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昨日张氏的那番话想是让他听见了。 她本以为这事与陈庚望而言,听不听得到都是一样,以他对张氏的孝顺来看,这样的事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何况她早已经习惯了,没想到此时他竟会主动提起来。 至于这事到底要如何办,他又如何能得了陈家二老的同意,宋慧娟便无心思虑了,终归他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她只是一介外人罢了。 有些话她说不得,只能由他去说。 宋慧娟也不再问,任由陈庚望将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肚子,渐渐睡了过去。 等宋慧娟再醒来的时候,陈庚望已经站在床下穿戴好了。 她便没再躺下去,也跟着起了身。 等她收拾好,一眼就看见了床尾的盆,满当当的。 他的脏衣裳。 宋慧娟看了看,拾起那盆作势便要往出走,前面的陈庚望回过身来,深深看得她那高高挺着的肚子一眼,“现下不急,晚些时候再洗。” 宋慧娟便放下手中的盆,坐在了窗边的凳子上。 吃过饭,该上工的都上工了,陈如英待在家里没个滋味也坐不下,宋慧娟便让她出去玩了。 宋慧娟便坐在井边打了水,洗起了陈庚望换下的衣裳。 “有人吗?” “有人吗?” 宋慧娟还以为是错觉,这个点人不都上工了吗? “有,”宋慧娟朝外喊了一声,踮着脚站起了身,“门没扣,推开就能进。” 她还未走得几步,便瞧见了来人。 宋慧娟看着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大嫂,”那人笑了笑,释放善意,“这是大哥托我找人换的。” 宋慧娟低头看过去,一沓子粮票。 “哎,”宋慧娟接过,“进来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那人摆摆手,就要往出走,“您给大哥说一声就成,我那儿还忙着。” “好,”宋慧娟也笑着招呼,“路上注意安全。” 等人走了,宋慧娟看了看,少说也有一百多斤。 她不知道他是从哪折腾的,想起前些日子浦生提起陈庚望送了些粮票过去,她这才明白原来陈庚望暗地里早已托人换了粮票了,不知今儿是怎么回事,竟送到了她手上。 她要是知道从哪换来的就好了,也能告诉浦生去换了。 没一会儿,陈庚望回来了。 他半路上遇见了刘纬强,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赶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见那妇人正坐在水井边洗衣裳。 “东西在哪?” “抽屉里,”宋慧娟站起身,揉了揉酸沉沉的腰。 陈庚望瞥了一眼,大步进了西屋。 一声“钥匙呢”从屋里传来,震得人耳朵疼。 “这儿!” 宋慧娟抱着盆往回走,那人的身影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她弯腰放下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钥匙递过去。 他一把抓过,另一手抓起了那盆放在了绳子下。 宋慧娟看着他的身影,走过去从盆里拿起衣裳往绳子上搭。 透过窗户,宋慧娟看到那人模糊的动作,越发确信他是真的有法子。 他手里那厚厚的一沓,看起来不少呢,想来这一回也不是第一次了。 “刚刚有个男同志送过来的,”宋慧娟进了屋内,坐到窗前的凳子上捯饬着棉花。 陈庚望查过一遍,拿出其中的一部分,走到那妇人身边,“这些你收着。” 宋慧娟抬眼去看他,放下手里的棉花,接过那沓子粮票便放在了桌角,又低头去捯饬棉花。 陈庚望见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忙活那些棉花,一个笑脸也没,冷哼一声,抬起脚便走出了陈家的大门。 待那动静渐渐远去后,宋慧娟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晌午陈庚望吃过饭进了西屋,就见那妇人还在那桌前忙活。 陈庚望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蹬了鞋,直接上了床,往里一歪。 等他再醒来,那妇人竟然还坐在那儿,看这样子根本没上床睡觉,顿时火冒三丈。 “怎得,那几斤棉花值当你挑了一遍又一遍,不要命了?”陈庚望的语气冷冷。 宋慧娟没有理会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陈庚望吃了瘪,下了床上前就要拽人。 “试试,”宋慧娟回过身,递给他一只鞋底子,“小不小?” 陈庚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也不接,反倒有些生气,“我的鞋你还不知了?” 宋慧娟笑笑,“那倒不是,试试总好些,要是不合适了我还能再改改。” 陈庚望看她一眼,接了过去,顺势坐在她身边,比划着试了试,任由她左看右看,问东问西。 “正好,”宋慧娟自言自语了半天,临了给出个答案,又拿起针篦篦头发继续缝,也不管身旁的人立在那儿,没个反应。 这时,那上工的哨声响了起来,陈庚望换了衣裳便出了门。 听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宋慧娟才放下了手里的鞋底子。 果然,这一次她猜对了。 宋慧娟一时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 破了这个口子,或许她能问出换粮食的法子,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起来。 陈庚望这样的人,能隐约向她透露出要分家的想法,已是不易了,想到他塞给自己的那八十斤粮票,她也是该为他做些东西回报给他的。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其中不乏含有上辈子的缘故,但现下这辈子只怕她已是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他了。 既然他愿意拿出几分的心来对待她,她便用她的方式稍稍回报些他,只是她的这颗心却是不能给了他的。 曾经给过了一次,他既是不肯要,现如今却是再没有道理要再重蹈覆辙一次的。 有些事明知守不住便罢了,唯独这颗心早已被她的孩子们兄弟们装满了,没得多余的地方腾出来给他了。 现下的日子,便先这么过着吧,他给得她几分,她便竭力回报他几分罢。 想通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宋慧娟又捡起那一只鞋底子,继续缝了起来,可眼眶却莫名的泛了酸。 到了晚间做饭时,她便又熬了些浆糊,铺在另一只鞋底子上,忙过了一天也才堪堪做了一只半。 宋慧娟没有再熬下去,直到第二天才又重新忙活起来,这一双布鞋,要稍稍做的厚些,少说也得三天的工夫。 待到三天过后,宋慧娟才算是做完了这双布鞋,拿着水熨斗熨好之后,便放在了床尾的那口樟木箱子上。 这日晚间陈庚望回来时,陈家的灯已经熄了,那妇人也已经躺下了。 他揉搓了几下,把艾叶敷在那青紫的脚面上。 蹬了鞋,脱了衣裳,就要摸黑上床,手一划拉就碰到了什么。 他低头一瞧,那赫然是一双鞋。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小半晌,又将它放到原处。 这时,那妇人紧紧阖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月光透过来,隐隐约约,他的心也平静下来。 可一只手摸乱了他的心。 他挑开被子,一个翻身进去了。 艾叶掉了…… 身下的妇人撩拨了他,却又在紧要关头推开了他。 陈庚望红着眼,最终只得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 事后,他粗喘着气,身下的人也大口喘着,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抱着一副极软的身子,起身喂了她一口水,转身揽着她躺下。 “手里的够不?” 宋慧娟反应过来,“够了,能撑一阵子。” “行。” “你……在哪儿换的啊?” 陈庚望皱了皱眉头。 “我想着让浦生也去换点,”宋慧娟侧过身,“大沙河肯定也会淹着大宋庄,等来年分的粮食不一定够吃。” “这事还得找纬强,他认识的有人。” 她想起来了,刘纬强是陈庚望的一个同学,他们俩大半辈子的兄弟,上辈子可比她亲近多了,怪不得看起来眼熟。 “可是浦生去哪儿找纬强啊?” “回头我去一趟。” 得了他的准话,宋慧娟的心也放下大半了。 虽然说他这个人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对于他说出口的事的确一个唾沫一个钉。 他这个人矛盾得很,可也厉害得很。 心头的事松了下来,人也就昏昏欲睡起来,没多久,陈庚望便听见怀里的妇人那平稳的呼吸声。 他凑近看了几眼,见她睡得安稳,又突的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妇人现下竟是将他看得透透的,那些话不明着说,反倒是和他交换起来。 一双布鞋,就想要他一个人情。 罢了,罢了。 黑夜中,那一双眼怔怔的盯着床尾的一双布鞋,带着一丝凄凉悔恨。 谁料到,上辈子他走时没穿上的那双鞋现下却是有了,且不止现下,日后都长长久久的,只怕他还有得穿哩。 他想是这般想,奈何日后这个想法想要实现也不是一件易事哩。
第52章 这次水灾的情形宋慧娟只在陈如英嘴里听了几句,也猜不出个具体的,直到这雨停了后,人们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去上工了,她才听孟春燕说起来。 原是今年陈家沟的水灾虽是淹了上来,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听说是今年关庙乡公社找了甚玉米专家,托人家检验了种子,这检查结果还没送来,那地里的活计自然也没上手哩。 这事发生的太过巧合,宋慧娟听了心下便觉出点什么。 这日晚间陈庚望回来时,就见宋慧娟还没睡下,倚着床头似乎在等人。 见他大步走近,宋慧娟便直起了身子,等他忙完上了床,才频频看了他两眼。 陈庚望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她两眼,偏过头闭上了眼,也不言语。 宋慧娟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那玉米种子是你让送过去的?你怎么也不说,我平白在家担心了那么久,生怕今年过冬的粮食不够吃……” 等她唠叨完,又看向闭着眼假寐的陈庚望,但此时陈庚望那嘴角微微翘起,嘴上还是没有回答。 宋慧娟唠叨了许久,见陈庚望也没个反应,就知道他还是不愿意同她说些那外面的事的,她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背对着他躺了回去。 陈庚望听她停了话头,还有那沉沉的叹息,又睁开了眼,“操那么多心作甚,那粮食没淹还不好?叹甚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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