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潇报上自己的假名:“萧无名。” 那剑修微微一哂,只当她不懂,语气有些轻蔑:“看你境界不高,还没修炼到这一步,不了解也属正常。我们剑修修行到后期,早就过了必须依靠外物的阶段,不过是一把剑而已,就是我不用又如何?像宗主这般修为,万物都可为剑,拈叶飞花皆可杀人。” 容潇点点头,随后灵魂发问:“既然如此,段宗主与人对战时为何还要用剑呢?” “这个,呃……” 对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另一人插话道:“这话说的,你见过宗主出剑?” 容潇又点点头。 不止见过,她还与段菱杉实打实对了一招。 “……也是哦,”先前说话的剑修开始怀疑人生,“都在说剑修修到后期是以身为剑,以心为剑,但那些大名鼎鼎的剑修,无不是有一把同样响当当的佩剑,宗主的‘断水’,清河剑派大小姐的‘陨铁’……可惜了,那把陨铁剑我还没亲眼见过。” 周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演武台上又一人落败。 已经五连胜的贺逸朝对面拱了拱手,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任何差错。 剑修在架子上挑好了剑,兴冲冲道:“好,终于轮到我了——” 贺逸却并未看他,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观众席,最终定在了容潇身上,笑得温和而儒雅。 “无名姑娘,要上来试试吗?” 剑修幽怨:“大师兄,明明是我先来的……” 贺逸淡笑,并未看他:“你修行尚浅,不是我的对手。” “那她就是对手了?我看她修为也就一般般嘛……” 容潇哼了声,被压制的修为在这一刻解开,属于金丹中期的灵力波动让剑修乖乖闭了嘴。 她径自拿过剑修手里的剑,轻飘飘落在了贺逸对面。 “我有一问,想要请教。” 无名剑仍好端端挂在她腰间,她拿的是一把随处可见的灵剑,与贺逸的剑一模一样——统一佩剑,是演武场约定俗成的规矩。 贺逸道:“无名姑娘既然来了这里,我便当你是揽月宗一员,有问题但说无妨。” 作为揽月宗大师兄、年轻一辈中最有名的剑修之一,他与容潇身份地位相差无几,容潇忽然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觉得剑是什么?修行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抛却的东西么?” “非也。”贺逸摇头,不带一丝犹豫,“于我而言,剑代表强者。” 容潇问:“何意?” 贺逸缓缓道:“修仙之人不管选择什么道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以爬到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处。我能站在这里与姑娘对话,正是因为我先前已经击败了那些弱于我的人,剑只是让我变强的武器,我从不会考虑这种问题。若出剑前还要犹豫再三,岂不是平白错失了先机?” “——姑娘觉得呢?” 容潇握剑的手紧了紧,掌心感受到剑柄复杂的纹路,让她有些陌生——这把剑是她临时抢了别人的,并不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无名剑。 她其实也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她的所思所想,比贺逸更为简单。 所谓强者,实力,羁绊,都是持剑的人后来为它附加上的,剑本身就在那里,无论你是否拿起它,是否出鞘,它都不曾变过。 它自烈火中千锤万凿而来,经历过时间与鲜血的洗练,千帆过尽,唯有最纯粹最本真的剑意留了下来。 “剑就是剑。” ——棋盘上轻轻叩下一枚黑子,持棋人微微垂着眼,纤长干净的手指在黑子衬托下更加白皙。 “道就是道。” 方言修聚精会神地观察面前的棋盘,对于开阳的问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会机械性地掉书袋:“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那么多哲人先贤都参不透道的真谛,您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超前了?” 不行,这一步怎么走都是输。 太丢人了,他一个现代人教古代的老头子下五子棋,居然没下过对方。 自从算了那一卦后,开阳看他的目光满是慈爱,就像是班主任在看班里最有希望考上清北的学生。 ……所以开阳和这个班主任的设定过不去了是吧? 开阳继续提问:“那天道呢?” 方言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寻思着要不要装病跑路,敷衍地说:“天道就是天道。” 开阳落下一子,五枚白子连成一条直线。 方言修又输了。 “按照小友所说,天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是再虚无缥缈不过的东西……”开阳顿了顿,随即话音一转,“那你,我,七星殿,乃至所有踏上修仙之路的人,又为何穷尽毕生心力去追求天道呢?” 方言修摆烂:“因为闲的。” 开阳却偏要问到底。 ……真的很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长辈。 “我吧,其实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跟你们这里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所以来了之后,我总觉得,所有人和事都不怎么真实,就算现在前辈与我下棋与我对话,我依然觉得我好像处在一场大梦之中。” 方言修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不好说,可能我原来所在的地方才是大梦一场。我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很长一段时间,不像别人那样受过完成的教育,这些哲学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就是得过且过,能活就活,活不下去了就算算自己什么时候死……仅此而已。” 命运洪流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大部分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心力交瘁了,哪有闲工夫去探讨什么天道呢。 他说了这么多,不免有些口干舌燥,便伸手去拿茶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 开阳的徒弟洛菁及时送来了一壶新茶。 方言修轻声道谢,就在这时,洛菁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该如何形容她的眼神呢。 明明是妙龄少女,眼中却带着阅尽世事的沧桑,无半分波动,一如她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大小姐的明艳张扬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其中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东西……硬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便是挥之不去的宿命感。 这种宿命感在方言修心头挥之不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急切地起身,拉住了洛菁的袖子: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第13章 百川归海 “剑就是剑。” 贺逸对于她的答案十分意外,默然良久,说道:“我以为无名姑娘问我这个问题,自身必然感悟良多……没想到姑娘的回答 居然如此简单粗暴,倒是符合姑娘的性子。” 他右手放在胸口,微微弯腰行了个礼。 “既然如此,姑娘请出剑吧。” 容潇回礼,精纯的水灵气顺着她体内大周天运转,手中灵剑颤动起来,蓄势待发。 上次与人对剑,是酒楼里与段菱杉那一次,可惜段菱杉故意压制了境界,屡屡放水,打得不够畅快。 再上次,还是在清河剑派…… 面对棋逢对手的同龄人,她也好奇,自己的剑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是贺逸头一回主动邀人对战,附近弟子得知消息,纷纷朝这边围了过来,将台下挤得水泄不通。 终于有人眼尖认出了容潇:“是她,前天白毓师姐带回来的人!我记得,她叫萧无名!” 萧无名的名字在揽月宗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敏感时期,由宗主亲自背书,白师姐亲自带路,还差点因此和大师兄产生了冲突,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关系户? 揽月宗避世隐居,弟子们自诩高洁,最看不起走后门的勾当。 “区区一个关系户,也敢挑战大师兄?” “大师兄自从进宗之后,除了和长老们比试,其他可是未尝一败!” “她说剑就是剑?逗谁呢,前面大师兄认认真真说了那么多,到她这一句话就轻松打发了?” 少数修为较高的人选择保持沉默,他们看出来了,那个叫萧无名的关系户分明也是金丹期,论起对灵力的精准控制,甚至还隐隐压过了贺逸一头。 演武场历史由来已久,产生了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统一武器是其一,开盘押注也是其一。 开设赌局的弟子困得都快睡着了,自从贺逸上场之后,来他这里押注的不少,但全是押贺逸赢的。 这很正常,毕竟贺逸的胜利向来毫无悬念,赌局最精彩的永远是以小博大、绝处逢生的反转,若是早知道结果,就没看头了。 “不收了不收了,全是押大师兄的,我看这赌局也没必要开了……” 脚步声响起,又有人来了。 “来押注的吗?”弟子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的赌盘,“十两银子一注,不过大师兄这边不收押注了,除非你押那个关系户萧无名,否则这一局开不起来……” 来人道:“我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你瞎胡凑什么热闹,”弟子没好气地抬起眼,“咦,你看起来不像揽月宗弟子?” 他样貌生得极好,即使在人均帅哥美女的修仙宗门里也称得上鹤立鸡群,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恹恹的病气。他衣服不同于其他揽月宗弟子,是凡间随处可见的款式,白色衣袖被天边的夕阳染红,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意思。 方言修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眯眯地说:“别声张,我是另一个关系户。” “原来是你啊,”弟子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人,翻了个白眼,“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虽然你是跟萧无名一起来的,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大师兄已经突破金丹中期了。” 方言修:“我还是觉得无名姑娘更厉害。” “行吧,但你又没钱,怎么押?” “我有这个。”方言修掏出一个朱砂壶,这是开阳送给他留作纪念的——哪个正常人会想要被班主任留下谈话的纪念啊? 他揣怀里觉得烫手,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冤大头卖了,结果就撞见了这场赌局。 他立马意识到,这是绝佳的赚钱机会。 这群人有眼不识泰山,区区贺逸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大小姐比剑,想都不用想,大小姐肯定会赢啊。 方言修自从因为赔不起钱被关了小黑屋,还差点给人家刷好几年的盘子之后,深刻体会到修仙界没有钱寸步难行,现在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就在眼前,当然能捞一笔是一笔。 弟子满脸嫌弃,方言修马上正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壶,这是七星殿开阳长老的壶,你看,壶底写着呢。” 弟子手一抖,差点把东西摔到地上:“你不早说?七星殿长老的东西,你就这么随意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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