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许面上不显,唇角微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以安慰。 祝皇后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愣在原地,思虑良久,终是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都是命数。” 祝皇后轻叹,心头压着的巨石忽地消失不见,声音都轻快了些。 “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便靠着你自己了。”祝皇后看向元谌,眼神里满是慈爱,语气也柔了几分,“望你严以律己,善待忠臣,爱护子嗣,莫要让悲剧重演。” 元谌正了神色,沉声应下,“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祝皇后眼皮微掀,望向天上的鱼肚白,压低了声音,“天快亮了,领人去搜搜养心殿,别叫旁人翻出个什么东西来。” “是。”元谌侧眸,看向连晏,面上带了笑,“这处就交给你了,有劳。” 连晏颔首,神色认真,“放心吧,此处有我。” 元谌轻嗯一声,转首之际,深深看了宋徽歆一眼,旋即隐入夜色中。 - 翌日 大燕子民怎么也想不到,一觉醒来,头顶的天变了。 陆管事急匆匆冲进屋中,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国公,出大事了!” 彼时齐国公还在酣睡,榻上歪歪扭扭躺了两个美人,不着寸缕。 陆管事无心留意眼前的春色,只是大声哭喊道,“国公!” 齐国公身子一震,睁开双目,眼底写满了茫然,“怎么了……” 两个美人也跟着醒来,见到屋内多了个陆管事,吓的惊叫连连,连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陆管事跪在地上,声音都发着颤,“国公,宫里出大事了!大皇子他……反了!” “什么?”齐国公闻言,顿时睡意全无,眸子瞪得滚圆,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夜里。”陆管事吓软了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谋反,逼宫弑父,在宫中大开杀戒。” 齐国公坐起身,一把抄起架子上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着,嘴里不停问道,“后来……后来呢?” 陆管事吞了下口水,小声道,“四皇子领兵赶到,却为时已晚,仅见到了皇上的遗体,无奈只得先镇压叛军,等待今日定夺。” 听到皇帝被杀,齐国公腿一软,重新跌回榻上,“遗体……那大皇子呢?” “大皇子不愿为寇,在宫中自戗了。” 齐国公狠狠闭上眼睛,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方寸大乱。 “如今皇帝猝逝,储君之位空缺,朝廷必然大乱。”齐国公缓缓摇头,神色惶恐,“若押不对……” 这结果,他不敢想。 “不会……我不会落到那个地步!”齐国公死死咬住后槽牙,低声喃喃道,“等我想一想,定会有法子……” “国公,来不及了。”陆管事抿了抿唇,低声道,“宫里头递来折子,说是要您即刻入宫。” “什么?”齐国公大惊,脸上的血色系数退去。 - 大殿外,祝皇后身着丧服,头顶别着白色绒花,眼含热泪,望着殿中停放的灵棺。 身后站着皇子公主,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 百官齐齐将帽缨摘掉,低头默哀。 宫人举着托盘,上头放了把金剪,停在谁的身旁,谁便要剪下一撮头发。 皇帝突然崩逝,宫人翻遍了养心殿也没找到继位诏书,内阁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劝祝皇后择个人选。 祝皇后沉默不语,只一味掉着眼泪。 内阁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 “如今储君之位空缺,还请皇后娘娘早日拿个主意。”祝阁老幽幽开了口,神色平静,“四皇子元谌乃中宫所出,天纵聪圣,是为不二人选。” “祝阁老此言差矣。”一旁的抚远将军冷笑一声,扬声道,“四皇子才略的确过人,但尚且稚嫩,难免有些不妥。” 沈济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 抚远将军岑镇江乃是二皇子的外祖,他这番言语出口,定然也是存了心思。 “江山压在身上,谁不算稚嫩?”祝阁老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新帝登基,自有老夫辅佐。” 岑镇江沉声笑笑,语气不善,“此事事关国运,仅凭阁老一人做主,怕是不合适吧?” “皇后娘娘,臣也赞同四皇子继承大统。” 男人的声音传来,岑镇江笑容一敛,回首望去,对上了沈济温润含笑的双眸。 沈济见众多视线都凝聚在自己身上,笑容愈发深了些,“四皇子仁孝温恭,天资聪慧,昨日若非四皇子敏锐,宫中怕是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没错,”谢黎缓步踏出,挺直了腰杆,扬声道,“四皇子救驾有功,又是中宫嫡子,入朝几年从无过错,是储君最合适的人选。” 吕青峰紧随其后,攥紧手中的笏板,沉声道,“臣附议。” “臣亦是。” “臣以为,四皇子乃是众望所归!”
第235章 再也没有娘了 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元谌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沈济三人带了一手好节奏,鼓动百官反水,站队元谌。 岑镇江险些咬碎了后槽牙,狠狠瞪了眼一旁缩成鹌鹑的二皇子。 七皇子站在一旁,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众目睽睽下,祝皇后缓缓转过身子,目光环视一圈,稳定心神,扬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保江山,本宫今日顺应百官之意,择四皇子元谌为新帝,灵前继位,丧期一过,新皇登基。” “是。”内阁连忙应下,奋笔写下诏书。 元谌缓步上前,百官齐齐跪下,行君臣大礼。 元谌垂眸,望着台下跪倒一片的众官员,勾唇轻笑。 自此,江山易主,水到渠成。 - 永诚侯府 元婆婆坐在院中,轻抬下颌,静静望着头顶的天。 “母亲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方许的声音,元婆婆收敛眼底的情绪,嘴角微微上扬,回眸望向她,“乖乖无事忙了?” “手头上没什么要紧事,想着来看看您。”方许自然的坐在她身侧,也跟着抬头望天,“瞧您方才神色落寞,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没什么。”元婆婆满眼慈爱,拉过她的手,轻声笑道,“乖乖陪在身侧,娘在冬天有了可以共同取暖的人,才不会难过呢。” 方许勾唇,心头微暖,回握住她的手。 松园外,叶鸣匆匆闪过,下一瞬,又倒了回来,瞧见方许,忙不迭冲进屋中,“夫人,小的可算寻到您了。” 方许回眸看他一脸急色,下意识挑眉,“发生何事了?” 叶鸣摇摇头,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宫里传出消息,四皇子灵前继位,只待丧期一过,便能择个吉日登基了。” “这不是好事么?”元婆婆白了他一眼,脸色不悦,“瞧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还寻思出了啥大事呢。” “还有一事。”叶鸣挠挠头,小声应道,“寿康宫里的太后娘娘……薨了。” 元婆婆一顿,下意识蹙眉,“怎会如此?” 叶鸣抿了抿嘴,低声道,“林公公没细讲,只说是自缢。” 元婆婆愣了许久,半晌才吐出口气,眼眶有些发烫,“罢了……她坚持了许久,八成也是累了。” 方许不解,眼底一片茫然,“母亲可是知道些内情?” 元婆婆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语气惋惜,“太后共有两子,一个行八,一个十三。” “人都是偏心的,太后溺爱幼子,冷落长子,小八倍受欺辱,性子也越来越扭曲,最后弑父杀弟,这才坐上了皇位。” 元婆婆摇头叹息,面露苦涩,“幼子离奇死亡,太后受了打击,想要查清真相,却被手底下的嬷嬷所害,灌下哑药,毁了嗓子。” 方许闻言,眸光暗了几分。 “她长年闭门不出,也不准皇帝和妃嫔请安,想来也是憋着一口气,想亲眼瞧见皇帝自食其果。” 元婆婆垂下眼皮,掩住情绪,只能从语气里听出她的同情,“如今尘埃落定,竟也跟着去了。” “太后也是个苦命的。”方许握紧她的手,轻声哄道,“母亲与她不同,不必过多思虑。” 元婆婆望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对了。”元婆婆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乖乖,你该去看看老大媳妇。” “梵音?”方许蹙眉,语气急了些,“她怎么了?” “我瞧她昨日接了封信,随后就回了屋子,一整天都没出来过。”元婆婆朝着柳梵音的屋子努了努嘴,小声道,“我让丹芸去给她送晚膳,也被退了回来。” “我听丹芸那小妮子说,老大媳妇偷摸在屋里哭呢。” “哭?”方许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回眸望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片刻后才点点头,“我知晓了,这就过去问问。” “你快些去,她一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身子肯定受不了。”元婆婆长叹一声,无奈摇头,“就连吟吟都进不去她那屋子了,昨儿住的我这,妙玄抱着哄呢。” 方许眸色一深,喃喃道,“看来事儿还不小。” 屋内 窗子紧闭,帘子也被放下,一丝阳光都进不来屋子。 柳梵音缩在床角,双臂环着膝盖,脚下扔着封信,肩膀不住的颤抖,眼睛都哭成了核桃。 下一瞬,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柳梵音擦干脸上的泪痕,强忍着心头苦涩,扬声道,“午膳不必传进来。” “梵音,我能进去吗?” 方许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柳梵音一怔,一时不知该应些什么。 思虑片刻,柳梵音还是下了床,蹬上鞋子,打开了房门。 屋内的火盆早已熄灭,冷的方许打了个寒颤。 柳梵音穿的很是单薄,泪眼婆娑的站在门口,小声唤道,“母亲,儿媳无……” “怎地就穿这点儿?” 方许打断她的话,自顾自闯进屋中。 柳梵音顿了顿,随手将门关紧,回眸看向方许。 方许动作自然,从一旁的木架子上取下大氅,将她卷在里面,“若是着了凉,发了高热,有你难受的时候。” 听到方许脱口而出的关心,柳梵音再也绷不住情绪,一头扑进她怀里,小声呜咽着,“母亲……” 方许搂着她,不问原因,就这般安静的陪着她,任由她哭个痛快。 窝在方许怀里,柳梵音哭了好半晌,才堪堪忍住情绪,眼睛又肿了不少。 “哭也哭过了,心里头可顺了些?”方许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柳梵音摇摇头,死死咬住下唇,瞧那架势,好像是要再哭上几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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