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绣姑同崔云昭在罗汉床上落座,林绣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是阿娘的错。” 崔云昭摇头:“这哪里是阿娘的错?” 林绣姑却叹了口气,神情很是颓丧。 “确实是我的错,若我当时自己来布置喜房,不交给老太太,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当时交给了老太太,我也要仔细检查一番,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九郎,我却没有任何防备。” “是我的错。” 林绣姑有些单纯,却并不糊涂。 “皎皎啊,”林绣姑握住崔云昭的手,认真看着她,眼底泛红,“若是真的害了你的身子,阿娘绝对不会放弃治好你,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就好好治。” 崔云昭哭笑不得:“阿娘,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我如今不是还好好的?” 林绣姑摇了摇头,她道:“皎皎你放心便是了,咱们家的儿郎,万没有纳妾娶小的坏毛病,若是真的……咱们也不用担心那些事,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应是咱家对不起你才是。” 崔云昭险些没笑出声来。 她发现自家这个婆婆想像力倒是很丰富,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就开始安慰她了。 这些本就不是崔云昭在乎的,不过林绣姑会安慰她,还是让她觉得暖心。 “好,阿娘,我放心。” 林绣姑就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是清晰可见的慈爱。 “皎皎,你父母都不在了,既然来了咱们家,你若是不嫌弃,我就是你母亲。” 崔云昭心里头暖呼呼的。 即便是前世,林绣姑待她也没的说。 只可惜林绣姑过世早,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倒是同崔云昭没有那么久的母女之缘。 崔云昭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母女缘浅。 亲生母亲早早过世,后来夏妈妈和婆母也相继离世,生命中待她最好的母亲们都早早离开了她,让她孤身一人漂泊在世。 纵使出身名门又如何?纵使所嫁良人又怎样? 到头来,不还是梦中泡影,最后她一个人生活在长乐别苑里,离开了所有的亲人,心灵似乎才得到慰藉。 崔云昭回握住林绣姑的手,认真回答:“阿娘,你自然是我的母亲。”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儿话,等林绣姑情绪平静了些,又在屋子里仔细转了几圈,最后把剩下的几个烛台和灯架都收走了,这才罢休。 家里中午只有娘四个在家,崔云昭想了想,便同林绣姑说中午以后一起用饭。 林绣姑很高兴,说着话就去小厨房忙了。 等她走了,崔云昭才吩咐王虎子去一趟药局,若是程三姑娘下午有空,就让她过来一趟。 中午,一家人高高兴兴用了午饭。 等下午午歇起来,崔云昭继续读那本药书,刚读了两刻,程三姑娘就到了。 崔云昭忙把程三姑娘请进来。 程三姑娘笑道:“看崔娘子的面相,便知你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这次请我过来,是为了看屋里的摆设?” 她倒是聪慧。 几次相处下来,两个人倒也算是脾气相投,彼此之间也算亲近。 崔云昭便把灯架和绣球纱灯的事情说了,并且拿给她仔细看。 “我也不确定是灯架还是灯罩,但灯架实在不好搬,只能劳烦你跑这一趟。” 程三姑娘仔细看着灯架,闻言难得打趣:“我倒是愿意跑,毕竟登门还又多一笔诊金。” 崔云昭愣了一下,然后就同她对视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 程三姑娘看得很仔细,等她上上下下把灯架都看完,才说:“灯架没什么问题。” 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灯罩上。 崔云昭就看她轻轻摸索灯罩上的花纹,然后便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下一刻,程三姑娘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白头煞。” 崔云昭看了很多医术药书,对于毒物却并不熟悉。 白头煞这种东西她闻所未闻,不过光听名字,也能听出这东西的凶险。 崔云昭面色微变,却还是稳稳坐在那,看程三姑娘挨个把灯罩都看过一遍,才等到她开口。 “每一个灯罩上的图案,都是用加了白头煞的颜料所画,无一例外。” 崔云昭压下翻江倒海的思绪,冷静问她:“白头煞是什么?” “这是一种毒药,光听名字你就能知道,它的毒性不小。” 程三姑娘没有隐瞒,直接了当道:“白头煞是一种很稀少的毒物,它生长在极寒之地,花朵呈蓝色,其浑身上下都是极为珍贵的药物,可以活血化瘀,祛除毒素,可以说是解药良方。” 别看程三姑娘年轻,她却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对于这些罕见的药材毒物,她都还能如数家珍,光凭气味和颜色都能分辨出来。 崔云昭没有打断她,认真听她一字一顿讲解。 程三姑娘一边思回忆,一边继续道:“白头煞其实不叫白头煞,它的整株包括根茎、枝叶和花朵,一般都被称为解千愁。” “唯一有毒的,是花蕊中心的花粉,它的花粉很特别,是白色的,若是沾染一丁点,这一株解千愁的整朵花就废了,不能再用作解毒。” “但解千愁作为解药效果最好的就是花瓣。” 所以这种花很矛盾。 程三姑娘道:“因为解千愁生在极寒之地,也因为花蕊的白头煞,所以即便有解解毒的功效,一般也很少有人去采摘它,只北地人偶尔发现,才记录在毒物志中。” “再一个,这种毒是可以解的。” 崔云昭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我们再来说这白头煞。” 程三姑娘倒是胆子大,她轻轻摸了一下灯罩上的图案,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图案颜色很艳丽?” 崔云昭之所以没有换掉灯罩,就是因为灯罩做的精致美丽。 她道:“是的,而且每次点燃蜡烛之后,上面的花纹清透艳丽,颜色比现在看要更漂亮一些。” 程三姑娘这才放心:“那么可以确定这就是白头煞了。” 她仔仔细细看这绣球纱灯,然后感叹:“做这纱灯的是个行家。” 见崔云昭不解,她便道:“白头煞之所以叫白头煞,一是因为它是白色的粉末,二是因为只要中了白头煞的毒,往往活不到白头。”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忙宽慰崔云昭:“你现在并未中毒,不用太过担心。” 崔云昭笑了一下,道:“我倒是不怕,这不还三姑娘可以给我的解毒?” 程三姑娘也跟着轻笑一声,才说:“白头煞这种毒物,本身虽然毒性强,但你触摸和食用,都没有办法激发其药性,只会腹泻畏寒一阵,等把毒素排除出去,就算解毒了。” “想要用它做成至毒之物,一是做成蜡烛,不停燃烧,只要吸入它所产生的毒烟,就会体弱多病,吸入的少可以坚持一年半载,吸入多了,月余就能暴毙。” 这毒药是真的厉害。 崔云昭认真听讲,程三姑娘说的也认真。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这白头煞涂抹在灯罩上,当灯罩距离灯芯一定距离时,会产生一个恒定的温度。” “通过那种温度,白头煞的毒性会慢慢挥发,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一种。” 崔云昭轻声问:“这个毒性是什么?” 程三姑娘看了看她,然后才叹了口气,道:“一是会让人身体越来越虚寒,二是会让人子嗣不顺,三……” “三则会让人心情郁结,越发沮丧,时间久了非死即疯。” 崔云昭愣了一下。 程三姑娘见她并没有动怒,依旧沉稳,便继续道:“用这种染了白头煞的灯罩久了,人并不会立即死去,这种毒会慢慢侵蚀人的肺腑,最终在壮年重病而亡。” “这才是白头煞名字的由来。” “不会一击毙命,只会慢慢让人痛苦死去。” 程三姑娘说到这里,崔云昭只觉得脊背发寒。 不过重生回来,能提前把这毒药找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崔云昭在心寒之余,多少松了口气。 “我同夫君成婚,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程三姑娘看了看手里的灯罩,安慰她道:“这种药效挥发得慢,需要经年累月才会让人中毒,最少要用超过一年才能见效。” “时间很短的,往常都只能让人不孕不育,毒害倒不算很大。” 崔云昭彻底放了心。 她眯了眯眼睛,倏然回忆起前世。 那时候她嫁过来,这边的卧房就有这里外八盏灯,崔云昭一直用着这八盏灯,从来没有换过。 半年后,也就是景德五年四月,全家搬去伏鹿,当时因为霍成朴的伤,林绣姑和霍新枝都很操心,伏鹿那边的家宅也都是老太太做主操办的。 崔云昭当时懒得管霍家一家子事情,便只操持了自己的主院,不过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有不少家具都是老太太让送过来的。 这其中,依旧有几盏灯。 样式同这八个不太一样,可上面的花纹却精致漂亮,里面烛火一点,整个房间都是光彩明亮的。 所以崔云昭便让留下那几盏灯,又用了一段时候。 这样加起来,前后一共用了一两年光景。 后来的事情,崔云昭不太记得了。 她心情日渐不好,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便也就不怎么关心身边的事情。 现在想来,都是因为这白头煞。 因为这药,不仅坏了她的身子,还让她情绪逐渐崩溃,以至于最后郁结于心,每日都觉得痛苦。 倒是霍檀那时候常年在外,还要经常在军营值夜,不怎么归家。 后来有一段时间,崔云昭精神特别不好,霍檀回来也不好打扰她,都是在客房住的。 所以那白头煞,影响最多的就是崔云昭。 其次才是霍檀。 霍檀的情绪大概没有受到影响,但子嗣和身体可能也被影响到了。 老太太这一出,真是下了死手。 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要害崔云昭还好说,怎么连霍檀都要坑害?霍檀可是她的亲孙子。 想到这里,崔云昭眸子一深,抬眸看向程三姑娘。 “程大夫,今日的事还请你守口如瓶,多谢。” 程三姑娘笑了一下,道:“医者规矩,向来如此,崔娘子放心便是,今日的事你知我知,不会有外人知晓。” 她顿了顿,道:“祖父也不会知道。” 崔云昭是很相信程家的为人的,闻言便道:“若程大夫得空,可否再给我讲讲这白头煞?” 程三姑娘想了想,道:“这药很昂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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