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想要退出的马康安,不仅仅是动摇了,而是兴奋了:“今天早上亨通银行的股价虽然回落了,但是现在是竞争收购,不能按照市场价来。” “对的,我认为最高价格不能过……”李红莲想了一下,“不能过二十五,再高就划不来了。” “李小姐,你这也太保守了。我们要看的是后面几年,而不是现在。亨通是蔡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本来最好的安排就是蔡运亨出来做鸿运公司,李小姐替蔡皓年打理亨通的日常事务。可惜啊!蔡皓年连老婆和儿子都摆不平,逼得李小姐离开亨通。才给了我们这个机会。”鲁盛扬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上海那些人赚到什么程度了?就是按照三十,甚至四十,我都认为没问题。” 她已经提醒过了,既然是他们认为亨通值得三十甚至四十,那他们高价收购,跟她可就没关系了。 “但是现在亨通拒绝跟我们接洽,这该怎么办?”马康安又看向李红莲,“你有什么办法吗?跟蔡老板说说?” 李红莲还是决定避嫌说:“我这次跟蔡皓年已经闹崩了。整个收购过程就不参与了,并购之后,需要我,我再帮忙?” “我去找余敬堂。我和他好歹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他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鲁盛扬说道,“余敬堂跟蔡皓年的不仅仅是姻亲,更是多年的挚友。只要通过余敬堂向蔡皓年表示我们的诚意。” “鲁老板,您先找余老太爷,具体的事,还得找余嘉鸿。蔡皓年将银行的股份一分为二,一半是在蔡运亨手里,一半在蔡皓年手里。蔡运亨这个人没什么主意,他就是踏实肯干。鸿运有今天,都是余嘉鸿在背后指挥他做事。蔡运亨事事都听余嘉鸿的,只要余嘉鸿跟蔡运亨说,蔡运亨一定肯卖。”李红莲跟他们建议。 “还是李小姐知道蔡家的弯弯绕绕,幸亏你提醒。我回去就找余家父子三代喝茶。”鲁老板慨叹,“余家这个小子,比他爹还要有本事,这一年……” 下午马康安和张、鲁两人讨论了一下午,陪着两人吃了晚饭。 马康安和李红莲回到了马家,两人进了房间,李红莲替马康安解开扣子:“康安,你还记得余嘉鸿说的‘引狼入室’吗?” “我这是骑虎难下,我要是不和鲁盛扬和张义松合作下去,我亏掉的钱是小事,亨通到了他们手里,到时候我看着他们吃肉,我连汤都喝不上?再说这个市场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市场好,大家都能过日子,市场只要有风吹草动,大昌就等着被吃吧?”马康安抱着她,“我现在没有退路。只能寄希望于你这个亨通的大总管,并购之后,能进亨通快速理顺,让张义松和鲁盛扬放心地把这个摊子交给我们经营。” 李红莲看着他,她心里明白,这谈何容易?
第154章 朱家生产的染料价格便宜,颜色持久,色牢度又不输给德国人,但是一些印染厂一直迷信德国的染料,他们家的产品一度用追求性价比的印染厂。 直到七七事变,港口一度被日本海军封锁,德国染料进不来,上海市场又炒作军用染料,染料成了紧俏物资,之前不用朱家染料的厂家也开始用,发现他们家的染料并不差。 等中立国船只可以进出上海港,朱家的染料也从上海到香港,再从香港转进国统区。 跟余嘉鸿认识之后,朱家的染料一直交给余家的轮船公司运输,往内陆运输则是安排给了乔家,余嘉鸿一直帮他们走海防港到昆明这条线路。 原本这条线路运费价格比香港往武汉走贵一些,优势在于速度快顺畅,不耽误事。但自从广州沦陷,滞留香港的物资要抢运去海防港,再运往内地,这次他们的染料已经在海防港耽搁了二十天了。 所以朱老板想要顺道去海防港看看,另外一位老板做棉纱生意,也有这个需求。 商人即便是不做生意,也希望了解当前的局势。有时候生意机会就在于你掌握的信息多少。 其他两位老板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们也想去走走看看。 因此,他们没有选常规的香港到西贡,西贡到星洲的线路,而是途径了海防港。 船即将靠港,海面上停靠了密密麻麻的货轮,皆因海防港能力就这么一点,现在进港船只早就超过了海防港务局的能力范围,所以货轮都在排队等待,在海上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正常。 余家一年前就已经扩大了他们家轮船公司在海防的规模,也跟当地的政府合作,兴建了专属泊位,跟当地海关也有关系,他们家的船只进出已经算得上顺畅了。 客轮优先放行,兴泰的客轮靠港,女眷和孩子们先进酒店,余嘉鸿和叶应澜一起陪着几位老板走兴泰轮船海防的公司。 乔启明也来了,叶应澜给他们家提供的旧车,早在六月份已经从星洲和巴达维亚往海防运,再从海防直接开往广西桂林,乔老爷和乔启明的大哥一个在重庆,一个在桂林,乔启明平时也是香港和海防港两边往返。 叶应澜趁着机会,刚好跟乔启明一起看看他们的运输公司在海防的站点。 兴泰轮船的执事过来陪着去兴泰海防港的仓库,仓库直接连着货轮泊位,码头上装卸工正在背着麻袋卸货,另外一边是十几辆卡车同时在装货,后面的卡车还排着队。 往库区走,兴泰的仓库算得上大了,里面已经被货物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堆场上都是一块块码放整齐的栈板,栈板上堆了一人高的货物,货物用雨蓬遮盖了。 朱老板要问他的货什么时候可以运进内地,执事跟他说初步预计到下月初才能发出去。 “这也太慢了,还要十天?已经耽搁将近一个月了。”朱老板拉着余嘉鸿说,“嘉鸿,咱们的关系,你得想想办法。几家印染厂已经给我拍了好几封电报了,那是给国军染军服用的,耽搁了,上前线的将士都没衣服穿了。” “朱老板,您是老主顾,我们才帮您这么排的,不是我们不想走,海防港的海关来不及处理,积压了很多货了,我们一直在催。”执事也无奈。 这位执事介绍当前的状况,才说了十来分钟,就被人找了三次,余嘉鸿摇头说:“李叔,你自己忙吧!我们自己看就好了。” 执事听了余嘉鸿的话,像兔子似的跑了,朱老板叫:“等等,我的事还没完呢!” “朱老板,不要心急。反正我们在海防港要待两天,我们先了解了情况,再想对策。”余嘉鸿跟朱老板说,“走吧!我们跟乔先生一起去他们运输公司看看。” 说起这个,朱老板走到正在跟叶应澜说话的乔启明身边:“乔老板,你这里无论如何帮我想想办法。” “朱老板,想想上海被封锁的几个月,那个时候,粮食物资是什么样的情况?”乔启明说道,“现在滇越、越桂铁路、南镇公路都已经满负荷了,海防这里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政府的,有各个地方派系的,还有各家私营公司,都在抢运。” 他们出了兴泰轮船,才发现外面是另外一个景象,路边原本应该是荒地,用木栅栏略微拦了一下,杂乱无章的堆着物资,那些物资上甚至没有遮盖,这些可都是机器设备,设备上油漆都爆掉了,锈迹斑斑,就算是拉到里面了,还能用吗? “这些机器在香港滞留了很久了,又转到这里,什么时候能进去,甚至能不能进去,谁知道呢?”乔启明跟他们说,“兴泰现在还能给你时间。其他人家真的给不了。我爸爸和我哥在国内拼命运,他们把物资从武汉运到了长沙,最后看到他们冒着炮火运过出来的物资,被一把火烧了。那时已经没办法心疼心血了,因为更让人心痛的是,长沙那么多人活活烧死了。” 这话让大家伤感难过。 乔启明又跟朱老板说:“朱老板也不要催嘉鸿了,他肯定把老主顾放在心上。现在这里是群魔乱舞,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办法做主,政府这个部门派个什么官员来,跟我们要多少运力。那个部门也来要。要了之后呢?转手高价倒卖出去。” “打仗到现在也这么久了,重庆就没想过日本人会切断主要港口,就不能多建些铁路,留些通道吗?”一个老板问。 余嘉鸿说:“本来海防到广西还有一条铁路,路线平缓的,没有山洞,但是因为在广西境内的终点,比较偏。就想修筑一条新的铁路,明明是七七事变之后,就预见的问题,政府高官却并不紧迫,还妄图依靠法国人参与修建,先跟法国人谈判合资建铁路,谈到四月份组建了中法合资公司,定下的方案依旧是建窄轨铁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等他们建好不知道还能用得上吗?” 听见这话,龚老板哼笑一声:“你想想这条铁路修建是谁主导的就清楚了。那位的妹妹在七七事变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棉花和军用染料要涨价,在上海炒作棉花和军用染料,扒拉在军队身上吸血。所以有前瞻性的规划,最后成了敛财的工具。” 乔家的运输公司就在兴泰的仓库不远处,只因为兴泰仓库,库区很大,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谈及这些高官不顾大局只顾捞钱。 走进运输公司,里面停放着一排卡车,运输公司的人,一路小跑过来对乔启明说:“二先生,您总算是到了,陈特派员来了。” 乔启明已经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余嘉鸿转头跟叶应澜说:“应澜,你跟李经理一起陪着大家看看运输公司,我和启明叔一起过去。” “好,你去吧!”叶应澜说。 乔家运输公司的那位经理:“又是来要运力的。现在为了一节车皮,别说是跟别人抢了,就是他们重庆几帮人都会互相打架。” 龚老板问运价,朱老板运染料是知道的,给他报了个价,龚老板倒抽一口气:“这么贵?” “只要能运进去就不错了。”朱老板说。 另外两位老板看着运输公司里停着的车辆就这么多,在外面跑的那得有多少?其中一位问:“你们这里有多少辆车?” “二十多辆是跑短途,接驳码头到火车站,还有一百多辆车是在跑海防到桂林。”这位经理说。 “那还有呢?” “还有都在国内,乔家一共三百多辆车。” 龚老板这么一算,这个运费价格,这么多车,这一年乔家可没少赚啊! 乔家在日本人攻打上海的时候,毅然决然把轮船公司转给了余家,家族生意内迁,在大老板们眼里,这是走的最差的一步棋,是大家嘴里的“戆度”(傻瓜)。现在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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