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打完周兴怀进了第一家首饰坊就瞧见了一支相差无几的。 不过样式虽然差不多,这外头的工艺却是比不上内务司工致的。 也不知能不能镶嵌几颗名贵宝石上去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亦泠正出神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极为细微的水流声。 吃过几次苦头的她几乎来不及思索,立刻警觉退至墙边,并握紧了手里的簪子随时准备保命。 “谁!” 这一声喊出的瞬间,亦泠后背已经冒了涔涔冷汗。 可那头无人应答,只在屏风上看见了一道人影,姿态甚为熟悉。 谢、谢衡之? 亦泠一步步挪过去,只敢扒着屏风露半张脸。 朦胧光下,见谢衡之的轮廓半隐半明,她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亦泠问,“深更半夜坐在这里做什么?” 谢衡之没说话,只是将他刚刚倒好的茶水一口饮尽。 亦泠便接着问:“周兴怀可见着了?可有知错?周阁老呢?他老人家怎么说?” 想了想,亦泠又问:“他们不会告到圣上那里吧?” 沉默许久的谢衡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先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儿。” 亦泠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老老实实闭了上嘴。 漆黑夜色里,谢衡之又喝了两杯茶,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亦泠能感觉到他似乎格外疲惫。 “以后若是与周家人有了冲突,别再这么做了。” 许久,他才沉沉说了这么一句。 亦泠心头忽然咯登一下,还没问出口,又听他说:“万事交给我,自会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自己难得冲动一回教训了个恶人,竟就捅了连谢衡之都解决不了的篓子? “难道是周阁老当真告到了御前,圣上要降罪于我?” “圣上并不知晓。”谢衡之说,“不过是我遭罪罢了。” 亦泠立刻松了口气。 谢衡之:“不会牵连你半分。” 亦泠松气的声音更大了。 大概是自己的态度太明显,即便眼前晦暗,亦泠也能感觉到谢衡之目光不善地看了她一眼。 连忙假惺惺地关心:“周阁老把你怎么了?” 怎么了? 还能把他怎么样? 无非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他喋喋不休了两个时辰。 平时的经筵他还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今夜却是躲也躲不了还要时不时回应两句,弄得他这会儿脑袋瓜子还嗡嗡嗡的。 “没什么,听了会儿念叨。” 谢衡之总算缓了过来,才想起这会儿的时辰,“怎么下床了?” “原来只是念叨啊。” 亦泠还挺失望。 但是谢衡之又一道目光扫过来,她立刻转头往床上去,谢衡之也紧随其后去更衣。 当真只是一顿念叨么? 那谢衡之为何一副遭受了百般蹂躏的模样。 亦泠好奇又不敢问,回头觑他一眼,隐隐感觉他还臭着脸便没敢多看。 但目光从他头上一晃而过的那一瞬…… 亦泠忽然顿住脚步,凝神片刻,缓缓将头转了回去。 此时两人正好行至榻边挑杆灯下。 一灯如豆,谢衡之发髻上的金簪却格外显眼。 “这、这簪子怎么在你头上?” 不用多问,亦泠说出这话的当即谢衡之便反应过来—— 他今晨会错意了。 这支簪子不是送给他的。 果然,下一刻亦泠便说:“这是太子妃要送给太子殿下的生辰贺礼,你怎么给拿去了!” 谢衡之:“……” 会错意就罢了,还在人正主面前显摆。 眼前的女人不会知道,谢衡之风光了这么多年,最丢人的时刻莫过于现在。 “晨间天色暗,拿错了。” 他将发簪拔下来的动作似不经意,随手扔到一旁的案几上的响动却暴露了他心里那点儿莫名的恼怒。 这动作可把亦泠吓坏了,连忙倾身去捡。 小心翼翼捧起太子妃的发簪同时,谢衡之也瞧见她手里还握着另外一支几乎一样的发簪。 自然也是男子之物。 “那你手里那支呢?” 他眯了眯眼,“又是准备送给谁的?” 亦泠是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对危险的气息格外敏锐。 谢衡之这么一问,她就知道自己不能乱答。 该不会又疑心她与别的男子有染了吧? 想到上回被疑心的险境,亦泠僵着背脊,脱口便道:“自、自然是送给你的。” - “今日谢夫人将周阁老的侄孙打了个半死。” 太子夜里回到东宫时,沈舒方难得没钻研她那些诗书,而是与自己的乳娘围着炭火窃窃私语着什么。 见太子进来,乳娘立刻退下,沈舒方则连忙问他:“殿下听说了吗?” 太子点点头,并未多言。 待他沐浴更衣出来,沈舒方的兴致还未消退,又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道:“那周兴怀平日里仗着周阁老的脸面在上京为非作歹,可算有人能给他一个教训了!” 太子坐到沈舒方跟前,对这些话题似是不感兴趣,却还是接话道:“你怎知定是周兴怀的错?” “这还需要想吗?”沈舒方道,“谢夫人才冠天下又人品贵重,难不成还能是她的错?” 倨傲地说完这一番话,沈舒方一抬眼,和太子四目一对上,莫名有些失神。 成婚两年多,两人甚少有这样安安静静相对而坐的时候。 太子通常沉默寡言一人独处,她的性子也不允许她主动去讨好邀宠。 毕竟是未来的帝后。 沈舒方早就想明白了,求不得举案齐眉,能维持相敬如宾便足够了。 只是前些日子太子从蜀地回京竟然也没告知她一声,沈舒方着实生了回气。 这不是打她这个太子妃的脸吗? 于是她索性搬去了侧殿,日日冷脸相对,好让太子知道她这个正妻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在太子终于在这几日良心发现,不仅送了她许多喜爱之物,还…… 到底还要一同生活一辈子,沈舒方也不是不给人台阶下的人。 既然太子有意求和,她应该在他生辰之日有所表示。 普通俗物他不缺,倒是这发簪…… 其实他也不缺,只是沈舒方实在不知该送些什么,只好亲自设计了花样,交由内务司打造。 待拿到了成品,沈舒方又觉得簪柄太素,得加点儿什么纹饰。 在这方面,沈舒方的心思向来不够精巧,光是设计那莲瓣都足够她费神的,只好求助亦泠。 沈舒方的思绪跑得远,太子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 失神片刻,意识回笼,他才接话道:“嗯,这回是周家有错在先。” “有错在先”是个极微妙的说法,沈舒方连忙凑近问:“那谢夫人可会被为难?” “不会。” 太子淡淡地说,“有瑾玄在。” 沈舒方原本心里有些瞧不上谢衡之的,此人既无文人风骨,又非吏维良臣,不明白商大才女喜欢他什么。 但听太子这么说,沈舒方便觉得此人也有几分可取之处,至少该他担起的责任都一力承担了。 她还想再细问一番,抬起头,却见太子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 沈舒方也不知怎的,太子今日总是这样看着她。 眼神说不上含情脉脉,甚至还有几分落寞与哀愁,仿佛他们下一刻就要合离似的。 “那……”沈舒方有些不自在,声音也变小了,“周阁老会不会……唔。” 话未说完,太子突然欺身过来,堵住了她的双唇。 “不说这些了。” 岁暮天寒,连月色都格外凄冷。 东宫寝殿的罗帷里却热潮涌动。床上的绫罗软缎被浸得湿漉漉,沈舒方亦软弱无骨地抓着帷帐,咬紧牙关不出声。 对于太子近日一反常态的频繁房事,她心里觉得不对劲,理当抗拒,却输给了身体的本能。 激荡之时,她的手指插进太子的发丝间,还迷迷糊糊地想着,等亦泠帮她完善了镌刻纹饰,不知是否能造出一只举世无双的发簪。 - 半夜,谢府。 更深人静,整个阒然无声,唯有与谢衡之同床的亦泠翻来覆去睡不着,仿若在思忖什么民生国计。 两人之间虽隔得远,谢衡之却也被吵醒了数次。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他沉声道:“你还不睡?” 亦泠没想到谢衡之居然也还醒着,愣了片刻,才说:“我晚膳后睡了两个多时辰,不困。” “而我,” 谢衡之说:“一个时辰后便要进宫上朝。” 亦泠:“……哦。” 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谢衡之以为她终于消停时,又听她冷不丁问:“今日那簪子,你觉得怎么样?” 谢衡之:“……” 竟是为了这个半夜不睡觉。 他默了默,才说:“还行。” “我觉得簪柄还是素了点儿。”亦泠想了想,谢衡之毕竟是状元,不如参考参考他的想法,“你喜欢什么纹饰?” “我向来不在意这些。” 虽这么说着,谢衡之还是给了一些点子,“螺旋纹吧。” “太俗了。” 亦泠说,“我爹那个年纪的男人都不喜欢螺旋纹了呢。” 谢衡之:“……” 见她如此用心,谢衡之也不忍再敷衍。 侧过身,在夜里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平日里喜欢竹节纹,但这只金簪的簪头是莲瓣,或饰以螭虎纹更为相配。” “螭虎纹?” 亦泠认真皱着眉思索半晌后,摇头道,“不行不行,宫里肯定见多了螭虎纹,太子殿下不会喜欢的。” 谢衡之:“?” 亦泠自顾自嘀咕道:“太子妃娘娘将如此重任交给我,我可不能辜负了她。” 谢衡之:“……”
第34章 几近一夜未眠,亦泠也没换来一丝灵感。 晨间她虔诚又庄重地坐在镜台前,掏出了所有首饰逐一研究,依然一无所获。 就这么绞尽脑汁两三天,亦泠最终决定放弃挣扎,还是听谢衡之的,在簪柄上镌刻螭虎纹。 人家高低是个状元,即便审美俗套老气了些,总要好过束手无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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