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谌这话一语双关,有心之人怎会听不出他背后之言? “住口!”大皇子冷喝一声,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他指你,你百般不认,如今推到我身上,便是存了怨毒心思想要害我!” 元谌弯腰作揖,面上恭谨,低声道,“大皇兄慎言,小弟绝无此意。” 二人的争论声不小,又有回声相传,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看着两个皇子斗起嘴来,张德急得跳脚,望向一侧的男人,尖着嗓子问道,“隋大人,您到底有没有把握?究竟是谁有通天的气运,您给咱家一句痛快话儿,皇上还等着呢!” 隋因如今也拿不定主意,眼底的焦急不比张德少半分。 大东家曾下了令,命他死踩四皇子,可现下天降祥兆,摆明了气运豪横之人就是大皇子。 隋因咽了下口水,悻悻掀起眼帘,看了眼头顶上的天。 该不会真的是他胡言乱语,触怒了神仙吧…… “隋大人!” 身侧传来张德的声音,隋因身子一颤,猛地回了神,对上了张德怨怼的双眼。 “您到底靠不靠谱?”张德面露不耐,眼底是说不出的嫌弃,“若您真的能算上两下,就拿出些真本事来。” 没瞧见下头都该打起来了吗? 一个骗子而已,他还搞起派头来了! 隋因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本官有没有真本事,岂非是你一个肮脏的阉人说了算的?” 张德一顿,旋即黑了脸,望向隋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死尸。 隋因不理会他,伸出一根食指,抬手指向头顶的天,扬声道,“天象有变,真龙易主,祥兆在何处,福运便在何处!” 众人听着他蹩脚的措辞,鄙夷得很,却不好当众发作。 张德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阴测测瞥了眼隋因,转身回了养心殿中。 “你分明就是个骗子!”大皇子如遭雷击,喊劈了嗓子,“前言不搭后语,叫你一声骗子都是抬举了你!” 隋因将他的咒骂无视了个彻底,目光落在元谌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幽深。 眼下他只能顺应天意,这个四皇子……自己早晚能抓住他的小辫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必大东家也不会太怪罪自己。 养心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面前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当真是元驰?” 皇帝指尖微动,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缓缓开了口。 “是。”张德沉着脸,轻声道,“隋大人只说是天机突变,才导致他看错了人。” 皇帝嗤笑,轻轻睁开眼,目光阴寒,“能随意变动的天机,朕还是头一次听说。” 张德垂下脸,低声道,“皇上,老奴瞧着那隋大人行事怪异,说的话也疯疯癫癫的,叫人理不清头绪,这么个人物……皇上为何要重用他?” “谁说朕要重用他?”皇帝轻笑,掌心缓缓收紧,“不过是枚棋子,用过了,便也能扔了。” 张德顿住,瞬间明白了什么,满眼不可置信,“皇上是想……” 桌上摆着香炉,炉口有缕缕香烟升起,遮住了男人的半张脸,只能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命人盯紧他们几个,尤其是元驰和元谌,朕倒是要瞧瞧,究竟是哪个儿子先站不住脚。”
第195章 西北来犯 永诚侯府 天还没亮,静园早早就点了烛火。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扰的人困意全无。 宋徽歆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桌旁的男子。 谢黎穿衣的手一顿,视线同她懵懂惺忪的睡眼对上,不由得失笑,声音也跟着放轻,“可是我吵醒你了?” 宋徽歆见他身上披着官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了身子,“你今日怎么这般早就要去上朝?” 谢黎理好官袍,将大氅披在身上,低声道,“上头如今查的严,我与四皇子会面总要绕上一段路,这段时间去得早些,才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 宋徽歆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的俊脸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那你快些去吧,记得绕开那些探子。” 谢黎颔首,语气里夹着宠溺,“你且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 “我知会了碧落,叫她给你煮了虾粥,你记得喝前吹一吹,莫要再把嘴给烫伤了。” “长帆一早就去买你爱吃的那家糖炒栗子了,我让他在外头剥壳呢,走前给你送进来。” “还有……” 谢黎一边系着腰封,一边喋喋不休的对着床上的姑娘叮嘱。 “知道了,啰哩啰嗦的!” 宋徽歆的口吻虽是不耐,脸上却是笑着的。 谢黎笑了笑,掀开厚重的门帘,以最快的速度钻了出去,不给冷风一丝涌进来的机会。 见他离开,宋徽歆抬起小手,捂住通红的脸颊,趴在床上滚了两圈,无声的尖叫着。 - 东城别院 天气寒凉,谢黎裹紧大氅,脸埋进毛领中。 不多时,铜门从内打开,露出女子清丽的容颜,赫然就是青梨。 “二公子。”青梨见到他,扬唇一笑,“郎君和沈大人在屋里等您。” 谢黎礼貌的点点头,低声道,“有劳。” 穿过小径,谢黎孤身一人来到偏屋,推门而入,屋内的三人循声望来,与其相对。 合上屋门,谢黎解下氅袍,自觉走到炉边烤火。 元谌好笑的望着他,沉声问道,“怎么混出来的?” 谢黎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身子暖了些,才幽幽道,“小厮扮作我,上了侯府的马车,如今在东城满街跑呢。” 此时,探子紧紧追着永诚侯府的马车,在东城四处乱窜,压根不知道自己跟错了人。 谢黎金蝉脱壳,早早就到了东城别院,只剩下车内瑟瑟发抖欲哭无泪的某帆。 吕青峰忍俊不禁,低声道,“还是谢大人有法子。” 谢黎扬了扬唇角,便是收下了吕青峰这句夸赞。 “言归正传。”元谌放下手中的竹简,轻叹一声,“父皇疑心既起,便不会再收敛,如今眼线众多,保不准就将咱们四人的关系透了出去。” 沈济侧头思索了一下,温声安慰,“郎君不必烦忧,臣派出去的人才刚回京,大皇子在封地上广收良田,供养私兵,阵仗不小,咱们都注意到了,旁人自然也会察觉。” “供养私兵……”元谌嗤笑,眸色微深,“他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若兵数不大,便无需广收良田。”吕青峰正了神色,沉下气来,“需要那么多的粮草供应,便意味着他养的私兵数量不少,人一旦多了,想藏着掖着也不得行了。” “蠢材。”谢黎摇摇头,一脸不赞同,“他的夫人如今身怀六甲,他的这步棋……险呐。” 若是一步踏错,便是将全家性命都给搭上了。 “如今真龙命格落在他身上,朝廷之上已经出了不少声音,要皇上立大皇子为储。”吕青峰抿紧薄唇,神情严峻起来,“皇上至今未下决议,怕是在等,等着大皇子的余党坐不住,纷纷冒头,届时在……” 元谌双眼微眯,身上的气息有些危险,“既如此,我便安插几人,混进他的私兵营,查他个底掉!” 闻言,沈济的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郎君能想明白以大局为重,便是给我等吃了颗定心丸。” “沈大人教导的对。”元谌抬眸,挑唇一笑,“小情小惠,难敌大统。” 话落,元谌侧头望向吕青峰,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缓缓放在他面前。 吕青峰不解的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信封上,上头的字迹遒劲有力,赫然写着苏牧举荐。 吕青峰心头一热,傻傻抬头,同对面的元谌对上视线。 元谌勾唇,低声道,“这是我以京兆尹的名义写下的举荐信,吕兄本就是状元郎,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翰林院典簿年迈,想着告老还乡,他的职位空了下来,我便想到了你。”元谌轻笑,语气松快,“虽是个从八品,倒也好过如今。” 吕青峰眼眶发热,抬手捏住信封,心口酸涩的厉害,颤声道,“多谢郎君赏识。” 见他大受感动,沈济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劝慰道,“你我只需尽力辅佐郎君,待他继承大统,咱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届时,谁也不能再瞧不起你。” 吕青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韧,沉声道,“再造之恩,我必拼尽全力,忠于郎君。” 元谌眉眼含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朝着对面三人举了举杯。 杯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刻钟后,几人总算是散了,车轮转动,三辆马车的方向不同,终点却相同。 进了宫门,谢黎寻见了长帆,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大殿走去。 前后都跟了许多来上朝的官员,皆是低垂着头,不与旁边人搭话。 宽阔的长廊上只有杂乱的脚步声,众人都像是被上头查怕了,直接开启社恐模式,谁也不搭理谁。 忽然间,谢黎听见了马蹄声匆匆响起。 进了宫门,为何还会有马匹? 谢黎脚步一顿,狐疑的朝后望去。 一名骑兵模样慌张,手握长鞭,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即便知道眼下正是百官上朝的时辰,也依旧不拉缰绳,跑的飞快。 众官见状,纷纷给他让路,生怕自己命丧马蹄。 马匹距谢黎还有百米之时,他才听清那人口中的话。 “西北来犯,滦县失守!”
第196章 又是玄真道长 谢黎突然愣住,茫然回头,同站在人群中的沈济遥遥相望。 沈济自然也听清了小兵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抿紧了薄唇。 事关重大,身旁的官员们也不再避讳什么,急忙凑成了一团,商讨此事。 “西北不是与咱们通商了吗?为何突然举兵来犯?” “两国议和还不出半年,他们怎么敢的!” “滦县这么快就失守了,很明显他们是早有准备!” 众官喋喋不休,声音传进谢黎耳中,让他本就铁青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金銮殿内,气氛压抑的厉害,帝王坐在御座之上,面如土色。 “好个西北,以为大燕好欺负不成!”皇帝拍桌而起,眼神凌厉,宛如寒潭。 下首的百官大气都不敢喘,只一味的劝着皇上息怒。 皇帝眉间紧皱,扬声唤道,“宋爱卿。” 宋飞侧身迈出,在大殿中央站定,“臣在。” “西北蛮夷不顾和约,背信弃义,夺我山河,宋爱卿勇猛过人,可愿领军与那鼠辈一战?” 皇上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飞面色不改,握紧手中的笏板,声音浑厚有力,“君命加身,臣当竭尽全力,守住北境,夺回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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