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婆婆沉着张脸,缓步走到殿中。 “见过固安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元婆婆被宫人领到皇上身侧,在仅次于帝后的位置落座,坐直身子后,缓缓道了句,“都起来吧。” 才刚落座,元婆婆便迫不及待的寻起方许,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在中间位置落定。 方许笑着看向她,轻轻点了下头。 “姑母此次回来的突然,朕也没来得及备下什么,还望姑母勿怪。” 耳侧传来皇帝的声音,元婆婆不耐的蹙了蹙眉,可心中再嫌弃,也不能当众落了皇帝的面子,只好顺着他往下说道,“无妨,老身不喜铺张浪费。” “多谢姑母体谅。”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漫不经心问道,“不知姑母此番回来……是想停留多久?” 元婆婆侧眸看向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压低了声音,“皇帝此言,莫不是想赶老身走?” “姑母误会侄儿了。”皇帝面上含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分勉强,“侄儿不过是关心姑母。” 元婆婆望着他,眼前虚伪刁滑、表里不一的皇帝同记忆里那个青涩懵懂、追着自己喊姑母的孩童再也无法重合。 元婆婆心中感伤,暗暗咋舌。 权利、欲望当真会使人眼盲心瞎。 就连瞧着他长大的姑母如今都信不过了。 “老身此次回京,便不打算再回西北了。”元婆婆淡淡开口,神色自若。 皇帝一顿,眉头紧跟着皱起,“您不回去,西北那边……” “老身的使命已尽,这么多年都耽搁在了西北,老了也想回归故土,有何不可?”元婆婆抬眸望向他,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皇帝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姑母所言甚是,您为大燕奉献了半生,侄儿是担心姑母没有地方住,固安公主府已经……” “皇帝不必费心,老身住在永诚侯府。”元婆婆缓缓开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语出惊人。 皇帝眉头一锁,沉声问道,“永诚侯府?” 祝皇后轻咳两声,柔声道,“皇上,姑母前两日进宫,曾与臣妾说过,她老人家认了永诚侯夫人为义女。” 此话一出,方许明显察觉到自己身上落了数百道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沈济坐在她斜对面,见状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暗腹诽。 心上人背景太深太难追怎么办? 看来立功升官一事迫在眉睫了。 “义女?”皇帝沉了脸,面露不悦,压低了声音,“为何没早知会朕?” 祝皇后也敛了神色,轻声道,“姑母年纪大了,臣妾便想着随老人家心愿去,宫宴备的匆忙,臣妾这几日焦头烂额,一时也忘了告之皇上。” 皇帝脸沉似墨,却无法当众说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顺了下来,“也罢,既然是姑母的心愿,便由着老人家吧。” 祝皇后闻言,暗地里松了口气,远远同方许对上视线,嘴角微微上扬,彼此的眼神心照不宣。 “开宴吧。” 皇帝大手一挥,侍女捧着精细的晚膳鱼贯而入,乐师奏曲,笙歌鼎沸,舞姬身姿曼妙,翩翩起舞。 “皇帝,”元婆婆捏着酒盏,笑容疏离,“今日这般热闹,怎么不见太后?” 皇帝闻言,放下手中的玉筷子,沉声道,“太后身子不适,早早宿在永寿宫了。” 元婆婆了然,轻轻点了下头,旋即又故作新奇,开口问道,“皇帝,老身听说你召了个相士入朝?” 皇帝指尖一顿,狐疑的望向元婆婆,低声道,“这事姑母从何得知?” 说罢,他轻掀眼皮,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谢黎身上,眸光深邃,“莫非是有人胡诌了什么?” 元婆婆心尖一紧,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自顾自笑道,“外头百姓们津津乐道,京城的相士一下子多了起来,称是皇上仁德,愿意重用相士。” 任凭她这般解释,皇帝眼中的猜忌也没少上半分。 元婆婆眼眸一转,苦口婆心的劝道,“皇帝,老身只想劝一句,不可轻信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 “这些都是谣言,姑母不必信。”皇帝敛下神色,瞧不出喜怒,声音沉闷,“隋爱卿师出玄真道长,是崔尚书亲自举荐,并非来路不明。” “师承玄真?”元婆婆眼睛亮了一瞬,朝着身后招了招手,扬声道,“正好,老身这里有个粗使婆子,是玄真的最后一个亲传弟子。” 妙玄被她拉过来,十分别扭的给皇帝行了个礼,“奴才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哎呦,竟是这般有缘分,皇帝不若让他们师兄妹见上一面,以解相思?”元婆婆笑眯眯的看向皇帝,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皇帝凝眉,察觉到下首的说笑声越来越小,众人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这边,一时沉了脸,有些骑虎难下。 “今日是姑母的接风宴,如此一闹,怕是不妥当。”皇帝思考良久,才沉沉说道。 “有何不妥?”元婆婆笑着驳回他的话,故作善解人意道,“这婆子跟了老身许久,也算是有些感情了,若真能帮她寻到师兄,老身自然也开心。” 大殿彻底安静下来,隋因坐在下首,两股战战,早就失了反应。 一旁的崔尚书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脸煞白,眼神惶恐,身子也止不住的发颤。 皇帝目光阴测测的瞥了眼元婆婆,用力绷紧嘴唇。 偏生元婆婆不吃他这一套,仍旧端着笑脸看他。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常说自己最重孝道,总不可能对自己的姑母大发雷霆。 皇帝微微闭上双眼,额头青筋直跳,只淡淡说了句,“姑母做主便是。” 此话一出,隋因彻底是慌了神,脸上的血色尽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崔尚书,一双眼睛充了血。 杀千刀的,不是说装神弄鬼就可以吗? 怎么惹来了正主!
第204章 真龙只有一个 见皇帝开了口,元婆婆扬唇笑笑,慢条斯理道,“妙玄,去认认人。” 妙玄应了一声,缓缓直起身子,目光朝下扫去。 下一瞬,与隋因对上了视线。 隋因身子一抖,忙垂下脑袋,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婆子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却在一瞬间找到了他…… 莫非真有些本事? “这位大人,为何不抬起眼睛?”妙玄眯起细眸,定定望向他,扬声问道。 隋因身子一抖,惟恐自己在众目之下乱了阵脚,顿了片刻,还是强撑起精神,抬起了头。 “诶?”妙玄倒吸一口凉气,眉头蹙起,旋即又瞧了眼元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元婆婆注意到她的神色,放下茶盏,低声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妙玄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面上有些怯懦,“奴才……” “若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尽管说出来。”元婆婆皱紧眉头,低声呵斥道,“倘若皇帝身边的人出了岔子,你知情不报,老身饶不了你!” 一句话,将皇帝的后路给堵得死死的。 若有不妥,便是逼着皇帝去处置隋因。 妙玄扯了扯嘴角,面上惶恐,“奴才……在师父身边从未见过这位大人,瞧着面生得很。”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妙玄的话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胡说!”隋因被这句话扰乱了阵脚,急忙站起身来,扬声道,“本官师出玄真道长,道长桃李满天下,你又怎会每个都见过?” “大人所言倒是无错。”妙玄点了点头,抱歉一笑,趁隋因不备,猛地转了话头,“师父收弟子入门时,总会提及一句箴言,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箴言……”隋因脸色发白,身形有些不稳,“哪有什么箴言……” “没有吗?”妙玄挑了挑眉,弯眼笑道,“那许是奴才记错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 瞧着隋因惨白的脸色以及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谁还理不清这里头的勾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肆意生长。 崔尚书坐在隋因身旁,早就汗流浃背,坐立难安了。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个隋因,已为弃子,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力保住自己。 “皇帝。”元婆婆微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责怪,“此人来路不明,心思不知,哪来的能力入朝为官?” 皇帝面色阴沉,凉薄的眸光落在隋因身上,刺得他心头一紧。 “姑母说的是。”皇帝凝着他,半晌后才幽幽道,“来人,将隋因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再脱去官袍,贬至宁放。” “皇上!”隋因大惊失色,无措的看着上首帝王。 与此同时,沈济与谢黎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生怕错过他一丝丝神情。 隋因遭此大难,必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看向的那个人,便是他背后的主子了。 谁料隋因压根没看旁人,只一味的盯着皇帝,口口哀求道,“皇上,您不能全然听信一个疯婆子的话啊……皇上!” 话落,皇帝幽幽移开了视线,看向妙玄,似笑非笑道,“你当真是玄真道长的亲传弟子?” “是。”妙玄垂着头,面上恭顺,“奴才是师父最后一个弟子。” “那当真是极好。”皇帝轻笑一声,大手一挥,目光落在下首,语气平和道,“那你来瞧瞧,朕这八个儿子里……谁是有真龙命格的人?” 话落,八位皇子一同僵住,齐刷刷落了脸,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大皇子,面如菜色,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收紧,生怕眼前这婆子如隋因一般指认自己。 妙玄顺着皇帝的视线望去,在八人脸上扫视一圈,回身道,“皇上,恕奴才直言,这八位皇子里……没有所谓的真龙命格。”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被吊了起来,恨不得当场为妙玄点个长明灯。 不得不说,这位婆婆是真的勇! “什么?”皇帝愣了一瞬,旋即被气笑,“你的意思是说,朕这八个儿子里,没有一个能继承朕的大统?” 方许坐在雅席上,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心中不住的吐槽。 这皇帝好像有什么大病! 真龙命格若是存在,便会惹来圣上猜疑,遭杀身之祸,可若是真龙命格不在,帝王心有不甘,无法接受自己基因的平庸。 有与没有,都是罪过! 妙玄低垂着头,沉声道,“回皇上,奴才并无此意。” “朕倒是想听听,你是何用意!”皇帝面露愠色,扬声道。 妙玄正了神色,缓缓抬头,义正严辞道,“敢问皇上,膝下可是有九位皇子?” 皇帝身旁的张德闻言,刚想开口否认,脑海中却闪过废太子的脸,登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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