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他们真觉得,郑涛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任谁都会心动。他们相信,修远绝对没对向雁临做出过同样的承诺。 雁临听完,却只是继续引导耿丽珍说出关乎案件的话,随后逃跑、向陆修远求助,没给郑涛留一丝机会。 而只要她有一丝犹豫,对郑涛有一丝好奇或感激,大概都会去见一见,随后的局势,便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她和陆修远保不齐会发生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 想想就后怕不已。 横竖陆明芳已经神经到一定程度,摔跟头只是早晚而已。与其晚一些,不如尽早。 横竖他们是真心寒了,目前只想守着修远和雁临,小两口和和美美,比什么都重要。 谁愿意做偏心的长辈?可摊上陆明芳那样没事自己作死的孩子,谁疼爱得起来? ——这些心思,四位长辈都没瞒雁临,尤其林婉,几乎有些感激儿媳妇,说以耿金坡那个德行,修远早晚看不下去,下狠手收拾一把,那跟收拾明芳没区别,现在一勺烩,也挺好。 正因如此,四个人对雁临愈发亲近,不知从哪天起,对她的称呼从雁临改为临临。 吃完罐头,雁临看看大大的皮包,把钱一摞摞拿出来,有百元一捆的,也有大团结一捆的,发现自己今天带的手袋不够大,装不下。 算了,先借用皮包一下吧。雁临想着。 这时,叶祁端着一杯热茶过来,一看茶几上那么多钱,讶然,“这么多钱,东北跑这儿来跟你盘账了?也不对啊,你们俩又不兼顾会计。” 雁临笑出来,“奶奶,这是给我的。” “是么?”叶祁把茶杯放到她手边,温暖的手捧住她的小脸儿,揉了几下,“诶呦,我们临临太能干了。” 雁临把收据给祖母看,“瞧瞧,这次是十二万多。一开始,真没想到利润这么大,能赚这么多。” “收获跟付出是成正比的,每一分都是你耗费脑力所得。”叶祁与有荣焉。 “奶奶,你给我收起来吧。” “我才不。”叶祁笑眯眯的,“等我给你找皮包去,抽空让修远陪你去银行存起来。” “也行。” 叶祁很快拿来一个大小相近的皮包,帮孙媳妇把钱放进去,一边忙一边数落,“傻丫头,这么多钱,怎么能让修远看到?这是结婚前的财产,你自己的私房钱。” 雁临忍俊不禁,“奶奶,你真是太可爱了。” 叶祁先是由衷地笑,又故意板起脸,“跟你说正经的呢。” “问题是,修远现在是星雅的合伙人,账目不能瞒他。”雁临说,“而且,我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修远有那么多钱?”叶祁目露惊奇。她知道宝贝孙子手头很富裕,但十多万都算是小钱,那他到底富裕到了什么程度? 雁临笑得东倒西歪。 叶祁瞧着她,心海如同被阳光洒满,舒心至极。 收好钱,放进小书房,她转回来坐到雁临身边,说起秦淮、丁宁,“俩小子刚过来,听说了郑涛那个案子,立马炸毛,匆匆过来点了个卯,就去了派出所,又一起去了市里,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儿。你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吧?” “是没见到。” “穿的衣服,都是你设计的,俩人身高身形差不多,丁宁抢了秦淮几套衣服。真就是人靠衣装,俩孩子特别精神,比以前照片里的样子好看多了。” 雁临又是一阵笑,亲昵地携了祖母的手,“奶奶,有没有特别想要的料子做的衣服?” 叶祁慈爱地摸了摸她面颊,“以前特别想要的,就是合身的衣服,尤其不是穿着总像是吊起来的裤子——跟鞋子离着一小截,那是什么穿法?我理解不了,但自己不会做,只好穿着。 “打从穿上你做的衣服,真是处处称心。尤其鞋子,特别合脚,甭提多舒服了,款式还洋气。 “人总是不知足的,白天穿着你做的衣服鞋子,到晚上,一换上睡衣就没好气。结果,你又给我们做了睡衣,质地款式都一样,别提多舒坦了。 “要说最想要的,就是夏天的时候,给我做两套料子穿着凉快的夏衣。” “嗯!我记住啦。”雁临用力点点头,“衣服睡衣都一样,都要做,我知道什么料子穿着又舒坦又凉快。”直言不讳地提出要求,意味的是真把她当一家人了。 “你别累着是大前提。”叶祁反握了雁临的手,“吃的不少,零嘴儿也不断,就是不见你长肉,苗条当然好看,可我们瞧着总是心疼。”要不然,也不会没事就做这做那的供着孙媳妇吃了。 “应该是每天做运动的原因吧。”雁临总不能说,自己受不了长胖的感觉。 “做什么运动?” “就是引体向上、俯卧撑那些。” “引体向上?”叶祁不明白了,“你那边不是住宅楼么?怎么做?在房间里搭了单杠?” “哪儿啊,扒门框做。”雁临指了指门框上方的那根横梁。 叶祁着实笑了一场,“真难为你想得出。”心里则在琢磨着,得给这个小活宝弄些锻炼的用具。 . 关于雁临的事,宋多多都是第一时间获悉。 宋家正月初六就开始营业了。固然是很多人家准备充足的年货食材过年,但也有双职工家庭放假晚准备不齐的,再就是一家人都不善下厨,吃惯了县城的熟食。顾客只是相对于来说少一些,赚的少一些。 不论摊贩还是顾客,都免不了聊几句八卦。 宋家没有买报纸的习惯,以前没有那个闲钱,现在没有那个闲时间。 其他摊贩家里却有买报纸的,被亲友引导下看完,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出了名人,尤其还记得,报纸彩图上的女孩子来过这边的自由市场,少不得反反复复地看,再与同行大谈特谈,生怕别人不信,还带了特地留下的那份报纸。 宋多多当即借来,反复阅读,随后讲给父母听。 宋振家和李玉茹听了,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交织。 雁临如今是县里头号牛人了,不知赚了怎样的大钱。 要是他们不犯蠢,雁临怎么着也会照顾着宋家一些,那他们的情形会比现在好上十倍不止。 那感觉,就像是明明有金元宝在跟前,自己却没捡到。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尤其雁临的丈夫是陆修远,打个招呼就能让他们走出困境,反过来也一样,甚至不用蓄意刁难,只要在他们遇到难处时不闻不问,他们就只有憋屈的份儿。 迅速权衡出轻重,宋振家说:“雁临过得再好,那是人家有天赋,是叫天赋吧?平常人不用跟她比。咱家现在的日子挺好了,跟亲戚和街坊比就行。 “记住了,谁要是说她什么闲话,一定要帮她解释,把人的嘴堵死。退一万步来说,她现在是县里企业内头号人物,明面上夸谁一句贬谁一句,她都能让人活起来或凉到底。” 李玉茹本就觉得自己是惹祸的根源,对家人心怀歉疚,闻言频频点头,“我明白,绝不会说雁临一个字的不是。但我不大会说话,应付别人,就指望你们爷儿俩了。” 宋振家要的就是她这个态度,满意地点一点头。 宋多多倒没父亲那些顾虑,“你们也知道,雁临现在的分量有多重,别人难道就想不到?不会有二百五说她什么的。” 随后的情形,全然验证了她的看法。人们提起雁临,都是满口溢美之词,有面色不对的,也只是保持沉默。 没几天,耿金坡、耿丽珍、陆明芳被拘留的事,传遍县城的街头巷尾。 好些人知道陆明芳是雁临的大姑姐之后,开始为雁临担心,说有那样的大姑姐,往后少不了糟心的日子。 为此,宋多多私下里做了不少工夫,了解到陆家已经和陆明芳解除亲属关系之后,告知父母,知会相熟的摊贩,不遗余力地解释澄清。 县城统共那么大,谁家有什么事,只要是众人有心深挖,就没刨不出来的过往,何况还有宋多多通过人际关系摆事实甩报纸证据。 于是,耿金坡软饭硬吃、陆明芳吸娘家的血、陆家与陆明芳断绝亲属关系等桩桩件件都被拎出来,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聊到最后,总结起来不过两个字:活该。 宋多多挺开心的,感觉又还了雁临一部分人情债,虽然不会让她知道,但自己更轻松了一些。 都说好事成双,正月二十七这天,宋多多收到了县里一所小学的聘用通知。 她当然是不会去的。现在赚的钱虽然辛苦一些,每月所得可比拿死工资高得多,前景非常乐观,况且,她还有个待业在家的弟弟,更何况,校方也非常委婉地三番两次提到他弟弟,意思是姐弟两个哪个上都成。 宋多多毫不犹豫地大力推荐弟弟上岗。 中师文凭分配到工作,在这年头,是早晚的事,只看人在什么地方。 宋多多清楚的记得,在八十年代初期中期,很多成绩不错的初中生报考中专中师,甚至包括成绩优异的,这是取决于家庭条件: 按成本来讲,一个家庭供着一个高中生,为的是供出一个大学生,最起码要做好六七年勒紧裤带的准备,而中专中师就不一样了,只需要三年时间,毕业后一定会分配工作,农村户口的更可以得到农转非的好处。 条件富足的、决心供孩子上大学的家庭,只要自家孩子成绩过得去,就会支持上高中考大学;条件一般的、常年拮据的不少家庭,要么看孩子的态度,要么直接替孩子决定考中专中师。 宋多多就不用说了,不论成绩还是家庭条件,在当时只能考中师,雁临其实成绩中上,上高中没问题,考中师其实是陪着她。 读完中师,成绩好赖放一边,只要不计较分配到的地区,都可以很快得到工作。 问题在于,宋家姐弟和雁临都想回到黄石县执教。这样的话,就只能看运气等机会。 机会是不好等的。 县里学校就那么几所,每年离退休的教师有限,就算年年有,也有不计较分配地区而且成绩优异的应届中专、中师毕业生爽快应聘,毕业成绩中上的秋雁临都要往后靠,何况成绩中下的宋家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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