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调查了,目前的情况是他会驻留这一带,是因为你的伙计,给了他吃食,给他搭了简易窝棚。他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是受到了外界的强烈刺激。”余修礼说,“现在国外记者都被强制撤离南京,但是仅仅现在报道出来的情况已经是人间地狱。国际舆论哗然,海峡殖民地,不仅仅是华人,就是其他种族,也难以想象在这个的年代还能发生这样大规模屠杀。现在英文和马来文的报章也在追踪报道这件事。在现在的情况下,刘阿大应该可以保。” 车子进余家,主楼门口放了火盆,看见叶应澜下车,霞姨说:“大少奶奶,跨火盆,去去晦气。” 叶应澜跨过火盆,奶奶、婆婆,老太爷和老太太并排站着,叶应澜过去:“应澜鲁莽,让长辈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老太爷说。 奶奶过来握住叶应澜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又舍不得,伸手摸着她的脸:“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以?可吓死我了!” 说着奶奶眼泪落下,叶应澜看着家里的长辈,她想承认自己冲动,可当时的情况下,她只有进和退两条路可选。 她抱着奶奶,不说话。 老太爷开口:“应澜,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下来给菩萨磕头,再去祠堂跟祖宗说一声。” “是啊!快上去清洗一下,你婆婆和嫲嫲吓得一直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叶老太太跟她说。 叶应澜转头看蔡月娥和老太太:“妈、嫲嫲!” “回来了就好了,我们陪你上楼。”蔡月娥说。 叶老太太和大太太陪着叶应澜回东楼,叶老太太说她:“你这孩子真的是……” “婶婶,别怪应澜。其实,修礼早就跟我说了无数遍,在这样的世道里,如果有一天,他出了意外,他让我一定要坚强。我知道咱们家做的这些事,要真是……”蔡月娥拿帕子擦了下眼,“我没想到这次差点出大事的是应澜。” 叶应澜只能握住婆婆的手。 一起进了房间,小梅已经帮她放了水,叶应澜进去洗了澡,她换上了干净的旗袍下楼去。 先跟着婆婆和嫲嫲一起去了佛堂,给菩萨上香。 等她从佛堂出来,叶应澜见余家两房的人都已经在了,一家老小全部进了祠堂。 老太爷先给祖宗上香:“山河破碎,国土沦丧,生灵涂炭,何忍苟活。余家长媳叶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幸得忠义之士舍生,才得以平安归来。” 老太爷上了香,磕了头,再替叶应澜点了三支香,递给她。 叶应澜上香,再跪下磕头。 等叶应澜站起来,余老太爷看着全家人:“不过你们记得,遇事一定要冷静,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起轻生的念头。” 他又看向叶应澜:“应澜,这次你多少是冲动了。你是余家长媳,你嘉鸿的结发之妻,你要为我余家开枝散叶,你也是车行的老板,这么多家车行的人靠着你活,你还有祖父母在堂,怎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公说得是。”叶应澜低头。 “你有错,嘉鸿受之,等嘉鸿归来,替你领受五鞭。”老太爷看着她。 叶应澜点头:“是。” “好了,去吃你妈做的猪脚面线,去去晦气。”老太爷说,“走了,去吃饭。” 叶应澜跟着一起去餐厅,她挨着奶奶和婆婆坐下,霞姨给她端来一碗猪脚面线,蔡月娥跟她说:“吃了猪脚面线,把霉运踢走,以后大吉大利,添福添寿。” “大吉大利,添福添寿。”叶应澜跟着说。 她埋头努力吃着碗里的面线,吃着吃着眼泪落在碗里,昨日自己一瞬间,恨意滔天,今天看着家人,要真是…… 叶老太太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乖!” 叶应澜告诉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第一时间还是要记得她是有家的人,要努力活下来,不可轻言放弃,她承诺过嘉鸿,要白头的。 “过了,就好了。”蔡月娥摸着她的头发说。 佣人过来:“大爷,克拉克先生来电话。” 余修礼站起来,过去接电话。 他接了电话过来继续坐下说:“上头让克拉克来牵线,说让我带头恢复市场。” “先晾一晾他。”老太爷说,“哪有这么容易?” “我也是这么说的。”余修礼说。 吃过午饭,叶家老两口起身告辞,老太太说:“应澜啊!昨夜肯定一夜没睡,好好去睡一觉。” 叶应澜上楼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着昨日的种种。 尤其是眼前出现的一幕幕景象,张叔掉下悬崖、还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被炮火轰炸,自己则殒命在冲天的火光中。 报纸上的消息的恨,和这种犹如亲历的恨不同,是什么让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这一日里各种情绪交错,让叶应澜累极,沾了床,闭上眼模模糊糊睡着了。 叶应澜又见到了那个自己,依旧是在青山绿水之间,她和张叔两个人凑在一起修车,边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叫:“我跟你们说,这世上就没有我师傅和师祖修不了的车。” 自己转头横了他一眼:“还说呢!遇到一点点难的,就不肯好好钻研,只会在电台里呼叫,就知道丢我的人。” “谁叫我这是背后有靠山呢?”这小子嬉皮笑脸,“主要我是呼叫您和张叔过来打打牙祭,我抓了一条大鱼。” “你要是把捉鱼捞虾打山鸡的心思放在修车上,你肯定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比我们俩都强。”张叔站了起来。 她直起腰,上车发动,这辆车的司机连声感谢,那小子说:“车修好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开走啊!” 这个司机把目光看向路边一个临时灶,锅子正冒着白烟,这小子十分护食地说:“这是我孝敬我师傅和师祖的,没你的份。” “小气。”那个司机发动车子走了。 这小子从他的车上拿下来三个马扎,她拿了碗,三个人坐在路边,拿起了锅盖,里面炖着一锅鱼汤,这小子接过碗,先给她打了一碗,放了一大块鱼:“师傅吃!” 这时两辆车过来,这个小气的小子,居然还去拦车,车子找了个空地停下,余嘉鸿从车上下来,另外一个少年,是之前梦里做到过的小溪。 “余哥、小溪,拿碗过来。”这小子说。 他们几个把一大锅鱼汤给瓜分了,等余嘉鸿和小溪上车。 自己跟问这个小子:“你这个小气鬼,平时不是说,咱们修理工是司机要讨好我们吗?怎么就肯给余哥和小溪吃了?” 这小子脑袋凑过来:“我那是给普通司机吃吗?我是给我未来的师公吃。” 自己一张已经不再白皙的脸上居然起了红晕,脸却拉长,色厉内荏:“你胡说什么?”
第84章 张叔过来敲了一下这个小子的脑袋:“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我怎么胡思乱想,余哥平时最照顾师傅了。” “余家害得你师傅还不够?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们这么嫌弃,还进余家?你师傅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张叔跟这小子说完,他转头跟叶应澜说,“应澜,其实吧?让安顺入赘吧?安顺脾气好,脑子又活络,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 “叔,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把安顺当弟弟。” “他可不想当你弟弟,你看不出来?”张叔笑着说,“要不?谢先生也行,人也好,他们家的小姑娘也喜欢你。就算是做个后妈也无所谓?你们俩都喜欢摆弄机器,上头也没那些烦人的长辈,总比那个余家好多了。” “张叔,我爷爷都不着急把我再嫁出去,就您着急。”她站起来,“走了。” “我是怕你被余家那个小子给勾了去。”张叔在她后边说,对着她说完,张叔又回头对那个少年说,“你再敢提余嘉鸿,小心我打你。” “哦!”少年脸上带着委屈,嘟囔,“人好都不行吗?” “不行。”张叔斩钉截铁。 叶应澜睁开眼看床头柜上摆着她和余嘉鸿的合照,张叔平时看见姑爷都会开心得招呼,这几日跟她一起修车的时候,还在问姑爷什么时候回来?梦里居然这么排斥?还说什么谢先生和安顺? 她回想梦里余嘉鸿出现的一幕,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喝着鱼汤,偶尔跟张叔和那个少年说两句,话还不如他身边的小溪多。 只是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克制内敛却又情不自禁,自己会被他看得心里异样。 叶应澜坐起来,揉着头发,把自己做到的几个梦境一一串起来,居然发现了脉络,自己最近做的几个梦,在梦里他们不曾结婚,除了他跑入江里的那一幕,其他时候他对自己的感情都含蓄内敛。 如果把书串起来,那就是书里没有写的东西?也就是她回国后发生的事?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她离婚了,然后跟他在滇缅公路上相遇,后来他们有了感情,再后来自己死了,他活着回去了?书里他一生未娶,是因为自己? 有些意外,好像又不那么意外。叶应澜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真的睡了一下午,她下床,换上旗袍,拉开门去起居室,打开抽屉,拿出了他给自己的来信。 那次来信之后,他又给她发过两封,自己白日里写不出那些情话,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他了就写了信,终究没好意思发出去,也放在了抽屉里。 拿起他的信和自己的回信对比,自己的回信就显得单薄了许多。 叶应澜不知道那本书,那些梦到底是什么?至少有一点她清楚了,梦里她死了,应该跟那本书有关,而不是这辈子的梦境。 叶应澜下楼去,见婆婆不在二楼起居室,她去主楼,听主楼的佣人说父子俩带着太太一起出门了,叶应澜一时间百无聊赖,去花园里走走。 穿过花墙,她听见二太太的声音:“幸亏你没娶她,就她这样冲动,这么会惹事,迟早惹祸上身。” “妈,阿公私下也说了大嫂在当时情境下要是那么做了,也是大义。如今局势下,回国效力者众多,你也不能说他们都是冲动,这是血性,是骨气,是勇气。”这是余嘉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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