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风向朝轻岫使了个眼色,朝轻岫微微颔首,走到一边坐下。 颜开先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说在场中人谁能体会到唐驰光唐大人忐忑的心情的话, 大约只有自拙帮大堂主颜开先。 从帮主动手之时, 她就一直小心提防, 期间好几次都想一把捞起上司翻墙跑路,只担心此地高手太多,难以全身而退, 直到此刻才总算松了口气,发觉背上已然生了一层冷汗——朝轻岫跟之前的上官帮主不同, 动手打架的时候其实不多,但惊险刺激的程度却犹有过之。 果然能当一帮老大的都不是普通人。 此时此刻,应律声等人也收回了投在朝轻岫身上的注意力,彼此沉默下来。 朝轻岫心中升起一种感觉,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对方不是真的怀疑自己与颜开先,纯粹只是流程需要,才把所有可疑份子都给喊到了此处,当着众人面问话。 至于北臷那边,刚刚选择对她发难,多少是有点想要杀鸡儆猴,刻意为难的意思在。 她猜得不错,北臷使团喊朝轻岫过来,主要原因的确是习惯性找事,并想借机打击重明书院的气势。 不过瞧着北臷人再不肯往朝轻岫这边看的模样,大约是觉得喊她过来不算什么好主意,尤其是伯里扬,约莫已然明白了应该与人为善的道理。 望月台上首方向,方才出言打圆场的人正是寿州通判的义弟陆月楼,他曾在书院中就读,如今身上早就带了散官的品秩,极偶尔才回到重明书院内旁听,这次也就受到义姐的派遣,过来充当官府的代表。 除了书院教学、北臷使团、六扇门还有以陆月楼为代表的官府中人外,其他都是院中的学生,包括阔别许久的徐非曲,她早就看到朝轻岫两人,此刻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面上却是分毫不露。 不过那些学生里,最值得注意的并非徐非曲,而是另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她一直站在应律声背后,全程静若古木,所以朝轻岫第一时间竟然未能留意到,等仔细去观察的时候,才察觉到此人气息绵长,居然有着极为出色的内功修为。 应律声向唐驰光道:“伍大人,唐大人,如今人都到齐了,就请询问罢。” 唐驰光点了下头,伍识道也点头,然后却看向陆月楼,道:“陆公子,韦通判托你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陆月楼并不插手,只谦逊道:“通判不过喊我来旁听,至于查案等事,当然由六扇门主张。” 伍识道转过头来,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对唐驰光道:“老唐,还是你来问。” 唐驰光看上去倒是很习惯这种彼此交流一圈,最后还是把锅甩回到自己头上的模样,当即应了一声,又把之前阮时风问过的问题在众人面前重新提了一遍。 朝轻岫两人的回答也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她在说到“真要是自己所为,不会故意进入书院”时,北臷那边似乎有话想说,不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唐驰光点了点头,道:“依下官所见,若说昨日之事与这二位相关,只怕无法服众。” 作为问悲门代表的李归弦跟着道:“在下也是如此想的。” 一位北臷人抗议:“只问这几句话就算么,足下当日询问我们,也不止这些。” 唐驰光斟酌道:“除却道理上大有说不通之处外,还有一点——朝姑娘武功虽好,想要瞬息之间击杀库房守卫,只怕还有些困难。” 朝轻岫有些好奇,于是问了一声:“那位库房守卫是如何身亡的?” 她并没有指定询问对象,听到这句话,阮时风跟李归弦都想回答,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开口时,徐非曲的声音已经传来: “据说是心脉断裂后呕血而亡,而且身上没有其余伤痕。” 这件事不是秘密,就算旁边的教学们觉得徐非曲不该擅自发言,看在她成绩出色的份上,也会加以维护,徐非曲说完后,还用余光扫了阮、李两人一眼。 她有些好奇,那两人一个出身六扇门,一个则是武林高手,为什么会是一副跟朝大夫颇为熟悉的模样。 朝轻岫点头。 自己练武的时间还不到半年,与颜开先等人相比差得还远,在座好手不少,所以一见她呼吸步伐,立刻就排除了她的嫌疑。 上首之人又谈论了几句,北臷使团中的一人用一种压抑着兴奋的语气道:“既然不是这两位,只能是师姑娘了。 “此事发生在重明书院之内,我们自然不会怀疑应山长跟问悲门,看守们的嫌疑又早被排除,剩下所有人中,唯独她晓得库房所在,又知道那件东西被交托到书院当中,昨晚更是无人可证明在什么地方。” 朝轻岫看见,被称之为“师姑娘”的正是站在应律声身边的那位身怀武功的学生,她想到之前在告示上看到的名单,猜测对方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师思玄。 唐驰光立刻反驳:“尊驾昨日的行踪,难道就有人可以证明?” 阿拔高泰语带讥诮:“我等都是外人,如何会晓得库房位置。” 李归弦忽然道:“今日一早,在下接到门中传信。”看向阿拔高泰,“听说北臷阿拔一族,擅制异香,当日寄存的又是形如五灵丹的药丸……” 他显然是在暗示,阿拔高泰可能在药丸里加了点东西。 阿拔高泰盯了李归弦片刻,然后才微微笑道:“并非是形如五灵丹的药丸,那就是五灵丹,我等信任书院,才将宝物托付,不料一朝失窃,实在令人失望至极。” 朝轻岫穿越后,除了武功之外,了解最多的就是医道方面的知识,也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五灵丹的名字,知道这是北臷那边传来的珍贵丹药,对修炼内功之人很有好处,可惜市面上流通很少,只一枚便价值千金。 听李归弦的话,旁人也能猜到他的言下之意——北臷那些人多半是在丹药中藏了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分辨出来的异香,事后顺着香气找到了库房所在,随后杀人取货。 这个推测在逻辑上能够说得通。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李归弦等人手中并没有证据,况且朝中孙相一党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拉偏架,皇帝本人又善于听从孙相一党的意见,此事落到最后,多半会无疾而终。 陆月楼忽然道:“听说这位师姑娘是贝藏居的弟子,前来重明书院内读书……”一语未尽,又道,“贝藏居是武林大派,若是不能尽快解释清楚,只怕会引起江湖纷争。” 伍识道跟着道:“师君身具嫌疑,纵然是书院学生,咱们也不好额外宽纵。” 他话刚说完,座中不少人就暗暗皱眉,然而伍识道乃是六扇门的“御前捕头”之一,与不少势力有干系,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怕是很难撼动,至于应律声,她又是师思玄的老师,一向关爱这位学生,要是强行维护,只怕旁人心中不服。 朝轻岫听了一会,明白自己只是开胃前菜,北臷人真正的目的,是将黑锅甩到师思玄头上。 东西失窃已经非常倒霉,要是还因此导致武林势力间的冲突,就是倒霉double。 一念至此,朝轻岫便摇头道:“书院中的意外并非师姑娘所为。” 朝轻岫说话声音并不响亮,然而此刻望月台上正好无人言语,于是众人都清楚听到了她的声音。 北臷那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理会朝轻岫,毕竟对付一位过来凑嫌疑人数的路人,犯不上让高手下场,而一般的使团成员又很难在朝轻岫手上讨到便宜——伯里扬便是前车之鉴。 然而他们不清楚,有些人并非不去挑衅,就会选择保持安静。 比如朝轻岫。 听到方才的话,纵然再有心忽视朝轻岫的存在,北臷使团也不得不做出些反应。 阿拔高泰质疑:“尊驾为何如此断言,难道事发当时,师姑娘正与尊驾待在一处?” 无数目光因为他的话语击中在了朝轻岫身上。 作为赶在意外发生前抵达的外客,她本就引人怀疑,此刻出口替师思玄分说,更是将旁人的怀疑加深了一倍不止。 颜开先倒很冷静。 虽说凭望月台上之人的武功,她并不建议帮主与对方力拼,但若只是分说案情的话,她对帮主有着绝对的信心。 朝轻岫语音淡淡:“此事其实并不难解。” 听到她的话,不止北臷使团,望月台上其他人也都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只是阿拔高泰等人沉默得格外不快乐。 朝轻岫:“方才我曾打听过,库中失窃之物近期是否要被转移到他处。” 阮时风与华沅淮两人心头一跳,坐在上首之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陆月楼笑道:“应该是没这么一回事。” 朝轻岫:“我在布告栏上看到三次师姑娘的名字,考试每月一回,所以她至少在书院内待了三个月了,十分了解院中情况,或许有机会探知库房所在。”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北臷使团,“然而库中东西不会被带走,足下却不会长久逗留,倘若师姑娘当真有意为之,那等外人都走了,防护撤去,她再动手,岂非更容易一些。 “而且不止是师姑娘,对于书院中的人来说,除非失窃之物即将被转移到旁的地方,否则都不必急着在此时动手。” “……” 一阵沉默之后,北臷使团中人勉强道:“或许、或许是她一时没想明白,才选错了动手时机。” 朝轻岫善意提醒:“据我所知,师姑娘已经连着数次考入书院五甲之列。” 虽然成绩无法决定一切,不过看师思玄的模样,显然不像是个毛躁莽撞之人。
第40章 朝轻岫的话很有说服力, 不过这对北臷使团来说却不算好事。 毕竟排除掉没有作案能力的朝轻岫两人,再排除掉书院那一方的人,全场就剩他们嫌疑最重。 在此之前,阿拔长合一直在兄长身后静静坐着, 此刻伸手拉一拉阿拔高泰的袖子, 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两句。 阿拔高泰微微点头, 随后向众人转述妹妹的话:“尊驾言之有误,师姑娘纵然选在此时出手, 也并不碍事。” 话音刚落, 果然看到望月台靠外的一座上那白袍少年人侧首望来, 目光深深,仿佛两痕出鞘的霜刃。 朝轻岫双目注视阿拔长合片刻,随后才问:“那不知足下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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