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今日好生威风,咱们的风头都被您抢了个干净呢!” 赵瑾刚坐下,便听见一道讽意十足的声音响起,按原主的记忆来看,说话的是性子冲动的裴承州。 裴承志眉头微皱:“二弟便是这样与我说话?” “我说的哪里不对?”裴承州冷笑一声,“往日还当大哥品性高洁,有君子之风,竟是我瞎了眼!” “二弟!”裴承志眼含警告。 他素来是个脾气好的,对弟妹更是温和宽厚,若往日他露出这般模样,敬重他的弟妹必然自觉闭嘴,可今日裴承州却冷笑不改,眼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怨恨不屑。 裴承志皱了皱眉。 “大哥今日属实过了。”裴承允也冷漠道。 “你们懂什么,父亲的离世我也很伤心,正因如此,才更要安了他的心。”裴承志辩道。 没有什么比有后更能叫长辈安心了。 “狗屁!”裴承州一点都不带磕巴的喷他,“我若是父亲,今日能被你气得诈尸活过来,打量谁不知你的心思,打着孝顺旗干畜生事儿,又当又立给谁看呢!” 裴承志陡然面色涨红。 “大哥既觉得你此举并无不妥,那弟弟便祝大哥百年之后,也能有孝子如你今日作为,给你磕头送终了。”裴承允声音冷漠,不带脏字的两句话却叫裴承志霍然拍案而起。 想来他虽言之凿凿,可心里却大抵明白自己这做法太没良心,正应了裴承州那句话,既想与心上人成就好事,又不愿背上不孝的名声。 赵瑾看够了好戏,这才轻咳一声:“志哥儿。” 她声音不大,却叫兄弟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今日之事,我便当你年少无知,受人蒙蔽。” “母亲!”裴承州不忿起身。 赵瑾抬手制止,转而看向裴承志:“只要你保证,日后不与那女子来往,潜心读书,继承父志——” “母亲!”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承志打断,“儿子与瑶青是真心相爱,此生非她不娶,求母亲成全儿子吧!” 赵瑾冷下脸:“你口中真不真心尚且不说,只今日她能随你大闹灵堂,叫你父亲连走都走不安宁,她这辈子便休想进我平阳侯府大门!” “一切都是儿子的主意,也是儿子叫她来的,母亲要怪就怪儿子,这与瑶青并无半分关系。”裴承志跪下道。 “是,她善良她无辜,她一点都没有坏心思,是你拿刀架着她脖子来的灵堂。”裴承州反唇相讥。 “我与瑶青之间的事,无需你指手画脚!”裴承志怒了。 裴承州也冷了声音:“你同她双双殉情也与我没有半分干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父亲身后事闹的这般难看,叫他临走也要受人耻笑一场!” 裴承允也道:“父亲尸骨未寒便谈婚论嫁,真是枉为人子。” “枉父亲生你养你十六年,竟养出这么个毫无心肝廉耻的东西,真真一番苦心喂了狗!” “世之耻也。”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裴承志怼的面色通红,连连败退。 赵瑾面上不显,心里暗爽,看小说时就不耐烦这个没心肝的恋爱脑,现在成了儿子,她真是糟心得很。 按原剧情,小白花就要按捺不住勾引偷尝禁果了,肚子也快大起来了,她也能有足够理由,马不停蹄将这货扫地出门了! “好了。”她道,“此事不必多言,我不会同意那女子进门。” 见裴承志还要争取,她直接堵了他的话:“我原谅你今日所为,却不能不罚你,你心中若还有你父亲,便去祠堂跪着,给他祈福吧。” 裴承志还不甘心,赵瑾扶着额头面露疲惫,语气却重了许多:“去吧。” 裴承志咬了咬牙,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 “便宜他了!”裴承州冷哼一声。 赵瑾看着他道:“说来,今日你们三个去哪了?” 她与裴承志演戏时,这三个可都不见人影。 闻言,裴承州眼神游移,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裴承允看了他一眼,对赵瑾道:“回母亲的话,是二哥伤心不愿叫旁人看见,儿子便也去安慰他了。” 裴承州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他本是自己偷偷哭去了,谁知裴承允阴魂不散,非要抓着他安慰,活像他过不去这一坎儿了似的。 赵瑾没理会他们的眼神官司,看向裴欢颜。 后者也小声开口:“我……我也躲着哭去了。” 裴欢颜生的娇弱可人,全不似平阳侯的阳刚俊朗和赵瑾的明艳照人,不过这副模样却很戳人心。 赵瑾面对小姑娘脸色温和许多,温声安抚了她片刻。 低着头的裴欢颜浑然不知自己也被二哥瞪了一眼。 ——老三好歹还知道照顾哥面子,偏你个小丫头说话没遮没掩,还躲着哭?你还“也”? 小小年纪,嘴巴咋那么能呢! 赵瑾说了几句,眼神从两个一模一样的俊俏儿子脸上划过,落在了低头不语的裴欢颜身上,片刻后,她温声道:“今日你们都累了,母亲便不留你们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三人起身应是,裴承允关心道:“母亲也要保重身子,父亲没了,儿子们却是母亲的依靠。” 闻言,裴承州眼圈一红,险些又落下泪来。 赵瑾轻声应了,三人这才行礼离开。 结合对原著那点印象和方才的短暂接触,对这几个便宜儿女的性子,赵瑾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叉烧儿子不提,这个迟早要出局的。 二儿子鲁莽冲动,性子却单纯,相比之下,三儿子才是心思最深的那个,看着不苟言笑,却最是敏感多疑,也最聪明。 而便宜闺女么,原主记忆里倒是蛮活泼伶俐的,与方才低头不语的模样全然不同,不过赵瑾也没多想,毕竟刚没了父亲,突逢巨变的小姑娘,一时性子沉默也是有的。 等她稍微养养伤,后头多开导开导就是了。 小姑娘还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好。 还有这平阳侯府,从原主记忆来看,平阳侯性格冷清不好美色,是没有妾室的,也省了她宅斗的功夫,满府除了一个叉烧儿子,没人敢给她气受。 至于叉烧儿子,赵瑾是绝对不会留着过年的。 按原著剧情,但凡白瑶青进门,就是恶婆婆将死之期了,恋爱脑儿子可见不得自己心上人被压着受委屈。 简单用过晚膳,沐浴洗漱后赵瑾就上床睡了。 第5章 将帽子扣给爱情 因为守孝的缘故,平阳侯府倒是平静了下来。 ——除了裴承志的名声预料中的变差了。 年少成名的才子成了满京人口中的不孝子,提起来都要附带一个鄙夷的眼神。 好在得益于平阳侯的好名声,这把火大多只烧到了裴承志一个人身上,对平阳侯府波及不大。 赵瑾暂时也不必应付府外的交往应酬——虽然原主也没几个朋友,人缘甚至可以说差到极点,但倒是免了她人设崩塌的风险,只需暂时提防着身边了解原主的丫鬟嬷嬷们,待到她潜移默化所有人为止。 翌日,她就在惜春等人诧异的目光下,使人叫几个孩子来正院用膳。 她们惊讶实属正常,毕竟原主嫌烦,连每日的请安都给孩子免了。 “都说失去方懂珍惜,我大抵也是如此……却于事无补,如今……我只想珍惜当下,他们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不愿再同他们生分了。”赵瑾苦笑着开口,眼中还带着一丝尚未收回的悔意。 惜春瞬间信了,不由眼眶微红:“夫人想明白就好,小主子们都不是记仇的性子,您真心对他们,他们自会感觉到的。” 闻言,赵瑾面上苦笑点头,心里不由吐槽。 原主也是个奇葩——字面意义上的。 丈夫儿子闺女加一块儿都不及她华服美食半分,整日里不是捯饬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是琢磨着怎么钻营,从记忆里来看,原主并不满足于侯爵夫人的身份,满心想着更进一步呢。 不论人品,对于她的上进心,赵瑾是非常欣赏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拿脸换了智商,原主的闹腾半点用没有,反倒叫自己刻薄虚荣之名传遍了京城,最终夫妻感情淡漠,子女也不甚亲近,否则昨日裴承志也不至于说出她不在乎平阳侯的话来——因为他说的的确是大实话。 若非她演技精湛,又抓住了外人都拿不准的一点,只怕都骗不过在场的人精。 原主是真的为了自己,可她再傻也知道这话不能直说,所以连身边的丫鬟都很费解她这么钻营折腾是为了什么,这也正好给了赵瑾机会,将帽子都扣给了爱情。 完美。 至于为什么有了爱情还夫妻感情淡漠? 那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近乡还情怯呢,更别说面对喜欢的人了,都是第一次结婚,谁比谁有经验呢。 面对惜春等人的疑惑,赵瑾咬死了这点,她就只是一个拥有时不知分寸,而失去后方知珍惜的普通追爱女人罢了。 再问其他的? 赵瑾眼圈一红,就开始追忆她死去的夫君了。 反正是等不到回答的。 久而久之,丫鬟们也不敢再问什么了,生怕又不小心说了什么,伤到她脆弱不堪的小心脏。 如今路得一步一步走,赵瑾琢磨着,还是先同儿女打好关系,除了叉烧儿子,其他几个虽性格各有瑕疵,但本质都算得上是好孩子,至少品性没问题。 作为孤儿的赵瑾很明白孩子天性对父母的渴望和亲近,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她的儿女自然也是她的责任,总不能享受了人家的身份地位,却一点不承担与之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对了,世子跪了一夜,该是疲乏了,便不必叫他过来。”见惜春离开,赵瑾补上一句。 一个未来会弑母的儿子,她可没兴趣培养感情。 惜春应是:“奴婢知会一声,便叫世子回去歇着。” 赵瑾点头。 很快双胞胎和裴欢颜便到了,大抵是还未从父亲离世的伤痛里缓过劲儿来,三个人都很是沉默颓唐。 赵瑾关心了一下他们的起居,便叫人摆膳了。 沉默不语的用完早膳,三人便行礼告退。 赵瑾温声嘱咐:“回去多歇息着,我瞧你们精神都不大好。” 裴承允照例接过话头,关心了一番她的伤,便端正行了礼,带着哥哥和妹妹离开了。 赵瑾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道母子感情淡漠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也就裴欢颜因为是唯一的女儿,独得原主几分偏宠,而裴承志是长子,素日更得平阳侯看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这也就更衬得俩双胞胎跟个地里的小白菜一样——虽然没那么惨,可缺爱倒是真的,尤其是性子单纯的裴承州,无论原主不耐烦多少回,下一回他还是会巴巴凑上来。 这叫赵瑾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生活,整个童年乃至青春期,她都对父母抱有幻想,只是白日梦就是白日梦,没有成真的可能。 裴承州这模样,真是戳中了她心里最软的那个点,由不得她不心疼。 ……来日方长吧。 赵瑾叹了口气,一个从没有体会过母爱的人要给别的孩子母爱,只能她自己琢磨着做了,来都来了,总不能撒手不管人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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