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让人将珍和郡主扶了出去,让乳娘将意绵也抱了出去,又让人煎了碗药,将院子里的人都清了个干净,只留下雁回。 “儿啊!爹知道你与那宋氏少年夫妻,情浓至深,是爹不该逼你......” “那宋氏和你那长子还未寻到,你若是就如此撒手人寰,谁还能替你去寻他们母子?” 齐国公使眼色,让雁回喂药。 “儿啊~你若平安度了此劫,找到宋氏,爹就随你心愿,接回府上也好,你想在外面安置也成,都随你。” “你想想宋氏,想想你若是寻不到她,她们娘儿俩得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再想想,她若真是带着你儿子嫁了他人......” 雁回送算是喂下去了半勺药,惊喜万分道:“国公爷!世子张嘴了!” 齐国公半口气没上来,咽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眨巴眨巴眼,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 再瞧瞧那面色煞白的儿子,神情变幻着,最终垂了垂脑袋。 这小子比他能干,比他更深情,也比他更有担当。 他这一辈子...... 齐国公也不知都想起了些什么,想的入了迷,瞧着大半碗药灌了进去,嗤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他们爷俩的无能,又似是怨怼上天的不公。 “把嘴闭严实,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 萧景然恍惚回到了那年冬日,外祖父家中遭难,母亲和他彻底没了倚仗,变卖了外祖父家中最后一点 资产,还清了债务,母子二人只能靠他卖字抄书为生。 十五岁的他第一次知道,寒风如此刺骨凛冽,街上风雪不断,娘染了风寒越发严重,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挣到银钱,家中无粮下锅,只能靠饮水充饥,偏偏此时,租赁的房子垮塌了,房主不肯退租,他和娘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没了...... 在他带着娘流落街头,几近绝望的时候,他遇到了锦娘。 红衣乌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瞧了,又不敢继续瞧,垂眼低头也掩饰不住他的怦然心动,缩了缩他那缝缝补补,湿的透彻的鞋子,那一刻他是卑微到尘埃里了的。 锦娘心善,说动了她父亲收留了他们母子,替母亲寻了大夫,他和母亲活下来了...... 锦娘爱笑,爱红衣,爱她那颗石榴树,也爱......听他读书...... 锦娘让他写了副对子,挂在了客栈门前,逢人问起,她就会引荐,倒是让他得了不少的代笔的生意。 她父亲不喜他,他知道是因他倾慕锦娘,因他贫苦,更是因他没有个好的前程,护不住锦娘。 所以他瞒着娘,寻了生父,要了身份,他要应试! 他要奔个前程,为了能娶锦娘,也为了替娘和祖父一家寻仇报冤! 接连过了乡试、府试让他在城中的地位与从前大不相同,可就在他满心欢喜,向母亲吐露要求娶锦娘的时候,母亲却死活不肯依他。 宋城得急病,连夜叫了他前去,拉着让他指天发誓,此生不负锦娘。 开什么玩笑,他此生能得锦娘青睐已是天大的幸事,又怎会负她? 他不顾母亲的阻拦,娶到了他的心上之人,世上欢喜各异,却都比不过他拿到婚书的那一刻。 只可惜,成婚的时间紧迫,连身像样的嫁衣都没能给锦娘裁出来,他用了家中所有的银钱,才给锦娘换了一只小小的银簪。 他发誓要等他榜上有名之日,给她补上,锦娘却说,谁家嫁衣也没有事后再补的,若是有心,该给她补上一只金簪。 金簪而已,又有何难! 娶了锦娘他觉得每一日都是天上人间无可替代,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 宋城离世之后,锦娘一人撑起了客栈的生意,就连有孕在身,也不肯休息,就是怕他无银钱去应考。 帧儿降生,母亲离世,将他那冲天的欢喜,随之打破。 守孝三年,就意味着他要错过了当年的考试,他许给云娘的承诺,就要再拖三年。 苦读一年之后,他深觉自己的学时还不够,恰逢生父来信,让他入盛京备考,他犹豫再三,还是应了! 与妻儿的短暂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为了他们一家的将来...... 只是他没想到...... 盛京的繁荣之下,处处是漩涡暗流,齐国公府世子没了,父亲邀他入盛京,也并非是要他全心备考那么简单。 权势扰乱了他的心智,让他忘了许多初心...... 所以他将锦娘弄丢了吗?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锦娘,那个笑面如花,灿烂如阳光的锦娘,那个为他忍痛生儿的锦娘...... 那个娇俏肆意闹着要让他背锦娘,那个娇嗔撒娇让他补给她金簪的锦娘,那个眼里满是星光窝在他怀里说要做官娘子的锦娘....... 真的让他弄丢了! 第225章 抬小爷回去 正值深夜,雁回守在床榻前坐在脚榻上抱着绣墩打瞌睡。 萧景然两行清泪从眼中滑出,落在了枕边,嘴里喃喃:“锦娘......” 雁回被惊醒,伸着脑袋瞧了瞧,缓慢起身,到桌前倒了水。 “萧景然,今生你若负我,我宋锦娘定要让你尝尝碎骨凿心之痛!” 陡然惊醒,萧景然恍惚又急切,不知是抓住了什么“婚书!我有婚书......我的婚书呢?” 雁回端着半碗水刚刚立到床榻边上,被他家世子爷这么一拽,水撒碗飞,‘哐啷’一声碗落了地,水撒了他和世子爷一身都是。 “世子爷,莫急,您要什么?小的这就去替您找。” 萧景然挣扎起身,神情恍惚,好似不知今夕何年,盯着那碎裂的碗愣神许久,才回过神来。 “让人去西城府衙,查找宋锦娘的户籍,婚书存档。” 雁回的手颤了颤“世子爷......您是不是还迷糊着,要不再睡一会儿?小的给您倒碗水去......” 萧景然怒道:“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雁回那神情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欲言又止的,在他家世子爷再三施压之下,才开了口:“世子爷,您忘了......咱们去过人了,西城早就没宋锦娘这个人了,莫要说户籍、婚书,就连认识她的人都没有......爷!爷......您可别吓唬小的。” 完了,完了,真就不该说! 万一再气急攻心晕过去,可还怎么救得回来?! 萧景然如闻噩耗,紧紧抓着床幔,神情恍然,呆愣,麻木又到懊悔。 婚书没了,锦娘的户籍也没了...... 是了,无论是晋王还是顾瑞霖,想要宋锦娘这个人在这世上消失,都是件极其容易得事情! 锦娘...... 锦娘再嫁了,锦娘真、真的不要他了...... 萧景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艰难,胸腔疼痛到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碎骨凿心...... 原来碎骨凿心之痛是这样的吗? 锦娘...... 不!锦娘或许只是无奈之举,他不在家中,家中无男人照应,她过的定然很难。 也不知遇到了多少的难处,怪他迷了心窍,怪他无能! 她独自一人带着帧儿,定是无奈之举! 锦娘无论什么都喜欢好看的,那顾瑞霖长相刚毅,根本算不得十分英俊,行为粗鄙,性子又急躁,锦娘定不是因为喜欢才与他在一起的! “大、大夫......来人,快找大夫来!”雁回见自家世子爷神情变幻的可怖,心里更加慌张了。 萧景然回过神,神情渐渐恢复如常,一把拉住了慌张转身的雁回。 “不必了,我没事!” 他怎么能有事,锦娘还在等着他兑现诺言,等着他接她回家......给她个交代。 * 德妃备了汤水,专门请了皇帝,皇帝如约而至,二人温存一番之后,周安澜已经应了让德妃接林诚出衙门。 德妃柔顺地趴在周安澜的胸膛,乖顺的任由他捋着自己的发丝。 “那镇北侯世子,的脾性也太差了。若非他拒了我阿娘的邀请,我阿娘又怎会找上门去?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场......” 德妃这一番似是嗔怪的话,让周安澜手上动作一顿,神情也跟着冷了冷。 “也不知陛下为何非要让他来盛京,臣妾就知道,镇北侯世子一旦来了盛京,必定就是人仰马翻,四处为祸......” 周安澜神情恢复如常,慵懒地继续捋着她那乌黑的发丝。 “那依爱妃看,寡人该如何处置镇北侯世子啊?” 德妃浅浅一笑,抑制着喜悦“依臣妾看,就该狠狠的打他一顿板子,然后让他滚回漠北去。” 周安澜眼角动了动,不耐地收回了手。 “寡人口渴了,去端盏茶水给寡人。” 德妃抬起头刚要叫人,周安澜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去。” 德妃也不迟疑,从床榻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亲自端了一盏茶水回来,端端站在床榻边上一步远的距离。 周安澜已经坐起了身,目光冷凝的扫着德妃,德妃似是有所察觉,低垂着头缩了缩脖颈。 “来,走近些。”周安澜招手道。 德妃垂着脑袋往前挪了半步,周安澜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德妃的半边脸上。 打的德妃扑倒在地,手里的茶盏也碎了一地,顾不得被碎瓷划伤的手,连忙爬起来跪的端正。 “请陛下恕罪,臣妾知错!臣妾知错!” 周安澜半眯着的眼睛,如同淬了冰,语气依旧温吞,却令人忍不住打寒颤。 “顾世子曾经不惧危险,守在寡人身边,替寡人挡了多少次刺杀,又为寡人流了多少血!岂轮得到你一个妇人对他指手画脚!” “来人,传寡人旨意,德妃德不配位,擅文朝政,不成体统。由妃位降为嫔,收回代掌凤印。移出锦绣宫,入兰馨阁。” 周安澜冷着脸,一边说,一边提起了靴子,站起身,小太监替他披上了衣裳,连衣衫都未整理,便大步跨出了锦绣宫。 德妃瘫跪在地上,甩了甩手上的鲜血,捂着自己半边已经肿起的脸颊,惨淡一笑又如释重负。 * 顾瑞霖早起,依依不舍的离开卧房,沉闷的叹了口气,顶着淅沥沥的冬雨,坐马车去了皇宫。 江云娘在他走之后,缓缓睁开眼,眼皮跳了跳。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瑞霖走了之后,她在床榻上翻过来覆过去的也睡不着了,只好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起身,练了功之后独自一人用早饭。 早过了下早朝的时辰,依旧不见顾瑞霖回来,她这眼皮越跳越厉害。 “让顾雨去打探消息。” 江云娘在家里着急的厉害,皇宫里的顾瑞霖平平展展的趴在长凳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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