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姿势稍显别扭地上前,“对不住,遇到一些杂事,让郡主久等了。” “殿下客气了。”卢皎月答了一句,又往旁边示意,“殿下坐。” 梁攸尚:“……” 想想自己这会儿前后都疼的屁股,他默然良久,终是开口:“我还是站着吧。” 卢皎月有点儿奇怪,但也没深究,开门见山道:“今日早朝上的事,想必十殿下也知道了。” 梁攸尚一愣,面露困惑:“什么事?” 卢皎月抬眼看他。 梁攸尚:“……” 他在原地僵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郡主是说太子的事?” 他这么说着,扶着几案,尽量不着力地让自己屁股着力地坐在了卢皎月对面。 枕中斋的布置都很风雅,这间客堂更是仿照先代布置,里面设得并非高桌高椅,而是矮几和跪榻。本来一站一坐没什么,但这么一来,看着对面高平郡主直身正坐跪在他的对面,梁攸尚觉得自己要折寿。 等梁攸尚小心谨慎地避开伤处坐了,这才松了半口气。 至于说另外半口…… 他默然良久,还是给自己找补:“早朝之后,有官员来枕中斋拿画,我听他们提起一点。” 看着对面人轻轻颔首,也不知道信没信,梁攸尚的心又提了半边。 他觉得自己这“醉心书画、不理政事”的形象很稳固啊?连成帝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方到底从哪看出来的? 卢皎月:“我这次是为了此事过来的。” 梁攸尚:? 这里头有他什么事啊? 他不由开口:“郡主的意思是?” 卢皎月:“东宫长史呈送御前的、太子私通刘安饶的信件,用的纸是枕中斋的纸。青檀纸带异香、桃花纸晕粉泽、还有笺上的云纹……十殿下送来芙蕖宫的纸很有巧思,我都很喜欢。” 梁攸尚:“……” 什么叫弄巧成拙?这就叫弄巧成拙! 卢皎月又笑了笑:“这些东西,我猜殿下没有给东宫送?” 皇子府邸之间的赠礼,单单送纸就太廉价了,梁攸尚为了立自己的醉心书画人设,送的应该都是名家字帖画作。 梁攸尚:“……” 他压下那微变的脸色,扬声强笑道:“确实如此。那贼人想要陷害太子,却不想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真是的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他顿了下,对外扬声:“丹童、丹童,快来!把斋里的账簿拿……” 卢皎月抬了抬手,拦住他的动作,摇头道:“不必。” 那个被唤作丹童的小童子却已经进来了,见此情形,不由请示,“殿下?” 梁攸尚摆手,“听郡主的,你先下去吧。” 虽说如此,等人走后,他却同样疑惑,“郡主做什么拦着我?这事实在令人痛恶。我倒要看看,有谁竟敢用我斋里的纸,行如此龌龊之事!!” 他说着说着,声调不自觉拔高,语气激动起来。 这激愤情绪倒是真心实意了。 卢皎月:“是要看账簿,但不是这份账簿。” 梁攸尚那义愤填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这份账簿那份账簿的?哈哈。” 话末还干笑了两声,像是想缓解气氛,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 卢皎月倒是不介意,她对着对面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太子私通刘安饶的信件,用的是枕中斋的纸。”你说这里面谁的嫌疑最大? “拿账簿”和“被拿下”,选一个吧。 梁攸尚:“……” 他只想给眼前的姑奶奶磕一个!
第136章 错认20 早朝上之事, 事关太子,高平郡主定不会袖手旁观。 梁涣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回府略微整理了一下, 立刻就带着刘安饶一案的证物去了芙蕖宫。 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 芙蕖宫的人对梁涣也不陌生, 见到是他后便先将人迎了进来。 金六解释:“先前东宫来人,郡主听了消息就去庆和殿求见陛下了, 这会儿还没回来。” 梁涣应了一声,又问:“郡主什么时候去的?” 金六报了个时辰, 梁涣愣了下。 那会儿早朝才刚散,太子应当还没回东宫,东宫的人多半也是捕风捉影听到些消息,匆匆赶过来慌乱求助。那种情形下,说些什么不难想象。情况未明, 还是谋反这等大事, 阿姊却愿意为东宫奔走。 梁涣抿了抿唇, 压下神色里的那点僵硬。 倒是金六,说完时辰后却忍不住喃喃,“按说这个时辰了, 郡主也该回来了。莫不是去了东宫?” 梁涣闻言,眉头不由拧起, “东宫?” 太子御下一向宽仁有余、威严不足, 这会儿的东宫还不知道是怎么个鸡飞狗跳呢,实在不适合过去。 梁涣料想的不错,这会东宫确实乱成一团。 太子自己还没从早朝上的事里缓过劲儿来,回宫又要安抚满宫上下的情绪。 东宫班底齐聚一堂, 整个宫殿却像是早市一般闹哄哄的。 有人喝骂:“姚南静竖子小人!殿下对他如此厚遇,他却反过来诬陷殿下, 如此吃里扒外的小人,果真是猪狗不如!” “狼心狗肺之徒,触柱真是便宜他了,合该千刀万剐!” “那小儿若还活着,某一定替殿下杀之而后快!” “……” “…………” 骂的人嗓音激昂高亢,硬生生地把几个想要讨论解决之法的僚佐的声音压过去了。 太子一开始还有心安抚,但几次开口都被把声音盖了过去,也失了宽慰的心态,索性坐在上首,任由这些人吵嚷去了。在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群情鼎沸之后,终于有人注意到敛眉不语、久久未发一言的太子。一个两个渐渐止了声,这间议事的偏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些个脸红脖子粗的没了动静,一直安静端坐的人才有机会发言。 一个面容老成的文士上前,“禀太子,臣以为,如今之计是先查清楚那姚南静平素常去何处、与何人有所交际、又与什么人最亲厚……” 话没说完,就旁边一人大步上前,被揪住了前襟拎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才来东宫多久?就敢在这儿逞能耐?我告诉你!老子在太子跟前效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桥洞里头讨饭吃呢!”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叫的最脸红脖子粗的那个。 那句“与什么人最亲厚”实实在在戳在他的肺管子上了。 太子脸色一变,厉声斥责:“康寿都,放开杜公。” 康寿都松了手,杜庞却面带苦笑。 太子明理听谏,却不能决断。 他早就同太子谏言,东宫这些旧属无能却骄横,早晚会惹出事端来,可太子念及旧情,总不肯将人驱离,如今果真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杜庞深吸口气,整了整一团褶皱的衣襟,接着说了下去。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此遭东宫不能逃脱,他也免不了罪责。可是感受到那些个旧属落过来的、一道道眼带不善的视线,杜庞却觉恐怕此事终了,自己也落不得个好结果。 …… 偏殿的这一场议事议得太子身心俱疲,但是等回到内宫,却还不得安宁。 他刚刚踏进殿里,就有美人梨花带雨地迎上来,雪腮盈泪、美不胜收。 正是云侧妃。 太子这会儿实在没什么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的心情,但到底是顾念情分,他勉力打起精神来,草草替人擦了擦泪,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父皇已经命七弟去查了,等出了结果,自然就过去了。” 云侧妃果然神情稍缓。 却听太子顿了下,又道:“宫里的人先前去了趟芙蕖宫,高平也在父皇面前求情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云侧妃才稍稍缓和的神色因为后半句话陡然僵住。 太子这会正值心情烦乱之际,也无暇注意到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化,他倾身抱了抱人,像是安慰,口中确实打发道:“你先回去好好歇着罢,孤想一个人静一静。” 太子说完这话,就接着往寝殿内走去,云侧妃眼睁睁地看着跟随太子的宫人一个个从她跟前走过,寝殿的大门在她眼前关上。 云侧妃;“……” 她脸上僵硬的表情一点点扭曲。 高平?又是高平! 那算是哪门子的“妹妹”?! 太子出事,东宫僚属的第一反应是去芙蕖宫求助。 太子不干脆去问问,全东宫上下,有哪个把她当妹妹?那分明是当东宫的女主人、未来的太子妃! 枕中斋。 梁攸尚再怎么不情愿,在卢皎月那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话之下,还是带着人回了自己府上。 都到了这地步了,梁攸尚也没什么待客的心思了,直接把人带到了后院,对着迎上来的人道:“窦寨,去把账拿来。” 窦寨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砸得一懵,不确定地看过去:“殿下是说?” 梁攸尚:“就是你管的那个账。” 窦寨:“……” 他迟疑地将目光落在了卢皎月身上。 殿下带了个女子回来,一入府就直奔后院,上来就是要看账,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那账是随便给人看的吗?!里面可有不少要命的东西,就是枕边人都得掂量掂量,何况这没媒没聘、没名没分的。 梁攸尚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但是看那表情就觉得不对。 莫名觉得不能让人深想下去,他使劲咳了两下,提了声催道,“别想些没用的,让你去你就去!!” 窦寨:“……是。” 他应声而去,在心里不由暗呼好几声“完了”。 ——殿下这是美色上了头,脑子都没了! 梁攸尚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下子就背了个大锅。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瘫着往旁边凳子上一坐……嘶!还没好的尾巴骨被磕了一下,他顿时原地蹦了起来。 在卢皎月诧异的目光下,梁攸尚佯作无事发生地在旁边站了定,还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先坐。” 卢皎月:“……” 就梁攸尚刚才那好像凳子上有烙铁的表现,怎么看怎么让人坐不踏实。 卢皎月有点怀疑地看过去。 这上面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人一坐上去就散架的那种。 梁攸尚不知道卢皎月的疑虑,还在热情地请人入座,“郡主不必客气。” 卢皎月:……更像了。 这人该不会想报复吧? 卢皎月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堂堂一个皇子,不至于那么幼稚。 “多谢殿下。” 她低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地在凳子上挨了半边。 是稳当的。 似乎还挺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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