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济颔首,同他客套几句,又开始沉默。 宴席已散,卓文侯将沈济请进了书房,留下甄氏同方许寒暄。 越奎借口有事离开,急匆匆领着聂氏出了院子。 明哥儿又开始折腾,扬声哭着,“我要祖父陪我玩!” 甄氏有些头疼,小心翼翼的哄着,“明儿,你祖父眼下有正事,祖母陪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才不要!”明哥儿仰头哭着,大声道,“他是坏人,他要抢明儿的祖父!” “明儿,不许胡说!”甄氏白了脸,连忙捂住明哥儿的嘴,朝着方许讪笑,“沈夫人,明儿还小,童言无忌……” “无事。”方许勾唇,视线扫过明哥儿,轻声道,“我瞧这孩子长得壮,想来也有个十岁了?” 甄氏费力将明哥儿抱在怀里,笑着应道,“刚过十岁生辰。” “十岁的孩子还用得上祖父追着给喂饭吗?”方许蹙眉,故作惋惜,“早些年前,卓文侯的才名响彻京城,原以为后代会青出于蓝,为何到了孙儿这……” 甄氏搂着明哥儿的手一紧,悻悻道了句,“明儿聪慧好学,是我与侯爷太过溺爱了些,不准他离开我们眼前,才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 方许挑眉,饶有兴趣的开口,“侯夫人为何将孩子看的这么牢?” 甄氏苦涩一笑,垂头道,“沈夫人年轻,不知先前事也正常。” 说着,甄氏唤来家丁,将明哥儿交给他们,独留方许在眼前。 “在奎儿之前,我丢过一个孩子,久寻无果,此事就成了心魔。”甄氏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若无奎儿陪在身边,我怕是早早就去了。” “等到明儿降世,我心里愈发恐慌,整日里担惊受怕,怕明儿消失,所以才想着看牢他,恨不得将他拴在身上。” 一席话下来,沈济幼年的遭遇被一笔带过。 提及那个丢失的孩子,甄氏没有表现出一丝难过,后想到越奎,居然还有笑意闪过。 “说起来也怪,”甄氏抚着心口,自怜一笑,“今日见到沈大人,我竟无故觉得亲切,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沈大人与侯爷有些相像。” 方许抿唇,强忍下要骂人的冲动,轻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侯夫人就没想过再找找那个孩子?” 甄氏缓缓摇头,“那孩子在明哥儿这个年纪就丢了去,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许是我们没有母子缘分……” 话落,甄氏轻叹一声,“奎儿是我领过来养在身边的,没遇到我与侯爷之前,他过的万分凄苦,我先是觉着他可怜,后相处下去,才慢慢将他视为亲子。” 甄氏面上带笑,活像个慈母,“许是上天看我悲惨,于心不忍,才让奎儿来到我身边。” 方许心口堵的厉害,定定瞧着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甄氏苦,越奎也苦,可谁又能清楚沈济的不易? 他好不容易活下来,熬了多年,功成名就,费劲力气寻到亲生父母,却因一句没有母子缘分,就生生断了他的念想。 方许眼眶发酸,目光落在甄氏身上,一字一顿道,“若那孩子还活着,侯夫人又该如何?” 甄氏一愣,面色有些凝重。 很显然,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活着……”甄氏自顾自喃喃,脸色有些苍白,“过了这么久,我与那孩子之间的情分早就淡了,他若是还活着……奎儿又该何去何从?” 方许只觉得好笑,眼底满是讽刺,“在侯夫人心里,亲生儿子还比不过一个养子吗?” “况且这么大的卓文侯府就只能养得起一个儿子吗?”方许嗤笑,低声道,“何故一个回来,另一个就要走?还是说侯夫人的心里头只装得下养子,视亲儿为无物?” 方许鲜少有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时侯,着实被气极了。 “你……”甄氏愣住,显然是不明白方许的怒气从何而来。 不远处传来一丝轻微的动静,院中的二人齐齐一顿,侧眸望去,就见沈济孤身站在月亮门下,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 他就站在那儿,也不说话,静静望向这边。 “沈济……”方许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开口唤道。 每每说些秘事,总能被沈济听到。 真是见了鬼了! 甄氏愣住,视线上下打量着沈济,一瞬间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夫人。”沈济良久才开口,手脚也跟着麻木,“我们走吧。” “沈济……” “夫人。”沈济头一次打断她的话,红了眼,似是在祈求,“带我走。” 方许心尖一痛,咽下嘴边的话,快步走到沈济面前,拉过他的手,朝着外头走去。 甄氏慌忙起身,朝着男人的背影伸出了手,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 卓文侯走进院子,四下环顾,见沈济不在,低声问道,“夫人,怎么不见沈大人?” 甄氏瘫坐在椅子上,提不起一丝力气,闻言也只是动了动眉心,小声道,“他…他走了……” “走了?”卓文侯一愣,摸不清头绪,“不是说出来方便一下么,怎地一声不吭就走了?” 甄氏神情恍惚,脑海中闪过沈济落寞受伤的双眸,忽觉心口隐隐作痛。 “侯爷……”甄氏捂着胸口,凉意从脚底漫至头顶,小声喃喃道,“我们是不是错了……”
第324章 有夫人在 方许脸色阴沉,抓着沈济的手腕,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才出内院,就瞧见了越奎同聂氏站在外头,前者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后者则是捧着那上好的玉镯沾沾自喜,像是占了极大的便宜。 见他们出来,二人齐齐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聂氏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脸上堆着笑,“沈大人和沈夫人这是要去何处?夜色深了,不如就在府上休一晚上。” 说话间,聂氏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方许,似是在打量着她头上的金簪。 方许没忽视她眼底的算计,心头愈发厌恶,勾唇笑道,“不必了,这处庙小,容不下我们两尊大佛。” 话落,方许拽着沈济离开,才走两步,又折身回到聂氏面前。 聂氏傻了眼,不明白她的怨气从何而来。 趁她愣神,方许一把抽回玉镯,对上她茫然的眼神,面露讥讽,“你也配拿我的镯子?” 说罢,不等聂氏回神,就牵着沈济大步离开。 沈济眉眼低垂,唯有经过越奎时才掀了掀眼皮,同他对视,唇边勾起凉薄的笑,低声问道,“偷来的人生,你过得可还安稳?” 越奎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盯着沈济,心一瞬间沉落至谷底。 自己猜得无错……果然是他! 越奎咬紧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身子止不住的发颤,不知再怕些什么。 “真的是你……”越奎脸色极差,小声喃喃道,“你居然还活着!” 沈济不再理会他,只是轻蔑一笑,任由方许拉着他出了卓文侯府。 望着男人的背影,越奎只觉得浑身发冷,全身都血液都被冻结,“他回来了…他要来跟我抢了……” “我呸!什么侍郎夫人,我瞧着分明是市井妇人!”聂氏气得直跺脚,尖着嗓子骂道,“本就是她主动给我的,竟又讨了回去,堂堂官家夫人,差这点不成?” “明明是故意折辱我!”聂氏恨的牙痒痒,见越奎愣在原地不动,一时气不过,扑上去扯他的袖子,嘴里还振振有词,“都怪你不争气,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废物?” “原以为嫁个世子就能保我余生,谁知你这世子爷竟是空有噱头!”聂氏红了眼,诉说着自己命苦,“若你也在京城有个官名,她敢如此欺负我吗?” 越奎心里头本就乱得很,如今被她一闹,也来了脾气,“我是平庸不假,可你又好到哪里去,也不寻个镜子照照自己,有没有沈夫人半分容色?” “若你是那等绝色,我也定会倾尽全力为你搏个将来。”越奎冷了脸,推开聂氏,无视她面上的错愕,沉声道,“江山易主,旧势不在,这偌大的侯府等同虚设,纵然我心急,也别无他法,你若是再吵闹下去,我就休书一封,送你回娘家!” 聂氏彻底傻眼,不敢相信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会突然爆发,“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许是被沈济眼中的轻蔑刺激到了,越奎的脾气也急了些,“往日里你就常念叨我窝囊,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事事顺着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今日你实在是过分!” “你若是想嫁给侍郎,不如趁他们还没走远,追上去诉说衷肠,说不定沈夫人心一软,就抬你做个贵妾了!” 话落,越奎拂袖而去,只留下聂氏一人。 “你!”聂氏指着他的背影,话堵在嗓子眼,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府外,方许拉着沈济上了马车,车内,二人相顾无言。 过了半晌,方许先开了口,“我只是试探了侯夫人几句,并未挑明你的身份。” 沈济颔首,眸色淡淡,瞧不出个喜怒,“夫人做得无错,即便不说,那越奎应当也猜到了。” 方许视线扫向他,轻声问道,“卓文侯单叫你去书房,所谓何事?” 沈济勾唇,眼底满是自嘲,“他以为我今日突访,是皇上择我巡查,给我递了一叠银票,想要劝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被我推了回去。” 闻言,方许有些讶然,喃喃道,“卓文侯年轻时被传的神乎其神,还以为他书生意气,不会暗地里耍这些手段。” “先皇离世,新帝登基,卓文侯府早就迁至葫邕,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失宠是必然。”沈济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没有人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祖上的基业坍塌,他能来求我,也是无奈之举。”沈济轻叹,眼尾有些发红,“不用细想,也能猜到他是为了给子孙铺路,想借皇上的手,风风光光的重返京城。” “他的确是个好父亲。”沈济勾唇,低声道,“可惜……与我没有干系。” 方许垂下眼帘,心头酸涩,“原以为你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谁成想就这么平淡的走了……” “言明身份,又能如何?”沈济靠在车璧上,沉声道,“如今的卓文侯府中落,而我步步高升,他不愿认我,我也无心归宗。” “他们不愿放弃越奎,一心想让他回京当官,若在此时我说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给越奎行了便利?” 方许眸光微动,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喃喃道,“我倒是忘了他这个人。” 沈济抬眸,同她的视线对撞,温和一笑,淡淡道,“夫人今日护我,我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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