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护卫刺向徐非曲的那一剑堪称凌厉,但他回防许白水的那一招,气势有余,劲力却不足,而且招式衔接间十分呆板,简直就是故意露出破绽来等人去殴打。 项家与季容业本来只是金钱关系,虽然项家一直是信守承诺的人家,不过他们家在意识到信守承诺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时,努力的目标就会从贯彻合同内容,变成该怎么让别人不知道自己曾经违背合同约定。 护卫不是第一次出门办事,他退出窗户前,特地喷了一口血,就是向外人表示自己并非没有尽力,实在是武功低微,当不得许少掌柜的随手一鞭。 徐非曲两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季容业却没有听到。 他现在只觉得剧痛与眩晕。 季容业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言不合,敌人手中长剑就真的刺穿了自己咽喉。 正前方,他只能看见刺客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瞳孔。 细剑给季容业一种冷硬的感觉,他距离死亡只差一线。 查四玉全程心如止水——查家快剑本就得心无犹豫之人才能学得好。 季容业方才所言,一半是真心,一半也是觉得对方不敢将自己这个侯府公子如何,毕竟他活着比死亡更有价值。暴毙只会让孙侞近那边找到理由发难,他们也许不会自己动手,却会让清流那边的高手来调查季家三郎的死讯。 他以为对方是来说服自己。来人倒也的确说服了,可惜被拒绝一次,就直接动手,而且是一剑穿喉。 眩晕、惊恐还有僵硬的情绪持续了很久,然后季容业才慢慢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徐非曲淡淡:“季公子别动,你的喉咙已经被刺穿,虽然暂时没伤到气管,可要是随便移动的话,我不敢保证公子的性命。” 她倒没想真的立刻干掉对方,所以才让查四玉一剑穿喉后立刻点了季容业的穴道,免得对方死在抵抗过度上。 徐非曲:“我知季公子不是蠢人,咱们不妨打开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侯府公子,咱们却是江湖人、亡命徒,以前是老大愿意约束,所以全都规规矩矩做生意,别人也给面子,轻易不肯越界,至于越界的那些人,自然是手越砍手,脚越砍脚。尊驾志向远大,身躯伤残恐非所愿,咱们呢,也礼敬世家,就来给你个痛快。” 许白水站在门后,一半放风一半旁听,同时深深佩服徐非曲,能够毫无阻碍地代入到各种角色当中,觉得难怪朝轻岫放心将事情都委托给她。 季容业其实想要再次发起对话,可是他喉咙不方便,无法发出声音。 徐非曲看出了一点,拿了纸笔过来,又在季容业右臂上点了一下,解开他这条胳膊的封禁。
第221章 哪怕季容业之前做再多心理建设, 真开始实践时依旧会觉得紧张,特别是在挨了一剑后,季容业对于别人不会杀自己这件事已经不那么坚信,感觉徐非曲态度强硬, 他只好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回复——“某才疏学浅, 想不出可以解决足下麻烦的方法”。 徐非曲:“鹤山一带, 不是正适合拓荒?” 季容业愣愣看着徐非曲。 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鹤山在哪。 就算退让一些, 不圈走那些最好的良田, 单说荒地, 山区也是最不适合拓荒的地方。 季容业心情忐忑——他虽然是奉命而来,却并非没有常识。 徐非曲:“鹤山的山势并不陡峭,只是大一点的土坡, 而且附近有水源。” “有水源?” 提出质疑的不是季容业, 而是许白水。 徐非曲并不在意:“愿意挖的话,自然能有水源。” 许白水:“……”也行。 季容业默了半晌, 用文字回复:“此事就算我同意, 京中也难同意。” 徐非曲笑了一下,声调忽然变得有些和气:“如果三公子愿意帮在下解决麻烦,我们难道会放着三公子不顾吗, 咱们行走江湖, 可不能不讲义气。” 说完后, 她又向查四玉轻轻一招手。 查四玉点了下头,抬手利索地将剑拔出。 她动作很快,快得让季容业来不及反应, 害怕的情绪尚未生起,脖子上的凉意就不见了踪影。 季容业感觉自己心脏停了一瞬, 然后开始砰砰狂跳。 那柄威胁自己生命的细剑终于从要害处离开——察觉到这一点后,季容业又感受到一种更深的恐惧。 他在军营中待过,知道有些伤口不将利器拔出去还能活,一拔出去就会流血而死。 季容业面色苍白,可他胆战心惊了半天,虽然察觉到流血与疼痛,却没有那种血涌如注的感觉。 ——查四玉的剑是特制的,又窄又薄,看起来仿佛长针,而且她分寸拿捏地极好,虽然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脖子,却完美地避开了大血管,只给人留下了皮肉伤。 查家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徐非曲走近看了看伤口,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仔细地倾倒了些药粉在伤口处,末了又贴了张药膏上去。 药粉触及血肉,带来一种近乎皮肉融化的剧痛,季容业额头瞬间冒汗,如果说他的脸色刚才是苍白,现在就是惨白,仿佛已经被人放干了身上的血。 徐非曲只看一眼,就知道药粉已经起效。 这瓶药是帮主特制的,消炎止血都好使,以前还给天衣山庄分舵的人用过,除了患者的感受会有些深刻以外,其它都很好。 徐非曲:“孙丞相派人来江南,是为了为难什么人,你们心知肚明。不过第一波派来的人,必然试探居多,公子出身贵胄,前程远大,希望不要只被当做过河小卒。” 毕竟第一波过河的小卒,实在很容易被敌人直接干掉。 季容业勉强眨了下眼,表示自己听见。 徐非曲:“公子最要紧的事留在本地,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半。 “其实鹤山问题不大,这块地方地势不占优,但地段不错,距离永宁府并不远。 她的声音很轻缓:“公子细想,驻军人多,你不可能每一个都眼熟,万一有谁准备藏些人在里面,旁人也无从发现。” 季容业理解徐非曲言下之意。 孙侞近不敢派高手来永宁,是担心对方会遭到岑照阙的毒手,不过屯田兵人那么多,往来时完全可以做到鱼目混珠,而且鹤山就在陪都边上,假设自己这边的计划是偷运些高手来奇袭问悲门的话,鹤山的确挺合适。 季容业看徐非曲的目光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怀疑对方跟自己一样,是别人安插到江南的眼线,又有些怀疑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 对方既然是问悲门的人,又怎么会提出对自己不利的意见? 徐非曲:“不过季公子是咱们的好朋友,就算占据有利位置,你待在江南时,也不会当真的做什么的。” 季容业闻言,赶紧写了“自然”两字。 因为心情激动加上身体不能移动的缘故,他的字迹有点丑。 ——安定下来后季容业会不会真的为难朝轻岫两说,不过作为一个有着基本求生欲的人,他此刻要不是得用手抓着笔,绝对会拍胸脯表示自己愿意跟问悲门友好相处。 说明了自己的友好后,季容业跟着又写了一串话—— “身为下官,某有时不得自专,不知足下可有教我。” 展现了强硬态度并被迅速打回去后,季容业就开始了示弱,他现在是在告诉徐非曲,自己官位低,不得不听京中的命令行事,不过他把话写得很含混,确保就算这些丑陋的文字被第三方发现,也不能精准定位到他身上。 徐非曲:“在下也想过,你初来乍到,恐怕跟本地帮派稍微冲突一二,才好依照计划行事。” ——表面关系的不友好有时会让季容业看起来更加值得信任,徐非曲一直在向帮主学习,不因为棋子目前不是自己的,就放弃 季容业用连续的眨眼代替点头。 他不能太快转向,还得考虑自己的说辞是否会被孙侞近信任。 能做到左右逢源也得靠天赋。 徐非曲:“如今夜色已深,咱们又有事情要商议,请公子随我走一趟。” 季容业:“?” 他刚听见“夜色已深”四个字时,还以为徐非曲会直接告辞。 徐非曲淡淡:“总不好让人看见季公子喉咙处有剑伤。” 季容业了然。 来人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明显是担心他首鼠两端。 季容业也不能说对方多虑。 因为他现在真的还没完全下定决心,的确可能会选择出卖对方。 季容业一面想,一面无可奈何地意识到江南情势跟自己预料的不大一样。 武林盟在北边,盟中那些老于世故的前辈也都在北边,而根据季容业往日听说过的消息,江南这边的著名豪杰多是年轻人。 既然是年轻人,做事难免不够老道。可今日一见,季容业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起码徐非曲给他留下的印象,就很像是朝廷中的某些老油条。 此刻季容业的穴道解了一点,他嘴唇微动,做了个口型:“在下的荣幸。” 他知道面前的三位都是狠人,一个放哨一个砍人一个动脑,配置相当全面,没给自己留下半点可乘之机,对方说了要他跟着走,就只能跟着走。 徐非曲在季容业身上点了一指,让他能自由活动,然后:“未免惊动贵属,季公子给他们留个消息再走。” 季容业僵硬点头,匆匆写了一张字条,用镇纸压在桌面上。 等季容业刚一写完,查四玉立刻伸手搭住他的胳膊,也不管现在大门已经处于开启状态,轻轻一纵身,直接从窗户穿出。 * 早上的阳光照在别苑中,透过大开的房门,照在卧房的书桌上。 按照惯例,副将们去见季容业时,总得先得敲一下门,请人通报,奈何季容业身边随从要么因为吃了酒,一直没醒,要么就是莫名其妙靠着墙睡着了。 至于本来可以被敲的门,此刻也大大方方地敞开着。 除非季容业忽然变了习惯,想要开门睡觉,否则便必然有事。 副将们知晓此事后,聚在一起,跑到季容业房间来查看情况,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行字——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按计划前进,到时咱们在永宁府汇合。季容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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