进。” 想到这儿,兰溪失笑。 这宫里谁还有这闲趣,同她打哑谜? 兰溪起身,未披外衣,绕过值夜的宫人,从后门出去。 一开门,便看见那巷道的尽头,一位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子,发上系着墨冠,腰上配着蓝玉,隔着长巷,远远望着这边。 他身形修长似竹,月色朦胧中,美好得恍若一幅水墨画。 看见兰溪后,从那长廊的影子中走出来,面上,是质然无暇的笑。 “兰姐姐。” 是萧长卿。 那一瞬间,兰溪不知怎么,浮躁的内心,突然安静下来。 嗅着空气那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唇边带笑,仰头看着萧长卿的肩膀。 他的肩上,洒了一层月光。 “怎么进宫了?没有人发现吗?” 萧长卿也笑,好似看见兰溪,是世上最温柔的事一般。 “薛乾带我来的。” 薛乾? 御前侍卫首领不就是叫薛乾吗? 兰溪惊讶道,“是宫里那位吗?” 萧长卿认真的解释,看她的眼神,如揉碎了的月光一般温柔,全是信赖。 “薛兄确实是久住在宫里,父皇说,薛兄是可信之人。” “除了薛兄,还有许多人。父皇曾给我一个小册子,册子上都是可用和能用之人,越往前,越重要……” 兰溪插了一句,“薛乾是第几页?” “薛兄在最后一页。” 萧长卿说罢,发现兰溪看他的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盘算。 他不是很适应,肩膀动了动,别开兰溪的眼神,继续道:“不过管家建议,进宫的话,找薛兄最方便。” “果不其然,我一进来便见到兰姐姐啦。” 他又笑起来,“姐姐,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兰溪的心神还在那本所谓的册子上,闻言,敷衍的问,“什么日子?” “今日是澜夕节。” 兰溪怔住。 “你怎知道?” “之前,我每年都会去呀。” 萧长卿怀念地说:“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有,每次一办,能热闹七天,可惜今年父皇离世,要停办三年了。” 兰溪听他语气,对先帝并不怎么怀念,挑眉,“你父皇去世你不难过?” 萧长卿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出兰溪绝色的五官,她的每一寸肌肤,在他眸中,都纤毫毕现,干净无杂。 “不难过呀,我经常会在梦里见他。” 兰溪心底叹了一声。 仰头,看向那轮圆月。 她是可怜人,萧长卿又何尝不是可怜人? 如今,父亲妹妹都在身边,她还有重来的机会。 可萧长卿幼年丧母,青年丧父,本是天下第一流贵的嫡太子,却因为天生痴傻,无法继承这万里河山,偌大的家业落在一个,恨之欲令其死的人手中…… 而那半颗能让他恢复神智的太岁…… 被他拱手送给自己。 这一生,都只能被迫做个痴儿了。 想到这儿,兰溪放下了对那本册子的执念,笑着抬手,替他掸落那肩上的落叶。 “既然澜夕节停办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萧长卿对她眨了眨眼,从袖中掏出一堆被牛皮纸封紧的吃食。 吃食还热乎着呢,一掏出来,水蒸气便涌上去。 萧长卿急忙又塞进袖中,不好意思道:“怕凉了,便一直藏在袖子里。凉了便不好吃了。” 想起这些吃食的来路,他又笑起来。 长眸弯成月牙,藏着漫天不及的星辰。 “澜夕节虽停办了,但小贩们都要养家糊口呀,所以在街角巷尾,还是有趁这日子吃食的小贩。” “我同管家跑了好几条街,才凑了这么些,来宫里送给你吃。” 说到这儿,他竟罕见地叹了一声。 “兰姐姐又瘦了,这一顿,却是养不胖的,要是能跟我回郡王府就好了,郡王府的厨子,都是从江南请的,各个都有拿手好菜,天南地北,飞禽走兽……” “好了好了。” 兰溪笑着打断他,“今夜吃这些便够了。” …… 一个时辰后。 皇宫最高处的檐顶。 兰溪和萧长卿并肩而坐,目光所及处,是万盏明灭的灯火。 再远处,便是那数丈高的日夜有人巡守的宫墙。 兰溪将壶中最后一滴酒饮尽,脸颊酡红,目色微醺。 轻轻倚靠在身边之人的肩上。 问道:“你有什么梦想吗?” 被她靠着的萧长卿,浑身都僵直起来,缓了好久,才勉强能开口说话。 “想和兰姐姐一直看灯火。” 兰溪笑了笑,没说话。 稚子之言,无需当真。 萧长卿也问她,“兰姐姐呢?你最想做什么?” 兰溪看着远处高不可攀的宫墙,想起未曾认识萧烨前,那少女时的渴望…… “做个说书人,游历天下……” “那我去做你的书童。” 萧长卿认真道:“帮你背行囊,帮你占酒楼的位置,你说书时,便给你端茶递水。” 说得煞有其事。 兰溪被他逗笑了。 只是个……痴梦罢了。 如今身在后宫,九层金銮似铁链一般,锁住她一切退路,她只能咬着牙向前,拼命地,去守护那些她爱的人。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醉意涌上了,视线,也越来越朦胧。 鼻尖落了凉意。 兰溪凤眸微抬,看向漆黑的夜空。 雪花从米粒一般,越下越大,转瞬间已成鹅毛,越落越深。 “下雪了!” 身边传来萧长卿惊喜的声音。 兰溪想,他的笑,在雪色中,一定更纯粹,更耀目吧…… 可是醉意越来越重,她的眼越来越沉,看不到他的笑…… 冰凉的身体,忽然被暖意覆盖。 萧长卿又将外衫脱下,盖在她的身上。 她想说不用,但困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陷进那松香一般的暖意中,沉沉睡去…… 第30章 请君入瓮 谁也不曾料到,这场雪,竟下了整整一月。 临近年关时,雪才停下。 各地的灾情,如雪片一般,飞进那彻夜不休的金銮殿。 萧烨焦头烂额。 将那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一把推翻,怒视那群愁容满面的老臣。 “往年这些事都是交给谁做的?为何现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朕要你们有何用?” 为首的吏部侍郎,是兰氏一脉的。 闻言,叹道:“陛下有所不知,往常,无论遇到什么灾情,都是由兰相统一调度安排,微臣等,跟在兰丞相身后打下手便可……如今兰相卧病在床,朝中,无人能撑起这重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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