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个顾月里嫦娥盖章的绝代佳人入了官家的眼,穿上了红霞帔,她表面大度,还叫顾月里嫦娥不要眼皮浅,就真的如此了么? 再者,韩充容的性子也是人家在她跟前越自认低微,她就越要端架子,越要张致起来的。这种情况下,只要鼓动的恰好,借她的手做些事就有机会了。 “...虽然此事确实有妾的私心,可之前所说也全是实话。”顾月里嫦娥一面怯生生,一面又信誓旦旦地道:“那高素娥确实是个绝代佳人,若叫她起来了,迟早要成心头大患——充容恐怕不知道,官家原不过是林美人的清辉殿坐坐,偏遇上她送东西,便照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相中了,第二日召她伴驾、侍寝......” 对于顾月里嫦娥的言语,韩充容始终不置可否,似乎只是听听就算了。不过顾月里嫦娥知道,这是她听进去的表现。虽说听进去了也不代表一定会做什么,但顾月里嫦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总不能耳提面调,‘命令’韩充容去做事吧?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都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韩充容听了一会儿顾月里嫦娥的絮叨,知道她的事情这就算说完了,剩下的都不是重点,便抬抬手叫她回去了。语气随意,仿佛依旧是在打发曾经的侍女。 顾月里嫦娥垂着头退下,眼里的难堪一闪而过,不过再等她抬头,又是恭恭敬敬的样子了。 等到人走了,韩充容也不用再端着充容的架子了,便歪在了铺着凉席的小榻上。此时有两个宫女给她扇扇子,但依旧是热,她就抱怨道:“如今天儿也太热了,你们扇得用力些,没吃过饭么——再拿个冰盆来!” 有人立刻去内膳房端冰盆,韩充容是嫔位上的人,此时盛夏,自然是有份例内的冰的。这些冰平时拉来都放在内膳房,用于保存食物。至于正殿这边何时放冰,就要看韩充容自己安排了,一般是随用随取,而不是奢侈地一直放着。 毕竟宫里主子多,再多的冰分下去也就那么些了。就算是冰供应最为充足的太后、官家宫里,也不敢说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何况韩充容才‘只是’个嫔。 冰盆拿来了,就摆在塌边案几上,拿扇子的宫女隔着冰盆为韩充容扇风。冷风习习而来,燥热感总算下去了,韩充容的心情也好了些。一旁的宫人觑着她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松——韩充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好伺候,特别是夏天,她体质怕热,夏天尤其难耐。 更何况,大夏天户外活动减少,韩充容在皇帝那儿被想起来的时候也就相应减少,这就使得这时候韩充容更容易心情不快...伺候的宫女都是提着心的。 “...这顾氏时不时就要念叨那司珍司高氏,虽说这里头有她眼界不高,又自小太过在意的缘故,怕是高看了那人。可说起来,也该有些东西...如今官家不也一见之下便宠幸了么。”这会儿能冷静想想刚刚顾月里嫦娥说的事了,韩充容便在心里盘算起来。 “不不不,刚刚那都是顾月里嫦娥的一面之词,不一定作准。”想到此处,韩充容便叫来一个宫女,吩咐道:“你平日里和各处许多小宫女都说得上话,消息最灵通不过,可知道有个最近穿上红霞帔的司珍司高氏?” 这个宫女便是这金华殿的‘情报专员’了,此时立刻口齿清晰地回应道:“回充容,奴婢知道这事儿!听说是前几日官家腻烦,不知怎么走到了清辉殿跟前,要去用膳坐坐。正逢着司珍司去清辉殿送些节令物,这便撞上了。” “虽则官家向来给宫里娘子体面,不至于在林美人的宫里幸了这高氏。可第二日去画院,便叫了高氏去伴驾,说法是给画院的翰林写真绘影,将来拿到玉清昭应宫的壁画上,做个神女的参照。之后...”那宫女顿了一下,才往下说:“之后官家便幸了高氏。” “奴婢听闻,那高氏似乎有些得官家喜欢,侍寝后不只得了红霞帔、药玉帔坠,还得了一份赏赐,好些彩缎金银呢!” 之前顾月里嫦娥身边的宫女打听消息,其实也是从她这里而来。只是不同于当时的随口说说,人家不够讨好就说一半藏一半。如今面对主子韩充容,则说的事无巨细,桩桩件件没有一个错漏的。 “哦,这倒是有些说头了。”韩充容挑了挑眉:“虽则和多数姐妹一般,初次承恩也只得了红霞帔,可这赏赐并不多见呢......” 初次承宠便成为真正妃嫔的,大多都有个好出身,这种本来一开始就是预备着做嫔妃的——这种要不是年纪小,一开始先从妃嫔、太妃身边的‘养女’做起,就是聘进宫的,入宫承宠前就有名份了。其中的代表就是如今的皇后,也不是宠幸之后才封为皇后的。 想到这里,韩充容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35章 宫廷岁月035 郭敞在夏天确实更难想起自己的充容韩春娘, 他倒是颇为喜爱户外游戏,不是那等文质羸弱的君王——这大概也有天下承平不久,他祖父、父亲都弓马娴熟, 甚至都曾上过战场有关。他虽然不曾‘御驾亲征’, 可也是能打马开弓的。 只是他就是再喜欢户外游戏, 也不会在盛夏时顶着大日头来。别说是古代了, 就是在现代,也没人仗着医学发达就不怕中暑,甚至热射病吧...... 不过,也不可能一个夏天都不见韩春娘了。就在顾月里嫦娥撺掇韩充容打压素娥之后没几天, 六月初四宫里祭灶, 韩充容就见着郭敞了。 祭灶其实不干嫔妃的事儿, 自古有‘女不祭灶, 男不拜月’的说法, 祭灶这件事只能由男人来。如果是寻常人家,这等祭灶的事儿一般都是家里男丁一起来的, 可以乌泱泱一大群。可在皇宫里,‘分家’向来彻底, 就只有皇帝领着儿子来祭灶。 然而郭家的儿子很难养大, 如今郭敞膝下就两个儿子, 其中还一个刚满周岁, 走路都不能,更别提参与祭灶了。 说起来,此时郭敞膝下皇子的数量和素娥当初刚穿越时竟是一样的,这些年也生了四五个儿子, 只可惜都没站住脚。唯一说得上‘好消息’的,大概就是贤妃冯慧所出的二皇子如今已经实岁七岁了, 可以说是初步站住了。 郭家的男孩儿容易夭折,但也往往是在婴幼儿时期才情况格外糟糕。到了二皇子这个年纪,和普通孩子就差不多了,或许依旧会夭折,但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当然,即使是这样,也远谈不上‘保险’,所以还是要多生几个备胎。一则是防着意外,二则tຊ是多些选择——不过如果二皇子能长大,优势还是很大的。在没有嫡子,皇长子又夭折的情况下,作为实际上的庶长子本身就有礼法上的支持。更何况比下面的弟弟大了那么多,足够提前造势了。 郭敞如今就领着一个儿子祭了灶,完事之后则和恭候在外的妃嫔见了面,说了几句家常话...韩春娘作为嫔位的‘充容’,此时在众妃嫔中也算靠前的,颇能说得上话呢。 “...等着做什么?进了六月便祭灶,初四、十四、廿四...难道每次都兴师动众?”见妃嫔来的齐全,郭敞轻描淡写地说道,还瞥了一眼皇后。 皇后张宝琴也是出身高门的,说起来在闺阁里时还是颇受赞誉的名门千金,只是她和郭敞的默契并不如先皇后——非要说的话,先皇后真就是和郭敞把夫妻过成了合伙人,处处挑不出一点儿错,让郭敞从未为后宫之事分心过。 而张皇后这上面就差了不少,一方面是能力还是有差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张皇后真心爱着自己的丈夫。 这不奇怪,郭敞也年轻,生的英俊,又有多年身居高位的非凡气度。再加上‘皇帝’的身份加成,张皇后作为一个年轻女子,第一次嫁人,一颗春心寄托于他,这再正常没有了。只是问题是,感情上郭敞待她平平,对于自己的‘皇后’,他还是更希望像结发妻子那样——就是相敬如宾,这样不感情用事,更能处理好后宫事务,他也轻松。 一个想谈感情,一个不想谈感情,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问题还不大。郭敞就不说了,自己的妻子爱自己,这或许会让她有时不能做到最好,可也没必要上纲上线么。而张皇后呢,她也没因为自己的感情就魔怔了,譬如见不得宫里的孩子出生,成立打胎大队什么的。 总的来说,张皇后会因爱生妒,做不到先皇后那样公正平和,时不时还会打压其他嫔妃...但都在正常范围内。在她主持下,这就是一个说不上和谐友爱、井井有条,但也绝非危机四伏的后宫,历史上大多数时候的后宫也就是这样了。 张皇后微笑着回答郭敞:“官家,你这话就是不懂臣妾们的心了...再者说了,祭灶也是大事,全都来了固然兴师动众了一些。可真个不来,又显得怠慢了——官家官家是忙碌,臣妾们可不忙。有这等事要做,倒还能消磨些时光呢!” “不至于夏日天光长,无所事事...如今等一等、聚一聚,说会子话,再加上前后忙碌的,一日就过去大半啦!” 相比起过年时祭灶,其实夏日祭灶更具有‘专门性’,而且历史同样悠久。《四时月令》、《正义》、《荆楚岁时记》等书上都提到了夏日祭灶的事。此时的传统是,六月初四、十四、廿四日都要祭灶。 虽然是一个月内祭灶三次,但正如张皇后所说,这类事始终不是小事。以一个‘家庭’来说,祭灶向来马虎不得,即使女人无法参与,也不是说就漠不关心了——皇室或许特殊了些,可从本质上来说,还真是一个‘家庭’呢! 郭敞也知道这些妃嫔们的想法...能得到特殊宠爱的终究是少数。再加上后宫人这么多,更新换代还快,大多数人都担心自己被官家抛到脑后、再也想不起来的结果就是,总要尽力‘刷存在感’。 那种制造偶遇的事很难做到(窥伺帝踪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眼下这种明堂正道让官家看到自己的的机会却是决不能错过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些事却不好点破,点破了就忒没意思了!所以郭敞并未顺着张皇后的话说,而是转而道:“这几日圣人日常做什么消磨时光?你们呢?” 后面是问其他妃嫔。 能来的都是有品级的妃嫔,这也有三十几人了。这样多的人,纵使殿内宽阔坐得下,那也免不了一些低位嫔妃坐的远,谈不到与皇帝说话——所以后面的话问其他妃嫔,也就是靠前坐着的妃和少数几位嫔能回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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