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站在地面,宋徽歆怀中抱着檀木盒子,目光上移,落在写有骠骑将军府字样的门匾上,鼻头一酸,迈步走了进去。 府里冷清得很,天气寒冷,下人干活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小姐?”男人一瘸一拐的从月亮门里钻出来,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怎地突然回家了?将军还没回来呢。” 宋徽歆望着男人饱经沧桑的面庞,终是没忍住,小声啜泣起来,“龚叔……” 被唤作龚叔的男人乃是宋飞的老部将,在一场战争中伤了腿脚,便退居场下,当起了将军府的管事。 龚叔眼瞧着宋徽歆长大成人,见过她闹,见过她笑,唯独没见她哭的如此惨烈过,当即皱起了眉头,身上的气势也凌厉几分,“小姐,可是那永诚侯府的世子欺负了你?” 跟随宋飞多年,他早就将宋家二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尤其是宋徽歆,每逢她幼时闯祸,将军大发雷霆作势要打时,小丫头总会往他身后跑,他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护着。 如今见她哭成这般,龚叔心头就像是窝了一股无名火,恨不得当场将欺负她的人一剑戳死。 宋徽歆哭着摇头,声泪俱下,“龚叔…我爹他……他死了!” “什……”龚叔顿住,语气是难以掩藏的惊惶,“小姐,你这话是何意?” 宋徽歆推开木盒盖子,泣不成声道,“我爹遭了埋伏,同大哥双双死在了京郊!” 望着盒子里的头颅,龚叔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似的疼,身子一软,直挺挺跪在了宋徽歆面前。 “将军…公子……”龚叔眼神涣散,手指用力抓着地面,老泪纵横,“是谁!是谁害我们于此!” “龚叔,你千万要挺住!”宋徽歆蹲下身子,扶住他的肩膀,“杀父之仇,我势必报之,眼下我需要你,需要余下的铁甲军,你不能倒下!” 龚叔双目猩红,被宋徽歆的一席话强行拉回了理智,死死咬住腮帮的软肉,低声道,“将军临行前,留下了最强悍的一支精队,拢共一千二百余人,都在后院待命。” 宋徽歆吸了吸鼻子,撑起精神,轻声问道,“一千多人,全挤在后院了?” 龚叔点点头,目光落在檀木盒子上,心脏绞得厉害,“将军下了令,要他们护好京城护好皇上,一千多人衣不解带,席地而睡,都挤在院子里,生怕错过一丝风声。” “本想着京城会有变,大家都做好了死志,谁成想……竟是将军先走!” 龚叔握紧拳头,低头痛哭。 宋徽歆深吸口气,恨的身体直发抖,死死咬住后槽牙,低声道,“谁能想到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背地里竟是想方设法的要置你于死地!” 听到这话,龚叔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神色迷茫无措,“小姐,你的意思是……” 宋徽歆定定望着他,一言不发。 龚叔的肩膀垂下,愣愣望着木盒子里的将军。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哇,好哇!”龚叔仰天大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眼底盛满了崩溃,“报国志,一场空,将军!怪您生错了时代,低估了人心呐!” 宋徽歆环顾四周,见院中无人,朝着碧落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扶起龚叔。 宋徽歆拍着他的肩膀,脸上只余下泪痕,轻声道,“龚叔,带我去后院吧。” 龚叔身子抖了抖,目光与她对上,苦着脸点点头。 宋徽歆跟着他一路来到后院,见到铁甲军的模样,她才明白龚叔口中的衣不解带终是保守了。 一千多个人挤在三个院子里,每个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男人们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唯有手中长枪被擦的干干净净,泛着冷光。 见到爹爹手下的兵士们为了守护那该死的天子,劳累成这般,宋徽歆就恨的牙痒痒,只盼能将他扒皮饮血,以告慰父兄在天之灵。 “都打起精神来,小姐来了!”龚叔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眼尾猩红,声音都有些沙哑。 兵士们听到这话,连忙站起了身子,齐刷刷喊了声小姐。 “龚叔,将人都叫出来。” 宋徽歆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折身去了花园。 兵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小姐要干些什么,只得跟着龚叔往外走去。 宋徽歆站在园中的石桥上,目光扫视一圈,扬声道,“诸位,你们是我父亲最信任的部下,宋家不曾怀疑过你们的忠心,如今,我父兄遭奸人所害,身首异处,惨死京郊。” 宋徽歆话一顿,身侧的碧落便捧着木盒子往前走了两步,让众人瞧个真切。 消息落在人群中,彻底炸开了锅。 “将军……那真的是将军啊!” “是谁害了将军?我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 “小姐,您把话说明白些,将军怎么死的!” 宋徽歆闭了闭眼,神情痛苦,“眼下,我已知凶手是谁,却苦于对方位高权重,奈何不了他分毫。” “不管是谁,动了将军,便是与整个铁甲军宣战!”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惨死,此仇非报不可!” “没错,势必要为将军讨回公道!” 宋徽歆神情微动,艰涩道,“敌人强你们千倍万倍,与其斗之无异于蚍蜉撼树,即便如此……你们也愿意为我父兄一战吗?” 龚叔站在她身旁,闻言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小姐,我们本就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多活一天便是赚了一天,将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将军死不瞑目,此仇必报!” “对!此仇必报!” 龚叔的话引起了兵士们的共鸣,一时之间,男人们的怒吼声响彻院落。 宋徽歆眼含热泪,拔掉头上的发簪,长发似瀑布般落下。 旋即,宋徽歆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短匕,拢住长发,用力一挥,及腰的长发被斩断至胸前。 发丝坠地的一瞬,众人只听到了宋徽歆坚毅的声音。 “众将士,今日我断发为证,自封为将,尔等可愿随我冲锋,手刃奸贼,扬我宋家之威!” “我等任凭将军差遣!”
第211章 拧成一股绳 望着桥下众人的神情,宋徽歆心头苦涩得厉害。 “先散了吧,若有需要我会让龚叔联络你们。”宋徽歆极力克制着情绪,压低了声音,“血刃仇敌那日,不会来的太晚。” 众人得令散去,只留下龚叔还站在桥上。 龚叔瞧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疼惜,沉声道,“小姐,可有下一步安排?” 宋徽歆摇摇头,眉眼低垂,“龚叔,随我去收拾收拾父亲的东西吧。” 龚叔忍住鼻尖的酸涩,低声应道,“是。” 三人缓步来到主院,院子里还有一架秋千,是宋飞亲手为年幼的女儿打的,上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宋徽歆无措的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架秋千。 在书房门前站定,龚叔拿出铁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推门而入。 宋徽歆跟在她身后,望着书房里的陈设,有些恍惚。 她没进过父亲的书房,竟不知道靠墙的架子上摆的全是她幼时玩腻了的玩具,有布老虎、拨浪鼓、甚至还有她无趣时闲叠的纸鹤。 宋徽歆心口一痛,脚步有些慌乱的走到书案前,想要从桌上的一堆折子里翻出些有用的东西。 桌上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一沓子信件竖叠在一起,只有一本奏折横放。 宋徽歆不假思索,下意识拿起那封奏折,在眼前展开。 折上只有一句话:此次战功,无意讨赏,只想央求圣上准许小女入军,小女日日夜夜勤心练武,力压须眉,不应埋没内宅。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废话,言简意赅,是宋飞的风格。 宋徽歆身形摇晃了两下,哑着声音问道,“这是爹爹写的……他让我去参军?” 龚叔瞧了眼折子,低声回应道,“从小姐头一回说想要上战场时,将军便常写折子,希望狗皇帝能高抬贵手,准女子参军。” 得知了将军死讯,皇帝在龚叔口中便多了个狗的前缀。 “可惜将军近几年在狗皇帝面前越来越说不上话,折子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龚叔长叹一声,鼻尖又隐隐发起酸来,“将军本想着趁这次两国交战,立功回来为小姐讨赏,谁料……” 宋徽歆将奏折放在胸前,早已泣不成声,不住的道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并非一定要在言表之上。 可惜,先前的宋徽歆不懂,如今懂了,却也晚了。 - 永诚侯府 傅融依旧是一身黑衣,从侧门入了府,跟在白及身后,溜进了澄园。 “夫人,您找我。”傅融顶着脸上的刀疤,低声问道。 方许捏着块核桃酥,正往嘴里送着,见他来,客气的招呼了一声,“可用午膳了?” 傅融脸上没有一丝旁的情绪,冷冰冰应道,“吃了土豆饼子。” 方许没想到他竟这般实诚,面上一顿,旋即弯眼笑笑,“几个月没见,你倒是比先前壮了不少。” 尤其是那两条手臂,粗了许多,衣袖紧紧裹在臂上,好似要被撑开,愈发像一堵墙了。 傅融依旧没有表情,“夫人若是日日打铁,也会壮。”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方许扯了扯嘴角,掩住眼底的窘迫,轻声道,“今日找你来,是有要事相求。” 傅融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粗粗的眉毛一挑,沉声道,“属下知道。” “……成,”方许尴尬一笑,“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只瞧瞧这样的箭羽,你能不能给做出来?” 苏子将盛着断箭的托盘递到傅融面前,后者拿起断箭,上下左右瞧了又瞧,半晌后才吐出一句,“只要有材料,属下都可以做。” “材料……”方许犯了难,低声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料子的?” 傅融捏着断箭,开口下了定论,“从外看,这箭平平无奇,内里却是暗藏玄机,用的材料不算常见。” 方许蹙眉,轻声低语,“那你可知这材料从哪能寻到?” “属下就有。” “……咱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傅融一愣,慢半拍的低下头去,“对不住夫人,侯爷常说属下脑子不太灵光。” 方许扶住额角,无奈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只管去造箭,越多越好,银子不够便来侯府知会一声。” 傅融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用……” “别与我推脱了,总不能让你白忙活。”方许侧眸看向一旁憋着笑的白及,低声叮嘱道,“先给他拿一千两。” “是,夫人。”白及收敛神情,小声应了句,旋即领着傅融出了澄园。 - 过了晌午,宋徽歆才回了侯府,似是行尸走肉一般下了马车,摇摇晃晃朝着静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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