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朕这就过去。” “吩咐那边,一切从简的安排布置。” “是。” 萧长卿整了整衣襟,缓缓起身。 只是右脚临踏出门槛时,回了回头。 眸光比院外的霓虹还要让人恍惚。 他问薛乾,“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她可会坐立不安?可会心神郁结? 薛乾如实答道:“太后娘娘去了暗牢。” 萧长卿捏在袖中的手指,倏然散开,似泄尽了最后一点奢望。 原来,在她心中,对他半点留恋都没有了。 没有感伤的时间,只有马不停蹄地谋权和算计。 萧长卿抬脚去了偏殿。 最里间,全福夫人、宗人府的诸位皇室长辈,过来添喜的高官贵妇们,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各个珠花叠带,满头翠色,将这偏暗的里殿,撑出几分辉煌出来。 往外,是一层又一层的宫女太监嬷嬷,皆是在深宫潜居多年,规矩礼仪挑不出半点错漏,他们要么发上簪着红花,要么衣襟上配着红花,以配合这满殿的喜字装潢。 最外一层,则站萧长卿的御前亲卫,各个面色端肃,维持着殿内的秩序,以防意外的发生。 萧长卿来后,里外三层等候的人,皆打起精神,往后让出一条通道。 地板上上铺着织金的红绸,回纹与寿纹重叠在一起,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富贵庄严。 入口处到最里间,仅有十几丈的距离。 可这距离,萧长卿却似走了自己的一生一般。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执她之手,与子偕老。 是终他一生都无法达成的奢侈了。 既如此,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萧长卿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一旁急着讨喜的嬷嬷急忙道。 “新郎官笑了,怕是迫不及待见新娘子了!” 其他贵妇人见了,也纷纷搭话。 夸赞的,凑趣的,抖机灵的,缓解尴尬的,都从那抹了浓妆的朱唇口中溢出来。 “陛下和娘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可不是……今早起来看见朝霞,我便知道,这是桩上等的好婚!” “那霞光我也见了,最后变成了盘龙和鸾凤的模样,龙凤呈祥,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啊。” “陛下龙章凤姿,娘娘国色天香……” 众人恭维声起了,殿内的气氛也没那么压抑了。 司礼的女官引着萧长卿朝里走去,一边跨过那涂着红漆银条彰显喜气的门槛,一边为萧长卿解释说。 “大安朝的习俗,夫妻洞房当日,要行合卺礼。” “这卺器中装着不醉人的果酒,饮这半杯,于陛下和娘娘的身体无碍。” “陛下先请为皇后娘娘揭开这盖头——” 萧长卿望向床榻。 那铺着明黄色与朱红色锦被的床沿边,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端然坐着,双手有些紧张地抓着身侧的床罩,捏出些斑驳的皱痕。 初做嫁娘,怎能不紧张。 史皇后深吸一口气,正犹豫这当口自己要不要说话时,忽觉面上一凉。 萧长卿拎着那喜杆,已将她的盖头揭开。 第297章 不听话的 大概是因为表姐妹的关系,史皇后的五官,跟兰溪有些相似。 再加上喜娘为了突出史皇后的端庄大气,特意施了厚妆,描了偏暗色的唇,面涂成玉白色,将她原本偏圆的杏眼,拉成了凤眼的形状,尤其那一对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极了兰溪。 有那么一瞬。 萧长卿看着身穿凤冠霞披的女子,眸光恍惚。 甚至以为今日要嫁给他的,是兰溪。 不过这幻觉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 陌生的声线自他面前响起,带着难掩的娇羞。 “陛下……” 萧长卿松开那喜杆,递给一旁的嬷嬷。 接着,端过交杯酒,递给史皇后一杯,不等她反应过来,已挽着后者的手臂将那交杯酒饮完。 从始至终,像完成某种任务一般,面部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史皇后愣了。 一旁司礼的嬷嬷也僵硬地杵在那儿。 观礼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不是说…… 陛下很看重这位史皇后吗? 江南史家的嫡长女,第一流的清贵世家,百抬聘礼赢回来的正宫皇后,在大婚之日,便这么生疏冷淡吗?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薛乾,急忙上去帮萧长卿圆场。 他接过萧长卿手中的酒杯,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挤出一道僵硬的笑意。 恭声道:“刚刚又送来几道前线的战报,陛下忧心国事,难免有些疏忽,皇后娘娘莫怪。” “如今三位军机大臣都在乾清宫候着呢,陛下怕是不能去前厅赴宴了,大概会忙到子时。” “皇后娘娘待会儿若倦了,便先伺候着休息吧。” 史皇后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什么意思? 今晚陛下便要冷落她吗? 史皇后有些委屈地抬头,想向萧长卿讨个说法,却只来得及瞥见那黑金色衣角,还有男子大跨步离开的背影。 “边疆战事吃紧,正是多事之秋,朕便不作陪了。” 萧长卿的语气渐渐扩散,声音消散在内殿拱门处。 薛乾见状,也向史皇后抱拳告辞,而后急忙跟着萧长卿的步子出了椒房宫。 屋内。 龙凤对烛还在毕毕剥剥地燃烧着,这对烛中掺了东北的人参蜜粉,整个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清甜的味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这当口该说些什么。 家国大事……确实比她们这些内宅妇孺重要。 可真的重要到连大婚的仪程都走不完,重要到冷落新婚妻子,重要到虚度新婚夜吗? 在场的都是人精,从萧长卿的态度中,岂会看不出他对史氏的感官? 这位皇后……来头挺大,可似乎……并不受宠啊…… 快要将手中酒杯捏碎的史皇后,面色如烧黑了的锅底一般,又黑又硬。 好。 很好。 一定是韦氏那个小贱人在陛下那里闹了,出了这等肮脏的主意,要让陛下冷落她,要让她在满朝女眷面前丢光脸! 先是在朱雀门下放火盆做下马威,如今又设计此等轨迹…… 一个妾室而已! 真以为她拿她没办法了吗? 史皇后将酒杯掩在袖中,深吸一口气,问道:“皇贵妃今夜不是要为本宫和陛下守夜吗?如今……人可来了?” …… 兰溪离开暗牢时,神色并不轻松。 外头的天色已漆黑。 即便因为皇帝大婚,四处都张灯结彩,可皇城这么大,那些未曾被光打到的地方,都呈出一种阴森古怪的氛围。 尤其,暗牢位于皇宫最偏僻的西北方,本就人烟稀少,再加上那零星的秋风,似细密的刀刃一般,掠过兰溪暴露在外的手背和脸颊,让她更觉冷寒。 固安太监跟了出来。 他手中提着灯笼,仔细为兰溪照着脚下。 一边引着她往芝兰殿的方向走去,一边小声地解释道。 “娘娘想留这女囚的命吗?” “若不想留,奴才有一万种法子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兰溪看着脚边的石子,轻轻踢开,听着那石子滚落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你这般胡作非为,不怕陛下砍头吗?” 固安太监为自己解释道。 “这暗牢里每年死多少人,谁会过来追究真正死因呢?即便最后查出来了,只要有个顶罪养羊出面,便算不到奴才头上。” “更何况,奴才若动手,绝对不会用自己的手……” 各宫的太监,都有自己的活法。 固安也不例外。 如今为了挣得兰溪的青眼,他拼命地显露自己的本事,正准备细讲时,听兰溪道。 “往后有什么信儿,你去哀家宫里寻双喜公公,他是哀家的亲信,你尽可以放心。” “至于牢里的这位太妃娘娘,便暂且留她一条命吧。” 刚才,她跟赫连太妃做了些交易和谈判。 希望……一切顺利。 固安太监见兰溪不隐瞒赫连太妃的身份,便知道,自己这是入主子的眼了,暂时被归纳成了自己人。 顿时,腰杆都直了不少。 拍拍胸脯应和道。 “主子放心,有奴才开着,保证不让任何人碰到太妃娘娘。” 兰溪点了点头,拿过他手中的灯笼,吩咐道。 “不必送了,哀家自己回去。” 这么漆黑的夜路,固安怎能放心?本想追着兰太后过去,可兰太后的警告犹在耳边。 “哀家不喜欢自作主张和不听话的。” 固安太监的脚步顿住。 面上挤出苦涩的笑,“既如此,太后娘娘千万要当心些。” 兰溪没再搭话,而是沿着幽静的小道回到了芝兰殿。 前脚刚到芝兰殿,后脚出去打探消息的凝霜便回来了。 愁眉苦脸地皱着,见兰溪来了后,急忙上前,凑她耳边小声道。 “主子,椒房宫那边……” 帝后没能完整地行完大典,倒在兰溪的意料之外。 她想着,凭萧长卿的性格,凭他那么想坐稳这个帝位之事,他也会优待史皇后的。 毕竟通过史皇后这个史氏女,南方的氏族,会同京城产生亲昵的观感,便于萧长卿的统治。 就像他开口闭口说不愿意取妻,可当她为他认真的分析,做出权衡时,他不也欣然向往了吗? 既要当大尾巴狼,又要装纯洁,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不过,如今史嫣然已成了皇后,她已完成她对王氏的承诺,将来如何发展,那便跟她无关了。 兰溪挥了挥手,示意凝霜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大好时光,没必要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乾清宫和椒房宫如何彻夜未眠,兰溪并不知情。 那边的酒席到了哪一步,行酒令走到谁的手中,她也漠不关心。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天大亮时,才发现,走马上任的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后妃,已经侯在芝兰殿外多时了。 隔着几个院落的距离,兰溪都能听到那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还有女子身上各不相同的脂粉味。 她眉头紧蹙。 将凝霜唤进来。 “不是说不必过来给哀家请安吗?外头这又是在闹什么?” 兰溪自从交出宫权后,便对后宫内外放了话,说她准备潜心礼佛,将宫务交到年轻人手中,往后不再处理礼仪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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