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意糕糕便不顾二嫂也想念你们么?”周念慈轻叹口气。 “那当然不是,如意也想二嫂的。” 如意糕糕立即跑到她跟前挽着她的手,动作亲昵地说话。 周念慈点了点他们额头:“小没良心的。” 从前做先生的日子虽繁忙但充实,没了这两个她反而不习惯得很,连儿子都玩得不起劲了,总觉少了些什么,未想这两个没良心的倒是半点不伤心,短短时间就跟太傅们成了模范师徒,忘了前人。 他们聊了没多久,眼见着天色将黑,裴西岭父子俩也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看向如意糕糕。 裴西岭蹲下身,手放在如意头上,声音是难得的柔和:“今日可吓到了?” 如意眨眨眼,摇了摇头。 裴承允也抱起糕糕,上下掂了掂。 他没说话,倒是糕糕主动开口:“三哥哥,我没吓到。” “不可被宵小之辈所慑,男儿该当如此。”裴承允并没有安慰他,语气更多含着教育口吻。 糕糕和如意都重重点头。 见状,裴西岭眼中染上笑意。 他正想说什么,下面人就进来禀报道:“侯爷,夫人,宁州协领携妻子求见。” 裴西岭一顿。 “还有……那位左公子,是被抬着进来的,似乎是受了重伤。” 宁州协领姓左,其子单名荣。 第684章 夫人,表公子暴露了! 赵瑾主动起身:“人家下了重手,我们想不见都不成了。” 裴西岭也站起身与她出门。 裴承允放下糕糕立即跟上,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回头对裴羡两人道:“如意糕糕受了惊吓,二嫂与羡儿陪着他们,我去便可。” 两人点头应下。 裴承允这才出门。 那左荣不知被打成个什么德性——就算人全乎着,平白叫女眷瞧见也污了眼睛。 正厅。 宁州协领左定邦笔直站在一侧,浑身都冒着寒气,他身边的左夫人眼眶通红,不忍而心疼地看着担架上被打个半死的儿子。 裴西岭三人进来时就看到这副景象。 听到下头人行礼声,左定邦也转过身,率先拱手行了大礼:“下官见过平阳侯,今日逆子对府上公子与姑娘多有冒犯,下官怒其不成器,更有愧于侯爷,故特携其亲上门致歉,望侯爷夫人容谅下官漏夜前来惊扰。” 一个武将,说话比起文官来都不差多少。 裴西岭点头,没接他的话茬,只简洁道:“左大人安坐。” 说罢,丫鬟们端着托盘进来上茶。 左夫人对他如此态度微有不满,却不敢多话,倒是左定邦稳得住,应了声便大马金刀地落座。 至于地上惨兮兮的左荣,谁都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客气地抿了口茶后,左定邦再度开口:“下官本是回京述职,未想逆子桀骜,竟当街为难贵府公子姑娘,不懂规矩也失了礼数,子不教父之过,下官已罚过他一二,今日带他前来致歉,侯爷夫人只管教训便是。” “左大人也说了只是为难,何至于便要如此重罚。”裴西岭道。 “马儿难驯,今日若一个不察惊了马,届时便更不可控。”左定邦说出了赵瑾的顾虑,诚恳道,“伤在儿心痛在娘心,孩子有个差池,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的,故而虽今日有惊无险,下官却不能轻轻揭过。” 这话是点谁呢? 赵瑾看了眼地上眼泪鼻涕满脸的左荣。 心疼的怕不是左定邦自己吧?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左定邦道:“玉不琢不成器,逆子狂妄,父母为其长远计,自该严惩之。” 说罢,他冷眼看向左荣。 后者一个激灵,瞬间哭着开口:“我错了,侯爷夫人不要同我一般见识,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也是我乖张跋扈,是我横行霸道……以后再不敢了,我一定重新做人!好好做人!” 这遣词用句,一听就是个资深纨绔。 左定邦还想说什么,裴西岭直接道:“此事已了,左大人不必介怀。” 赵瑾也跟着点头。 不论是做戏还是真心,人都抬着打个半死的儿子上门道歉了,他们家孩子没伤没痛的,再纠缠不放就是不识好歹了。 左定邦大抵是料到这个结果,叹口气道:“下官知晓若带逆子上门请侯爷惩治,侯爷必不会动手,故而便率先亲自动手惩治,未想倒有些逼迫的意味在,是下官想茬了,只望侯爷莫要误会下官才是。” “左大人多虑。”裴西岭一向是言简意赅的性子,左定邦也知晓,故而心下更摸不准他到底是气还是不气。 在左家人离开后,赵瑾才问裴西岭:“这位宁州协领,如何?” “我未曾与他多接触过,不知其为人如何,但观其明面上的行事作风,倒算个做实事的。” 赵瑾点点头:“改日问问表哥吧。” 承恩公世子在宁州与左定邦共事十多年,想来是清楚后者为人的。 裴西岭应了一声,转而道:“宁州协领政绩不错,此次进京,不出意外应是调任回来。” 但现在出了这桩事,怕是未必了。 就御史台那德性,教子不严这么大一个KPI,他们会放过才怪。 左定邦虽不至于被这点事参下去,但升任就别想了,调任只怕也要被吏部卡了再卡,那不错的政绩也要被自己儿子添上一抹黑点。 赵瑾点头:“难怪左荣被打得那么狠。” 她就说嘛,这道歉诚意也太足了些。 说是左定邦自己气狠了才对。 果然,翌日一早,都还没用得着二皇子党出手,御史台就先齐齐弹劾左定邦教子不严,弹劾左荣跋扈无常。 连带着六皇子也受了波及,被二皇子党参了一本识人不清。 京城里纨绔从来就没少了去,时而闹出的事也不少,建文帝处理起这种事得心应手,直接斥责罚俸一条龙。 由于左定邦自己识趣,率先给逆子家法伺候,左荣因此逃过被建文帝亲手处置这劫。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建文帝特地赏了如意糕糕不少东西,以示安抚。 左定邦父子这茬暂时是告一段落了,但裴西岭算是彻底沾上二皇子了。 无论是早朝十分二皇子着意为裴西岭说话,态度十足亲近,还是皇长孙再次亲自上门探望受惊的如意糕糕,都给了外头人充足的想象空间。 赵瑾对皇长孙一个孩子没什么大意见,却恶心坏了二皇子。 得亏了裴西岭不是女人,不然就这牛皮糖的态度,还不得给祸祸的削发为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瑾正与上门看如意糕糕的赵夫人说着话,就见惜夏匆匆进来道:“夫人,表公子暴露了!” “什么?”赵瑾一头雾水。 “表公子就是子行先生的事传出去了。”惜夏匆匆道,“表公子心疼表弟表妹受委屈,连夜写了文章送去书肆,但涉及朝廷命官……表公子虽未明说,却隐喻极强,惜春不敢应下,堪堪劝住了他,但表公子自觉无能,出门时长吁短叹,引了自己书中几句话,还延伸了些,正好被定南伯夫人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赵夫人道,“不过几句话,她还能循着字认出人不成?” “还……还真认出来了。”惜夏替赵永阳尴尬了一瞬,“定南伯夫人本就对子行先生推崇至极,他的书不知读过多少遍,早已熟悉子行先生风格,表公子随口几句话,又被她一诈……便暴露了。” 赵夫人:“……”没用的东西! “他引了什么话?” “膏粱子弟,但知饱食,以民脂膏养之,然得鱼忘筌,棰殴以报。” 赵瑾眉头微皱:“有多少人知道了?” “书肆往来之人常年都多,定南伯夫人惊喜之下声音过高,当时便被大堂和路边的人都听了真切,来不及封口,眼下应当已经传过不少人了。”毕竟子行先生名头实在太响。 “可有旁的话传出来?” 赵永阳那话指向性太明显了,定南伯夫人不至于蠢到猜不出他在影射谁。 他是心疼表弟表妹,可若被曲解攻讦,只恐要扫射到不少有权有势的纨绔,那事就大了。 但惜夏却摇头,知道她要问什么,便道:“定南伯夫人并未将表公子的话传出去。” 赵瑾眉梢微挑。 第685章 明星待遇 闻言,赵瑾意外又不意外。 见她一时没说话,惜夏不由问道:“夫人,此事现下应当已经传遍,我们该如何应对?” “都传遍了,我们还能封了所有人的口不成。”赵瑾道,“叫惜春瞧着外头风向,尽力将此事往正面方向引导。” 她想了想现代一些营销方式,又开口道:“也不必如何死板,比如赵家公子屡试不中,原来天赋与好运气俱都攒着添在了这上头,比如赵家公子端方有度,原来竟是妇女之友……诸如此类,怎么有趣怎么来,尽量模糊焦点,将此事当个乐子传出去便是。” 说是妇女之友也没错,一开始赵瑾的确只是看上了他的想象力,打算着叫他写些话本子赚些零花钱的,赵永阳一开始的写作方向也的确是朝着这方面发展,只是后来他自己思考越多,又从赵瑾这里受到了启发,文章中便多了不少关于人生与人性的勾画描绘,最擅长以小故事喻大道理,也最受女子喜爱追捧。 赵瑾具体同惜夏说了说,后者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对她的行事作风很了解,一点就透,连忙下去联系惜春了。 “还真是意料之外……”赵瑾摇了摇头。 崔鹊担心赵瑾因此责怪赵永阳,忙紧张地说道:“夫君并非大意之人,今日之举想是无心之错,倒为姑母添了这许多麻烦,我这便着人通知他,叫他来与姑母赔罪。” 赵瑾一愣,继而失笑:“无碍,这不算什么大事,我怪他做什么。” 崔鹊松了口气,正欲开口,赵夫人却先她一步开口:“阳哥儿身份暴露,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见一屋子人都看向她,她继续道:“眼见着沁姐儿要嫁人,嫁的还是皇家,此时出个文豪兄长自是有利无害,子行先生之名传遍大江南北,受无数人追捧,是连屈学士与关阁老都赞过的出彩后辈,辱没不了九皇子妃的名头。” “母亲说得正是。”赵瑾也很赞同。 赵家能称得上一句清贵门第,姻亲如平阳侯府承恩公府皇后之流也是极拿得出手的,但论起实权还是差了些。 赵永阳这个子行先生的身份当然也没什么势力实权,但号召力与知名度不同凡响,还更能借此将赵家的清贵落实到底,正如赵夫人之言,辱没不了九皇子妃的身份,还能为此添彩不少。 九皇子又不是如二六皇子之流,更不是有六皇子保驾护航的七皇子,一个实权岳家对他而言只会更招人眼。 赵家清贵有余而实权不足,既能全了他的脸面,又能免了朝堂猜忌。 刚牵着如意糕糕回来的赵沁也听到了这番话,立即抚掌而笑:“是了,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还是祖母和姑母有远见,可见是将沁姐儿放在了心上的!多谢祖母姑母为沁姐儿谋算!” 赵夫人没理她,任由她拉着赵眠和崔鹊憧憬以后去了。 赵永阳大抵也知道自己犯了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热情的追捧者手下逃脱之后,连忙就跑来了平阳侯府蔫头耷脑地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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