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灯烛次第亮起,烧水的烧水,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所有人都是被叫醒的,却并不慌乱。 类似的演习,月初就开始进行了,到了月中,已然不知练习了多少遍。 寡大夫背着自己的药箱走进产房的时候,夏院政和胡太医也同时赶到了。 皇上不在宫中,郝如月谁也没有惊动,只派人告诉了太后和太皇太后一声。 太后赶来坐镇,被郝如月劝回去了。 等太后一走,郝如月忍着疼痛分工,产房外夏院政和胡太医说了算,产房里头都听她的。 说完看向寡大夫,寡大夫郑重点头:“已经用沸水和烈酒消过毒,万一用到……还会提前再过一遍火,娘娘放心!” 安排好寡大夫这边,郝如月把一个暗红色的小玻璃瓶交给芍药,对她说:“若是我疼晕过去,忽然血崩,把这个喂我喝下,可保住性命。” 此时已经有了注射器,吹玻工艺得到长足发展,这样小的玻璃瓶比较常见,并不会引起注意。 芍药一听就哭了,郝如月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安慰她:“不一定用得到,以防万一。” 皇后娘娘脸都白了,可见有多疼,芍药顾不得抹眼泪,赶紧点头:“奴婢晓得,娘娘放心!” 精神松懈下来,疼痛的感觉骤然放大,郝如月疼到哼出声。 药膳空间里有止疼药,太医院也有,但是不能吃,因为生孩子就是要在阵痛的时候用力。 如果不知道疼,就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力。力气若是用错了时候,不管用不说,还可能延误产程让孩子陷入窒息的风险。 郝如月按照之前寡大夫教的,疼也只是小声呻吟,不会大喊大叫浪费体力。 “皇后娘娘,非常好,呼吸是对的,用力也是对的。”寡大夫之前还担心皇后这样娇贵,又是头一胎,生产的时候会疼到叫喊,甚至晕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皇后在产房里就像她平时养胎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所有体力都用在了生孩子上。 除了双胎有些麻烦,皇后大约是寡大夫接生过最配合最会生孩子的产妇了。 还没开指,阵痛不是很频繁。在阵痛的间隙,郝如月还能吃东西补充体力,甚至忍着腰疼下床走动。 把寡大夫看得目瞪口呆,她知道皇后坚强,却没想到能坚强到这种程度。 除了吃东西,郝如月也喝了一些在药膳空间里兑换的补充体能的灵药,生怕产程太长,自己会脱力晕厥。 因不清楚灵药对孩子的影响,每次只喝一点,并不敢多喝。 这时院中乱起来,有人在喊太子,还有跑动的声音。郝如月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门外就响起了太子的喊声:“别拦我!我要进去找额娘!” 然后是大阿哥的声音:“太子,你别冲动!咱们是来拿对牌的!现在还没人去禀报汗阿玛呢!” 眼下已是二更天,宫门落匙,想出去必须用对牌。 皇上在丰台大营,军营重地,想要进去也必须用到对牌。 出宫的对牌,皇上手里有,皇后手里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手里都有。但能进军营的对牌,宫里除了皇上有,便只皇后手里有一块。 还是昨天临时给的,以备不时之需。 想要顺利出宫,顺利进入军营报信,两块对牌缺一不可。 平时冷静自持的太子,此刻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个劲儿只想往里冲。 若不是有大阿哥拦着,且太子的力气不如大阿哥足,早被他冲进产房去了。 “保成!额娘没事!额娘好着呢!”郝如月忍着疼走到门边,却没有开门,只隔着门板与太子说话。 一来她此时身上狼狈,汗水浸透了衣衫,即便是亲母子也要避嫌。 二来古人忌讳产房,认为男子进入产房不吉利,郝如月入乡随俗。 太子听到郝如月的声音,这才安心:“额娘别怕,儿子在呢,汗阿玛赶不回来,儿子在外面守着!” 额娘的肚子一月比一月大,进了八月走路都要人扶,腿还有些浮肿。虽然太医和女医都说额娘的怀相很好,胎位也正,只是双胎肚子会大些,太子嘴上不说,心里的恐惧还是与日俱增。 太子细心打听过产期,知道在八月下旬,从上旬开始就派人盯着坤宁宫。 今夜得到额娘临盆的消息,太子的第一个反应是尽快派人出宫,禀报汗阿玛。 走出毓庆宫的门,迎面撞上了大阿哥。非常时期,太子草木皆兵,劈面问大阿哥跑来做什么? 只字不提皇后生产的事。 深更半夜,宫门落匙,汗阿玛远在丰台大营,额娘产子。太子告诉自己凡事都要谨慎,此时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 对上太子算不上友好的目光,大阿哥赶紧解释:“是皇玛姆派人通知了承乾宫,我额娘已经过去了。额娘怕你不知道,特意让我过来送个信儿。” 皇后半夜生产,皇上正好不在,贵妃可以去坐镇,却不敢拿主意。便让大阿哥给太子报信,想着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有人作证。 毕竟皇后怀的是双胎,生产要冒双倍的风险。 贵妃已经过去了吗,太子闻言快步越过大阿哥,边走边说:“大哥随我去坤宁宫要对牌,皇额娘产子,得赶紧派人出去禀报汗阿玛!” 贵妃也是这个意思,大阿哥自然没话说,便跟太子一起去了坤宁宫。 可一踏进坤宁宫,就听见了两声隐忍的呻吟,声音虽然不大,但听着就很疼。 大阿哥只觉头皮发麻,转眼就看见刚才还冷静自持,谋定后动的太子忽然跑了起来。 宫中无大事,不许跑动,太子平时最注重规矩和仪态,从未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过。 大阿哥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谁知太子没去正殿,反而往西暖阁跑。 西暖阁不是皇后的产房么? 大阿哥喊了一声太子,太子也不理他,朝着西暖阁就跑了过去。 大阿哥只得硬着头皮追过去,幸好产房门口有人当值,这才勉强拦了一下,没让太子直接冲进产房。 大阿哥几步过去,从背后抱住太子,连拖带拽总算没让太子冲进去。 此时听见额娘的声音,太子才从应激反应中抽离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亲额娘就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的,当时亲额娘只生了他一个。 而额娘此时肚里却装着两个。 两个孩子就意味着成倍的危险。 从前他不想额娘生小弟弟或小妹妹,是怕额娘有了孩子,会忽略自己。 他不想与人分享额娘的爱。 真到了这一天,听见额娘痛苦的声音,太子什么都不想了,只想额娘好好活着,不要像亲额娘那样离开他。 至于爱与不爱,独占还是分享,顿时变得不再重要。 听到太子要留下,郝如月急出一头汗。妇人生产要经历的疼痛是级别最高的那种,现在她还能忍住不喊疼,等会开指,可就不一定了。 她不想让太子听见这些。 毕竟太子才八岁,还是个小学生,会吓坏的。 “保成,你先回去睡觉,等睡醒一觉再过来。”郝如月感觉阵痛来了,强忍着道,“额娘这会儿只是有些肚子疼,明天早晨才生呢。” “你现在不去睡觉,等早晨额娘生产的时候,你却睡着了,岂不遗憾?” 孩子越大越不好骗,太子仍旧坚持:“额娘放心,儿子一夜不睡也不会困,儿子守着额娘!” 郝如月感觉疼得不行,便由人扶着躺回床上,狠心从药膳空间里兑换了一点点止疼的灵药喝下。然后惊喜地发现,只要剂量掌握好,灵药可以将疼痛维持在一个她能忍受的程度。 太子果然是她的小福星! 郝如月趁人不备偷偷喝了一点止疼药,安慰自己就当在后世的医院打了无痛分娩。 且药膳空间里灵药的副作用,应该比无痛分娩还小。 见皇后重新躺在床上,再没喊疼,寡大夫走过去检查,惊讶地发现居然已经开了一指。 可她怎么感觉皇后开指之后的表情,比之前还好些,按理说应该更疼才对。 想着寡大夫朝屋门处看了一眼,心中猜测多半是有太子在,皇后怕吓着太子,这才没有喊疼。 这下皇后在寡大夫心中,不仅是最自律的产妇,也是最会生孩子的产妇,还是最坚强的产妇。 几项记录刷下来,寡大夫心服口服外带佩服,也不像刚开始时那样紧张了,主持产房内的各项操作越发游刃有余。 疼痛被止疼药约束在一个能够忍受的范围,可开指之后便要端血水了,郝如月担心吓到太子:“保成,有你在额娘很放心,你去主殿换贵妃回去歇着。她身子一直不好,可别熬坏了。贵妃回去,你就在主殿坐镇。” 先把人支走再说。 缓了一口气又对大阿哥道:“保清,你一起过去,亲自送贵妃回承乾宫。我这边没那么快生,早晨再来就是。” 再把另一个也支走。 这会儿见产房里非常安静,坤宁宫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太子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一半:“好,额娘放心生产,儿子都听额娘的。” 大阿哥也应是,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意:“皇额娘,要不要派人去丰台大营禀报汗阿玛一声?” 郝如月闻言摇头,又想起隔着门板两个孩子看不见,这才道:“不必了,皇上说明日便回来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我身边有太子,满够了!” 大阿哥没有太子那么多心眼,比太子好骗多了,应了一声是,就跟着太子出去了。 大约是双胎的缘故,本身自重大,开指开得特别快。 郝如月以为是好事,毕竟开指快生得也快,受罪少。但看见寡大夫几乎拧成死疙瘩的眉头,心里又是一咯噔:“有什么不妥吗?” 此时在寡大夫心中,皇后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产妇了,自律会生不怕疼,没有什么是她扛不住的,于是实话实说:“开指太快有撕裂的风险。” 郝如月:“……” 千算万算,没算到撕裂,郝如月心头一紧,听稳婆说:“一下开到七指了。” 别人开指都是一个一个地来,她是隔着跳,一三五七这么玩。 感觉肚子的孩子比她还急。 撕裂的事,产前听寡大夫提过,疼就不说了,撕裂那点疼,还不如生孩子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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