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翘着二郎腿,一脚踩在板凳上:“说起来也巧了不是吗,他们发病之前,都来过你这里。” 老板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双眼瞪得溜圆。 他慢半拍地读懂了墨竹的未尽之意,抖若筛糠。 “这、这怎么可能……我、我这里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怎么会……” 他猛地跪下:“仙长大人明断啊!我在华阳城住了大半辈子,家眷皆在此处,我不可能往茶里投毒啊!” “——是饮用了都定河的水。” 华阳城内人心惶惶,这间茶肆虽还在开着,但已没什么生意了。容潇轻轻落座,身形在昏黄的夕阳下显得格外修长,摘下无名剑放在了墨竹的刀旁边。 出了凌霄宗,她又换回了熟悉的红衣,抱着双臂,坐姿极为端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名门正派”四字。 “茶肆里用的是都定河的水,客人们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谈,回去后便发病了。”她摆摆手,示意老板可以走了,“我在宗门藏书阁中见过类似记载,有一种名为‘朱颜’的邪术,可使人在半日之内全身腐烂,只有脸完好无损。” “半日?”墨竹不由得也端正了坐姿,微微探身向前,“可我记得,这次患者都是一到两天才出现腐烂症状……邪术也有变种吗?” 方言修曾因卜出了凶卦,百般劝阻容潇参加新年庙会。 如今凶卦应验……但瘟疫的起源分明是都定河飘来的男尸,与新年庙会有什么关系? “你们调查那具男尸了吗?” 不想一问出这句话,墨竹脸色顿时奇怪起来。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又翘起二郎腿:“是我们宗门的外门弟子,叫何康……上周他偷看我洗澡被我逮到,我揍了他一顿,然后不知怎么这事传到了宗主那里,宗主要他向我当众道歉,我说他不够诚恳,又揍了他一顿。” “……但他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我原先还想着,要不要给他送点草药什么的,毕竟我揍他确实下了狠手,然后又是戒律堂几十棍子……” 容潇沉默片刻:“程昀泽这么闲,居然还管弟子间的小摩擦?” “我也奇怪啊,宗主日理万机,就连宗主夫人去世那回,他都没落下凌霄宗的事务……”墨竹挠头,“哎,我想起来了——何康负责临仙塔的巡逻,就是艮山钵丢失那几天,所以宗主肯定为此召见过他!” 容潇轻轻按压眉心,无声地垂下眼帘,深邃的眼眸隐藏在阴影之中。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没抓住。 艮山钵,到头来还是艮山钵——何康的死亡,究竟和艮山钵有没有关系? 是他盗走艮山钵后,被真凶过河拆桥? 还是他本身也是在搜集四神器的凶手之一? 不对,容潇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测——他若是真凶,面临死亡威胁时一定会动用不见春,强行提高至元婴后期。而这种等级的战斗,在人来人往的华阳城里肯定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朱颜主要是针对水源投毒,一旦确定来源便不难应对。书中记载的那次,是揽月宗一位医修研制出了解药……” 墨竹松了口气:“这好办,我跑一趟就是了。” 城门口聚了几百号人,有人大声嚷嚷: “华阳城都封这么久了,早该放我们出去了!” “你们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吗?瘟疫,是瘟疫!有人往河里投毒!” “凌霄宗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就算是天下第一大宗,你们也不能枉顾人命!” 值守的两名凌霄宗弟子显然应付不来,声音很快被百姓的怒骂声盖了过去。 墨竹:“救命,华阳城已经够乱的了。” 她拎起她的刀,一边别在腰间,一边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嘛,我们已有解决之法,还请各位不要饮用都定河的水……” 人群中一青年道:“我娘的腿已经全是骨头了!华阳城医修不够,我要带我娘外出求医!” “你自己出去未必有我们研制出解药快。”墨竹撇撇嘴,扭头看向凌霄宗弟子,“他们要是执意走,就让他们走吧,一直封城也不是办法……哟,这不是许小五许师弟嘛。” 如果说凌霄宗内墨竹是极端勤勉, 硬是以杂灵根之身修炼到了金丹前期,那么许小五就是浪费一身天赋的另一个极端。 本是万中无一的金天灵根,却总是跟在程昀泽身后忙这忙那,忽视了修炼。隔壁清河剑派的大小姐二十岁都到金丹中期了,许小五还是筑基。 墨竹嘲讽道:“您怕是比宗主还要忙呢,这回终于舍得出来了?” 许小五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高高举起手中之物,声音传遍每个角落:“宗主有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金色的令牌上,那上面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见此令牌,如程昀泽亲临。 百姓们不知道生辰宴上的那出好戏,在他们眼里程昀泽是庇护着整个华阳城的修仙大能,哗啦啦跪了一地。 许小五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发颤。 “封闭华阳城,禁止任何人进出!” 墨竹猛地转过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封城?” “你没听错,宗主让继续封城。”许小五目光肃肃,“华阳城是天下最繁华之地,凌霄宗内有很多医修,暂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你在开玩笑吗?”墨竹厉声打断他:“这么多患病的百姓,凌霄宗才有多少医修?救得完吗?华阳城一大半的水源都来自都定河,一天两天还行,你能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喝都定河的水吗?只有让一部分人出城求医,一部分留在城内,等解药研制出来……” 许小五摇了摇头。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若是开城门,才是中了幕后人的计谋……你当此疫只是水源传播?若是如此,住在都定河附近的百姓就算了,城东没有河流,富户家中都有水井,所饮用的是城东的地下水,与都定河水不在一处——井水不犯河水,懂吧?” 墨竹:“……所以呢?” “宗主让我走访了一番,城东有几家富户也发病了。”许小五压低声音,“他们没有去过茶肆或是酒楼之类的地方,如果此疫只是通过都定河的水源传播,这些富户又是如何感染上的?” “感染途径不明,再加上潜伏期,华阳城这么多百姓,你如何判断谁有没有被感染?” “——而华阳城天下最繁华之地尚且如此,若真让疫病流传了出去,外面人又该如何应对?届时的状况,只会比现在糟糕数倍!” 人群迟迟等不到回应,又是一阵骚动,不知道谁挑的头,一句尖锐的指责突然响起:“凌霄宗不顾百姓安危,枉为四大宗之首!”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在人群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凌霄宗不顾百姓安危,枉为四大宗之首!” “凌霄宗不顾百姓安危,枉为四大宗之首!” “开城门——” 只要有人带头,他们便能爆发出无穷的勇气。 反正凌霄宗自诩名门正派,不可能对普通百姓出手—— “拦不住了,怎么办?”墨竹已从最初的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唰的拔出大刀。 可她的刀是诛杀邪魔的,从未对准过她要保护的百姓。 许小五只是道:“不能开门。” 夕阳西下,朱红色的城门前,人群已失去了理智,焦急、疯狂、怨恨,形形色色的表情分别出现在不同人的脸上,就像是一张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泛黄的剪影画。 墨竹有些晃神。 她的刀只会杀人,一时间居然无从下手。 一道剑光迎着日光而来,凛冽的剑气掀起惊涛骇浪,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都弥漫着苍茫的冰雪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精纯的水灵力于刹那间爆发,直接将最前方几人掀飞了出去! 来人对灵力的操控驾轻就熟到了极致的地步,看似猛烈的一击仅只是将人掀开,没有伤到半分。紧接着灵力化虚为实,城门前凭空起了一道冰墙。 一道红衣人影立于冰墙之上,长发高高束起,恍若天神降世。 她提着剑,淡淡地瞥过来。
第47章 天道誓言 好强。 这是众人的唯一想法。 面对墨竹和许小五, 他们尚能仗着对方不敢真正动手而强闯城门,谁料中途又杀出一个面生的红衣女子,且实力如此之强。 强到只是一剑, 便能筑起牢不可破的冰墙。 容潇于满城静默中扯了扯嘴角,纵身从十丈高的冰墙跃下,稳稳落了地。 “墨竹, 你脚程快, 速去揽月宗求援。” 五行杂灵根吸纳灵气最多, 可自如运用五行属性的遁术。 直到这时, 墨竹才从呆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应了声,转身欲走, 脚步又突然顿住。 奇怪, 她为什么要听萧无名的? 她是凌霄宗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杂灵根修炼至金丹期的传奇, 而萧无名是靠了程思瑶的关系才混进凌霄宗,在此之前出身经历都是一片空白——她为什么要听来历不明的萧无名的话? 墨竹回过头去。 萧无名背对着她,衣袖无风自动,冰雪缠绕在她的剑尖,晶莹剔透, 昭昭有光, 将天边如血的残阳也盖了过去。 天下名剑七成都出自剑庐,如段菱杉的断水, 程昀泽的怀光……但凡是稍有家底的剑修, 踏入修行之途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剑庐讨一把称心如意的好剑, 而萧无名的剑太过寻常, 连灵器都谈不上,显然不是出自剑庐。 可此刻那把剑上萦绕着的肃杀之气,让墨竹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萧无名——” 墨竹对上容潇的目光,道:“我尽快回来,你们保重。” “等下,”容潇伸出手,“刀借我。” 墨竹:“啥?你惦记我的刀?” “你又用不到。”容潇理所当然。 墨竹无语片刻,刚刚聚起来的那点滤镜碎了个彻彻底底。 她将大刀扔了过去,纵身一跃,一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次多谢了。”许小五松了口气,将容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咦,你不是宗主生辰宴上那位吗,演的是阿瑶,我没记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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