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赵寅成,果真是个千百人里难挑出一个的糊涂蛋! 相邻之间,状告耕牛吃秧苗,耕牛主人拒不承认,争执不下,赵寅成直接命人将耕牛杀了,说是取出牛的肠肚,看看里面有没有秧苗便知结果。 兄弟分家不均,对簿公堂,他以兄弟二人不敬尊长为由,将兄弟二人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将家中能看得到的家当,尽数劈成了两半,让兄弟二人各拿一半。 “劈成两半?”杜夫人揉着眉心,抬眼询问道。 “的确是劈成两半,刀斧劈砍成两半。赵太守说若是各分一样东西,难免分出长短好坏,如此一样东西,各分两半,才最是公平。” 听了朝露的话,杜夫人竟然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听着这意思,那赵寅成对自己做出的决断还相当的得意呢! 真是胡作非为,荒谬至极! “呵~还真是公平的很!” 杜夫人这些日子累极了,不但要忙碌原州城内务和军务,还要抽空处理这个糊涂蛋造出来的烂摊子。 “想法子让他下不了床榻,安稳上两三个月,别把人弄死就成。” 这一仗打的实在不轻松,谁也陪他折腾不起了,能让赵寅成安生一阵子,她也能喘口气。 原本想着大儿媳回来,她便能抽出手,好好整治这个赵寅成一番。 现在大儿媳又有了身孕,恐怕没那么快能赶得回来,也就只能如此了。 第281章 物是人非 江云娘回城的这一路,远比来时要枯燥乏味,眼看要入了西凉郡的地界,江云娘让人调转了方向,朝着西城绕道而去。 “世子夫人,前面就入了西凉郡,为何又变了方向?”察觉不对的卢庆轩,立刻催马上前询问情况。 “出门三年,无人替我父扫墓,祭祀,此行绕道最多耽误五日,还望卢先生谅解。” 江云娘只说谅解,态度却尤为坚定,并非是想听卢庆轩的什么意见。 卢庆轩拧了拧眉,动了动嘴皮,终究还是将劝诫之言咽了下去。 西城离西凉郡原本就不远,穿过西凉郡,便到了漠北的地界。 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不出意外,从西城到原州城也用不了二十天。 说起来距离并不远,可她那年带着康平,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三个月。 可见身份与银子的重要性。 江云娘带着队伍绕了道,等在西凉官道上的那队人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直到傍晚前去探路之人,才忙不迭的赶回来。 “堂主,镇北侯府的队伍并不在官道上,此去四十里地都没有出现过。” “来报之人不是说,今日一早队伍就已经出发了吗?难道是路上又歇下了?”被叫做堂主的蒙面人,喃喃自语。 许是改了道? 难道镇北侯府察觉出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这里有内奸? “再去探!” 就算是改道也该是有迹可循的,晋王下了死命,不能让那娘们归原州城。 她就绝不能活着走出西凉郡! 江云娘对此一无所知,一路上坐在马车里还是会忍不住的往外瞧,周遭的景色熟悉又陌生,仿佛她离开了很久很久。 那年她匆忙典当了所有东西,带着银钱寻到了西城外的老秀才,恳求许久,才花重金买下了伪造的身份文书,背着康平,忐忑不安的上路。 一路上,步行换驴车,驴车又换了马车。 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认出是女子,就算跟在镖队后面,也只能走一截路,立刻与其分道扬镳,再换另一支商队同行。 遇到康平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时候,她也只好寻个小镇,待上十天半月,休整好了再启程。 一路上好人,坏人都遇到过,她却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从未与人交心。 “在前面那茶摊处休息,晌午过后再启程。”江云娘指了指前面那两间草棚,对凝霜道。 “是。” 凝霜没有任何疑义的吩咐了下去,顾雨带着十来骑人马,到茶摊上去查看情况,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将看守茶摊的那对小夫妻,吓的不轻,站在炉灶前,一动不敢动。 方圆数里地都查看过,没有危险,顾雨才点头让凝霜服侍江云娘下马车。 虽说是烧茶,歇脚,除了炉灶,其他器皿全部都用的是她们自己携带的。 甚至烧茶做饭的婆子,烧火添柴的丫头,都是自己人,根本用不着摊主动手。 江云娘下车进了茶棚,目光在这四周扫了一圈,略微有些失望。 坐下之后抬头招手叫摊主夫妻,夫妻二人也见过陪着家中官员走马上任的女眷们,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说是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瞧瞧这护卫们,一个个黑衣黑甲,站的笔直,面不露凶,却一样令人不敢靠近。 这位夫人看起来也是十分凌厉的,不过态度还算温和。 夫妻二人相互扶持着,颤巍着上前去,被拦在了三步外。 江云娘没有阻拦凝霜,只是对着夫妻二人温和一笑。 “我记得这茶摊从前是一对老夫妇在看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神情显然放松了些,不大流畅的答道:“贵人、贵人说的该是小的爹娘。” “小的爹娘年事已高,这茶摊的工作繁重,难以操劳,今年年初便交到了我们夫妻二人手中。” 江云娘点了点头,又问道:“令尊令堂身体可还好?” “还算康健。”猜测这位夫人大抵是来过他家茶摊的,并非要为难他们,年轻男子已经从容许多。 江云娘仔细观察,这男子的眉眼,的确像是那位婆婆,也就没再问什么。 “莫要慌张,我们也只是寻个落脚的地方,喝口茶水,做一口简单的热饭吃,你们只管忙别的,离开之前自会给你们收整好。” 江云娘的话让夫妻两人彻底松下一口气,连连客气的答应。 在茶棚短暂歇息,用过午饭,趁着天色还早,他们还得接着赶路。 江云娘从自己车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只钱袋,让凝霜递给了茶摊主人。 年轻男子双手在衣衫上擦了又擦,双手上前捧过钱袋,连连道谢。 目送着马车离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钱袋,瞧了一眼,立刻又合上,警惕又紧张的四下张望一圈,拉着妻子进了草棚。 夫妻二人蹲在炉灶边,四周被堵得严实,才小心翼翼的再次打开荷包。 “金、金子?这是金子吗?”小妇人难以置信的伸出手捏出一小块金角,震惊的合不住嘴。 “嘘!~赶紧收摊回家去。” 他敢保证,他爹娘守了大半辈子的茶摊,也没见过哪位贵人,能赏下金子的! 这钱袋里,全是这样的小金角,沉甸甸的至少有十两。 马车行驶出去好一阵子,江云娘又回头瞧了一眼,茶棚渐渐远去。 她记得那对老夫妻说过,有生之年,想要攒下些银子,回家乡去瞧瞧。 但愿那些金角能帮的上他们。 走了两日,终于进了西城,江云娘站在从前那条街上,看着牌匾早就更换了的客栈,才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不但客栈改成了药房,就连左邻右舍,都已经换了人。 她爱吃的张氏烧鸡,翁氏豆腐,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号称百年字号的粮食铺子都换了人经营。 这场物是人非虽是人为,也可见那人足够用心了。 不过这心,大抵不是用给她的,而是为了萧景然。 江云娘略微有些沮丧的缓缓挪着步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这条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街上,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里越发空落落的。 第282章 视为死敌 昨日晴空万里,今日却阴阴沉沉,像是要下雨。 江云娘在寿材铺子里,买了些祭奠品,今早又亲自去买了几样宋城爱吃的点心,带了一壶酒。 到了西城东郊五里地的一处庄子上,此地又添了几处新坟,却只有宋城的坟前杂草丛生,像是个无人祭奠的。 身边的护卫,在顾雨的带领下,很快就将杂草清理干净了,江云娘拦住了凝霜,自己用帕子将那石碑一寸一寸的擦干净,又提起朱笔,将字重新描了一遍。 祭品、供果摆放好,江云娘跪在坟前,默不作声的烧着金银元宝,神情算不上悲伤,却隐隐带着孤寂。 凝霜招招手将周围人往稍远的地方使了使,卢庆轩远远的站在马车前,并未上前,四处打量了一番,索性背过身去。 江云娘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上一次来看宋城,还是离开西城之前,典当了附近的几亩薄田,顺道来点了柱香,道了声别便匆匆忙忙的离去。 如今她这算是衣锦还乡?但她没有什么喜悦,却觉得愧疚宋城。 她现在的生活,大抵是宋城最不愿见到的。 也不知宋城,泉下有知会不会担心他们母子如今的处境。 “锦娘。” 江云娘险些烧到了手,愕然抬头,看到那张令她厌恶的脸,眉心微拧,将手里最后一点纸钱,全部丢进了火里。 缓缓起身,凝霜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江云娘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裙子,转身欲走。 “锦娘,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特意来等你,真不能跟我说几句话吗?” 萧景然的语气里带着悲戚,期期艾艾的跟了上去,只可惜凝霜和秋瑾将江云娘挡的严严实实。 “我不明白,我明明捎了书信给你,你为何不带帧儿,南下去盛京寻我,却要隐姓埋名北上而去......” “我那时,并未与珍和成婚,也并未......” 江云娘顿住了脚步,怒然回身“为何?” “你该问问你自己为何!为何隐瞒身世,为何欺她!为何骗她!为何明知护不住,还要招宋锦娘母子入盛京去!” 江云娘一步一步的走近,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到了萧景然的心上,让他的眼皮越垂越低。 “问问你自己,是如何打算的,又想如何安置宋锦娘母子?” 江云娘又往前走了两步,压着胸中怒火,眼神凌厉地质问萧景然。 萧景然被她质问的心里发慌,六神无主的便要开口解释。 “不是的,锦娘,你定然是误会了,我没有......我并没有......是有人挑拨......” 江云娘瞧着他那副伸不展,拉不直,透着卑微和卑鄙的模样,胸中再起一阵怒火,更多的却是心酸与嘲讽。 “挑拨?” “你到如今这一步,那个选择是别人替你做的决定?既然都是自己选的,又哪有什么挑拨? “是你自己贪心!” “想要功名利禄,又想要齐人之福!眼里看着珍和郡主带给你的权势便利,又舍不下发妻和子嗣!” “你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何才是真的为了萧帧和宋锦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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