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风冷冷道:“这里是自拙帮明思堂,蔡老板来此,应当是故地重游。” 蔡砺松有些张口结舌:“什、什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他停顿片刻,末了摇了摇头,“我平时多在店内,不大到清波街附近来,不晓得大人说的是什么事。”又道,“而且小人甚是不解,大人说既然要办案,怎么不去县衙?” 阮时风:“你与人合谋,杀害了自拙帮的老帮主,此事牵涉江湖中人,自然与其它的案子不同。” 蔡砺松连连摇头:“这话从何说起。”又苦笑道,“小人一贯安分守己,平常也不曾与人有过冲突,更何况我一寻常百姓,就是心有恶念,哪里能打得过那个什么帮主?” 如朝轻岫之前所料,蔡砺松除了一开始听到“自拙帮”三字时,曾经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惊惧之意,之后便迅速冷静下来,绝口不认自己曾经掺和到自拙帮老帮主身故事件当中,到了最后,还口口声声表示这全是武林中人的污蔑,查不出真凶,才找上自己充当替死鬼。 站在正前方颜开先语气森然:“要做替死鬼,凭你不够资格。” 乐知闻心有戚戚地点头——颜护法对老帮主敬若天人,以她的性格,要是十二年过去了还找不到真凶,所有事件相关人士只怕都要给老帮主陪葬,而蔡砺松远在城区,纵然他积极主动地想要跟着一块去死,只怕还得排队。 蔡砺松被颜开先气势所迫,词意迟钝起来,片刻后才勉强道:“口说无凭,你们既然觉得是我所为,合该拿出证据才是。” 连田长天都不是颜开先的对手,更何况蔡砺松,他心中清楚,对方一旦恼羞成怒,只要轻轻一掌,就能打得自己脑浆迸裂而死。 然而不承认只是可能会死,承认的话必然会死,倒不如索性嘴硬到底,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颜开先还想说什么,忽然止住话头,看向厅堂门口。 萧向鱼走进来,看向蔡砺松,对他道:“帮主要见你。” 听到萧向鱼的话,蔡砺松面上血色尽褪,连心脏都停跳了一拍,他虽然伪装得极好,然而这些年间偶然回想往事,心中也常常觉得惊惧,此刻还以为是上官晖突然还阳,亲自指正自己为凶手,心情起伏之下,他的脑海中骤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上官晖当年其实没死,如今重回故地,收拢旧部,所以这些人才知道是他下的手,否则事情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二年,他们如何能明白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蔡砺松浑浑噩噩地被拎到后厅,他奋力抬起头时,感到了一种气血不足的眩晕,视线因此变得模糊,匆匆一瞥之间,只看见坐在主座居然坐着一个面目陌生、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那人仅仅是端然闲坐,就像是在他心中压上了一块重达千金的沉重巨石。 蔡砺松抬了下脖子后,脑袋就被一股强力压回到地上,他听见颜开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帮主,人已经带到。” ——这人就是自拙帮人口中的“帮主”?! 蔡砺松已经明白,要见自己的人并非上官晖,然而心中的惊怖却没有因此减退,他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方才的猜测并没有错,要见自己的并非是一个活人,而是一抹来自世外的幽影。 朝轻岫扫了蔡砺松一眼,笑道:“事已至此,蔡老板还不肯认么?” 蔡砺松张开嘴,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没有说出话,只发出了一种嗒嗒嗒的声响。 他听了一会,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牙齿在打战。 蔡砺松:“……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朝轻岫并没将对方的狡辩放在心上,她只是看着手边的茶盏,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将证据藏在了哪里。”又道,“其实你当时已经将藏匿的地点告诉过田长天,可惜他没有反应过来。” 她曾经向田长天确认过,蔡砺松是不是警告过他,如果自己身亡,两人合谋的秘密就会大白于天下。 站在田长天的角度,自然会将事情理解为,蔡砺松早就将秘密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如果他死了,那人就会将证据公之于众。 田长天事后大约也想将那个人找到,可惜没能成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过了蔡砺松,再加上时间一年年过去,秘密始终没有暴露,才逐渐放下了杀心,不再去深究蔡砺松做了什么样的准备。 不过朝轻岫仔细想过,蔡砺松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而且以他的性格,实在很难做到完完全全相信什么人,并愿意将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 于是她换了个思路,按照蔡砺松身死的假设往下推理,感觉线索变得明晰了许多。 “你是个老鳏夫,一朝身故之后,当然要跟妻子合葬,也就是说,你的埋葬地点是早就确定好的。” 朝轻岫语速并不快,然而落在蔡砺松耳中,就像是有人正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在勒紧他的脖子。 震惊、畏惧,以及难以形容的恐怖。 随着朝轻岫的话音落下,颜开先亦能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身躯瞬间僵住。 “上官帮主身故的大半月之前,令姐突然就死于非命,这一前一后自然大有文章——你为她下葬的时候,难道不会趁机整理一番蔡氏的坟陇,想法子将证据藏进妻子的墓穴当中么?”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瞬间恍然。 合谋之人将两人联手的证据藏在妻子的坟墓当中——若是蔡砺松突然身故,哪怕那个时候他家里已经无人,官府也就帮着处理后事,到时候他的棺材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埋到妻子身旁,所以只要将证据提前埋在墓穴中,当年的真相就会随着他的死亡而大白于天下。 阮时风心中感慨万千,朝轻岫得到的信息跟在场的其他人完全一样,却有本事将许多看似不起眼的线索整合在一起,她进行推论的思路也说不上多么神奇,别人却偏偏没法子想到。 她感觉自己只是一不留神,真相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水落石出。 朝轻岫不知道阮时风心中的想法,否则肯定会表示,自己能有现在的成就,主要感谢这个世界还没普及推理这一思维形式,让她也可以对旁人进行降维打击。 朝轻岫:“蔡老板不认也无妨,反正我最近正有闲暇,很愿意替蔡老板修一修坟。” 被控制住的蔡砺松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叫到一半,声音像是被截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颜开先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不许他继续发出声音。 朝轻岫低下头,目光也像是蕴着凉意,唇角微微上翘:“我今日本来是诚心相询,只盼尊驾能够直言不讳,蔡老板却如此推托搪塞,既然如此,只好按照江湖规矩来办。”
第25章 三日后。 近来不知为何——有人猜测是拖欠店内伙计的款项或者在食材上以次充好——郜方府内的老字号饭店蔡记食肆一直没有开门, 城中人只好去边上的王记林记用饭,顺便谈些城内的变故。 郜方府虽然是大城,不过整体位置相对偏僻,民风也相对淳朴, 一般很难出什么大事, 最近一次引起城里人共同讨论的话题的还是三月初城郊刘氏兄弟杀人案, 至于最近,并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连此前聚集而来的流民都已陆续融入了本地, 那些因着时气不好而染病的人也大都痊愈, 重新投入到工作与生活当中。 听说徐家还因为大小姐身体康复而施了一回粥,并到善堂中捐赠了不少米粮,又因为要去重明书院上学, 赠了些书籍纸笔给塾学内的同窗, 并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回升学宴。 城内的一切都很平和,县衙也没那么忙碌, 或许正是因为县衙内缺乏待处理事件, 韩县丞终于抽出空来,以官府的名义,雇了些人手修了修附近被春日雨水冲坏的坟墓。 雇工在修缮的时候, 意外从一座坟墓中找到了一块写着“杀人者乃田长天”的石碑, 据说石碑旁还有一个铁盒, 不知放了什么。 监工的衙役在看见盒子的第一时间,就将其收走,交到县衙中另行处置。 寻常百姓并不清楚内情, 略谈了几句就罢,如果对此事好奇的人多去清波街附近走走, 说不定有机会打听到内情——朝轻岫猜得没错,蔡砺松确实是偷偷将两人合作时特地写下作为凭据的字条藏在了妻子的坟墓之中,那张早已泛黄的纸条上还印着两人的指印。 蔡砺松事后与田长天沟通时,无意将“我如果突然毙命,证据必然会被人所知”的口风露出,可惜后者并未深想,一直过了十二年,才叫意外租下了明思堂的朝轻岫察觉到端倪。 证据确凿如此,蔡砺松是否嘴硬已经没什么区别,他谋害的乃是自拙帮的帮主,韩思合跟阮时风走过一遍流程后,给武林盟跟六扇门分别写了一封文书,就将人交给颜开先等人处置。 * 绿树阴浓,蔷薇香雨。 此刻四周无风,凝结在叶片上的水珠却因为李逸的动作摇晃着滚落下来。 她剪下了几枝鲜花,准备放到朝轻岫卧房里的木案上。 近来明思堂总是人来人往,自从商议好了要重建帮会后,颜开先等人就雇了工匠过来,准备将帮派驻地简单修缮一番。 李逸带着鲜花走到后院中,她还没有敲门,房间中就传来了一声清越的“请进”。 朝轻岫早已从入定中醒来——修炼内功不止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说随着五感的提升,她很难错过外头的装修噪音。 李逸将花瓶放下,又笑道:“我过来是去看了看,后面那片的房子已经修好了不少。” 朝轻岫:“只是外面看着有些样子,真要住人,还得有些时候。” 她之前租下的明思堂其实保存得就不大好,但多少还残留了点遮风挡雨的基本功能,至于其它建筑,仅仅看着都有些摇摇欲坠,属于风雨天都不好走到附近的类型。 李逸知道朝轻岫喜爱清静,送完鲜花后就告退离开,朝轻岫则拿着颜开先前两日买回来给自己打发时间的棋谱瞧了一回,又顺手打开了侦探系统的面板,准备看看上面的评价。 [系统:“自拙帮”杀人事件已解决,用户获得侦探点数5点,获得名气值10点。] [系统:经检测,用户处于新手阶段,将随机获得事件相关技能×1。] [系统:用户获得《提纵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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