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窗外那青色的衣角,随风,卷起阵阵涟漪。 涟漪落在心头,陡然生出无限的酸楚之意。 兰溪顺着那道青色的衣角,眸光缓缓上抬,最后和男子深彻入雾的眸光交织在一起。 像一瞬间。 又像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前世今生那么久远。 她骤然收回自己的眸光,声音微扬。 可那份微扬之中,不知怎么,竟带上了涩意。 “深夜到访,陛下可是有要紧事要同哀家商议?” 直到此时,守夜的凝霜才察觉到不妥,快步走向萧长卿,恭声道:“陛下,太后娘娘已经休息了,若有什么急事,您交代给奴婢,奴婢进去告知我们娘娘。” “若无甚要紧的事,还请您明日再来。” 凝霜知道的,自家主子并不想和萧长卿单独相处。 因此,主动替自家主子回绝了。 凝霜的话,将兰溪从回忆中扯出。 那朦胧的过往如雾一般散去,只余下斑驳不堪的现实。 她同萧长卿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好聊的。 正准备放下帘子婉拒萧长卿的到访时,忽然听到那清冷的男声,用带着三分质问的语气对她说。 “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 这句话,像开关一般,将兰溪所有的火气都逼出来。 解释? 她面上挂着津津的冷笑,一把将那窗帘扯开,迎着萧长卿淡漠的眸线,讥讽道。 “解释?谁给你的脸面,问哀家要解释?” 萧长卿并不恼怒。 温声道:“脸面谁给的,倒不重要。” “大婚前夜,有些事想同太后娘娘说个清楚,太后娘娘这个脸事得赏的。” “谁让您,是朕和皇后的媒人呢?” 兰溪手中的墨笔又滴了两滴。 那摊在乌木桌面上的宣纸,被彻底晕湿,一片狼狈。 兰溪别开脸,不再看那青色的衣角。 因为萧长卿着青衣时,总是特别容易让她回忆起从前。 而从前,太过刀锋,太多无奈和痛意! “罢了。” 兰溪同堵着门的凝霜道。 “陛下想来,便进来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有几个胆子去阻拦?” 语罢,让开一条路后,便自顾自回了窗沿下。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约过了几个呼吸后,萧长卿才在兰溪对面坐下,顺便将那一直捏在手中的画卷,摆在兰溪面前。 “画中之人,太后可还眼熟?” 兰溪扫了一眼,眸光微动。 这…… 只听萧长卿继续道:“朕看到时也惊讶极了,想不到世上竟有此等相像之人。” “久居史氏的嫡长女史嫣然,竟然同扬州知府的独女生的一模一样。” “不对,还有兰氏的次女。” “若是大众的长相,倒还说的过去。” “可此三人,美色皆属上乘,怎会如此凑巧?” “太后娘娘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兰溪落在那画上的目光,顿时有几分狼狈。 她原以为,萧长卿迟迟不来找她的事,是早知道了其中的干系,不打算对她找麻烦。 可她没想到的是,真相竟是萧长卿……直至今日,才发现这史皇后的身份之差。 兰溪有一瞬的心虚。 很快,那心虚又变成强硬。 “陛下说这话便显得幼稚了。” “史氏是京史家推选,史家亲自拍板盖箱的嫡长女,身份又能有什么错处?” “普天之下,亿亿万人,有几个面容相似的,再普通不过。” “不过是巧合罢了。” “陛下身为天皇贵胄,岂能仅因为几个巧合,便要来责问哀家?来质疑您即将新婚的妻子?” 兰溪冠冕堂皇的说法,并未说服萧长卿。 萧长卿面上的冷意仍在,讥讽之色仍在。 “太后娘娘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萧长卿冷笑道:“你真拿朕当傻子哄吗?” 那眸光中的嘲讽之意太明显,让兰溪后面的瞎话,哽在喉中,不知如何开口。 萧长卿又道:“真相是什么,朕走到这一步了,也不甚在意了。” 今日来,只是想看看这女人有多冷心冷肺,也不是过来寻事找事的。 他两句话,便缓解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是,太后娘娘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坑给朕,是否当有些什么补偿?” 兰溪面上闪过尴尬之色。 史嫣然之事,她也有苦难言。 谁能想到,王氏竟然这般臭不要脸,将自家的血脉利用两回,如今又送入宫中…… 可既然应了王氏,这路再坑也得走下去。 想了想,语气认真地对他道:“陛下若实在不满,哀家可作主,在大安朝朝廷内外,百姓之间,不拘身份地位,多为陛下寻找几位可心人……伺候陛下,以解决皇后之忧。” 萧长卿黑了脸。 咬牙切齿。 “朕身为帝王,可选秀和纳吉,想要什么女人百官都能凑上来,哪里还用辛苦太后娘娘您操劳,亲自去民间挑选?” “太后娘娘的这份好心,朕就心领了,不过若真做起来……大可不必!” 兰溪耸了耸肩,看向别处。 “那哀家做什么,陛下才能稍微得到些宽解呢?” 萧长卿右手放在二人之间的桌面上,轻轻攥住,又缓缓松开。 来时,他也想了一路。 和兰溪之间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他穿上这一身青衣,穿上这入宫前常穿的常服,难道不是因为……心中,还有些放不下和割舍不下吗? 萧长卿叹了一声。 在那昏暗的灯光中,看着兰溪姣好如明月的侧颜。 忽然哑声问道。 “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兰溪手指微顿。 用反问的语气,掩饰自己心头忽然而起的那一丝仓皇与慌乱。 “回去什么?” 萧长卿眸光如海,深沉晦暗不可见终端。 他的眸光落在她面上、鼻尖,好似苍茫的海水中,被飓风挟裹的波澜一般。 “明明你也不快乐,你也在抗拒,你也在躲避。” “为何非要如此呢?” 第283章 别怕,有我 “你哪只眼看到哀家活得不畅快了?” 兰溪别开脸,面上浮起淡漠的冷笑。 她很讨厌这种气氛,这种暧昧的空气,这种心头酸涩难压的感觉。 她讨厌自己这几日偶尔的失神和彷徨。 明明是最正确的选择。 让史氏进宫,搅乱这本就一团乱麻的后宫势力,将那隐藏于深处的各大势力,皆都揪出来,摆在明面上,只等着她来收割。 可那些盘算和筹谋,那强撑的理智,在看到殿外的青衫一角时,忽然就凝固住了。 双眸也模糊起来。 好像啊。 曾经,他也是如此。 一身青衣,依在廊下,对她露出天真无暇的笑。 他还是个痴儿时,对她依恋、眷恋、满心信任。 那时她刚重生而来,浑身遍是前世带来的锋芒和冷漠。 是他的出现,让她苍白的复仇之路,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怎会不心动呢。 又怎会不心碎呢。 勉强将一个破碎的无望的自己,艰难地拼凑了起来。 却又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一次又一次的粉身碎骨。 情之一字,大概是女人一生要对抗的噩梦吧。 兰溪声音沙哑到极致。 “您名正言顺的妻子,明日就要过门。” “您最宠爱的表妹,正在通宵达旦地学习礼仪。” “怀了您孩子的妃嫔,如今就在隔壁左数第三个院子里熟睡。” “敢问……” “您以什么身份,什么角色……又以什么脸面,来跟哀家谈论,你我之间……这微不足道的情谊呢?” 萧长卿话哽在喉间。 史氏,是她逼他娶的。 当时的后宫采选,也是她协同前朝诸臣,逼他纳的。 韦如霜皇贵妃之事,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诡异,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而桑桑怀孕之事,更是子虚乌有……那孩子,不是他的。 后宫诸妃,他未曾碰过她们的半根手指头。 可这些话说出来,别说兰溪了,若他是局外人听到,他也不信,觉得荒唐而滑稽。 那么多妃子入了后宫,难不成都是摆设吗? 很多话,压在心中,如吞了黄连一般的苦涩,却有苦难说,有苦难言。 那些苦涩在舌尖流转,最后,又被咽回腹中。 说起正事。 “王氏让符吟霜进宫,冒充史氏,打着什么主意,想必你也清楚。” “为虎作伥,你就不怕哪日遭到反噬,被王氏啃得骨头都不剩吗?” “王氏能隐忍百年,等待如今这场机会,绝不是三句两句就能打发的。” “你斗得过他们吗?” 兰溪眸光疏远,声音淡薄,好似冷泉滑过石阶,只余锃然之音。 “兰氏的事,不必你过多担忧。” “好坏,哀家都认了。” 她又岂会不知王氏的筹谋与野心。 只是此时群狼环伺,若再不借助王氏之手铲除些异己,只怕将来局势更难明,未来更 “陛下问了这么多,可否容哀家也问两句?” 萧长卿将身体坐正,态度端肃。 “你说。” “哀家听闻……陛下手下的将士,从前线带了一个战俘回来……如今,被关押在水牢之中……日夜看守,等闲人不得靠近。” “不知那战俘,是何等身份,竟然容陛下如此郑重对待?” 兰溪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事儿的。 从前线归朝的将士,押着一辆马车入了后宫。 后宫侍卫要盘问时,那将士直接将皇帝的名号报出来,手持军令和御旨,以压送要犯为由,将那紧闭的马车拖入后宫,将那浑身上下蒙着黑色布衫的人,关进水牢中,并命人重兵把守,十二个时辰不轮休的值班看管,以防万一。 兰溪有些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让萧长卿如此对待。 兰溪的问话,萧长卿想都没想,便将实情脱口而出。 “是那位赫连太妃。” 他道:“此次漠北军起兵之事,和这位赫连太妃有莫大的关系。若非她,也掀不起这场战乱。” “前线的将士……” 他犹疑了一瞬,开口是半真半假的话。 “尤其是那位守城的方城主,足智多谋,不仅歼灭了漠北军,更将漠北军的主心骨之一……这位赫连太妃,设计拿下,以其作威胁,命漠北军不敢妄动。” 兰溪长眸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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