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别送得很热闹,带到各自上了车舆,卢皎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出来了啊。 卢皎月回来之后整理了一遍刚才收到的礼物,该入库的入库、该摆的摆出来,当然也看了谢甘棠送的那副画。 是一幅江上明月图。 明月高悬天际,江面烟波微茫,有孤舟行于江上,舟上有一人、似在仰首望月。 卢皎月看了一会儿,有点奇怪。 好看是好看,画意是不是略微有些凉了?颇觉凄清。 马车辘辘驶远。 谢甘棠掀开了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立在那里。积土成台、珍木为梁,就算远在京郊都能看到。 人怎么能这么顺呢? 他想要改朝换代,就真的登上了帝位;他想要天下一统,就真的四海如一、人心归附。可他都坐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上了,却还是不满足、不满意。 他想要世家俯首。 不是拥立,不是承认,而是“跪下”。 是他先举起了刀,却怪世族为什么不肯引颈就戮。如何引颈?怎么能就戮?!他是在要世家的数百年族史、尽皆成为自己煌煌功业上的一行墨字。 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他怎么能这么不知满足?! 谢甘棠遥遥地看了眼那仍旧清晰的巍峨宫室,仿佛透过重叠的檐角看到其中的人。 哪有什么“帝后情深”? 不过是帝王先动的心。 那就愿他一辈子…… ——辗、转、不、得、所、求。
第57章 帝后57 谢甘棠的画很好看, 但是卢皎月总觉得有点太凉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画收起来了。 周行训是晚些时候过来的,他倒是难得在长乐宫呆了一个下午, 哪也没去。 但是好像坐也没有坐得很安稳, 屁股下面像是针扎似的,一会儿就要挪一挪, “心不在焉”都写脸上了。 卢皎月忍不住,“你要是坐不住就出去吧。” 这坐立不安的样子怪让人烦的。 周行训愣了一下, 非常严肃地摇头,“不,我能等。” 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最后这半天。 卢皎月:? 等什么啊? 一直等到了晚上。 卢皎月习惯性命人收拾寝殿准备歇息了,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周行训还没有走。 刚待回头去问, 却觉一只手臂从侧边环过来, 轻轻扣住腰。 卢皎月被带得往后退了一步, 被拥到了一个显得炽热的怀抱中。刚刚落定,就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嘶哑的询问:“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卢皎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 “我并没有……” 她并没有拒绝周行训留宿长乐宫,也没拦着他去别的宫殿。可他就是哪里都没有去, 宁可自己睡寝宫。 似乎察觉的怀中人这一瞬间的动摇, 温热的吻落到了颈侧,湿热又含糊的声音落入耳中,“那不一样。阿嫦你知道,那是不一样。” 他又不是单单为了和阿嫦做这种事。 他想要的更多, 也更贪心。 帘帐的钩子被拨开,层层叠叠的帐幔落下。 卢皎月几乎一个晃神就被带到了榻上, 腰缠被扔到了一边,衣裳松松地往下坠。她本来是一点都不介意这种事的,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按住了周行训的手。 “你在浪费时间。” 她非常非常用力地抿了一下唇,“不会有结果的,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周行训的回应是: 他凑过来亲了一下,特别大声地,“我乐意!” 卢皎月:! ——这个人! 周行训却很坦然。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况且他非常确定,有那么一个瞬间、阿嫦确实动容了。 他既然能用五年的时间磨到这一点点动容,那就能用以后很多个五年换来更多的心动。 宫殿外的云聚拢又散开,殿内的动静也渐渐安静下来。 卢皎月心情有点复杂,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一夜情之后的冷静期状态,开始疯狂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没坚持住。 倒是周行训一副非常餍足又不掩饰得偿所愿的样子。 他本来是打开窗户散一散屋子里的气味,但是抬头往上看了看,却愣了一下,突然感慨,“阿嫦就像是月亮一样。” 还在冷静期的卢皎月:? 她迷惑:“什么月亮?” 周行训:“天上的月亮啊。” 卢皎月:“……” 这是什么小学生问答?选择理周行训是她的错。 正这么想着,却听对方接着,“所有人都有所求,或为求利、或为求名。前者虽为世人不齿,却是大多数人一生汲汲追寻的;后者高义,也不过是所求方向不同罢了。” 就连那个人、求的不也是一个‘青史所载、昭昭清名于万世’? 只是他求的,他给不起了而已。 “但是阿嫦没有。” 卢皎月一愣。 周行训已经走了过来,他稍微蹲了下身,似乎想看清卢皎月眼底的神色,接着问:“阿嫦有想要的吗?” 他眼神中是纯然的疑惑。 卢皎月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有的。” 周行训笑了起来,“是什么?阿嫦你同我说,我给你啊。” 他似乎是真的很高兴,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点‘只要开口我就能做到’的神气,像个不知世事深浅、胡乱许诺的少年。但是他早过了那个年纪,也并非不知世事。 卢皎月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确实不用,因为周行训已经给过了。 ——是“太子”。 所谓剧情,所谓一见钟情,所谓盛宠,都不那么重要。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给这个小世界留下一位继任天下的“盛世明君”罢了。 卢皎月正这么想着,却听那边的周行训特别特别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抬着头,一副不死心的语气追着问:“真的不用吗?阿嫦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要的。” 这人蹲着身又凑得近,好像稍微有点儿不对就能就地撒泼打滚的样子。 卢皎月:“……” 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在周行训跟前,真是多一秒都深沉不起来,卢皎月一点儿也不想接对方这话茬,干脆抬脚踢了踢人的小腿,“行了,把窗关上,该睡了。” 白腻的玉足从被子里伸出来,碰了碰他之后又收回去。周行训缓缓地眨了下眼:又想要了。 不行,第一天不能过分。 还有明天、后天…… 他闭紧了嘴,舌尖在口腔中蜷了蜷,闷不吭声地去关窗了。 卢皎月都忍不住多看过去两眼。 ——太听话了,显得不那么正常。 只不过这么看着,又有点走神。 她在想“太子”的事。 其实在女主完完全全把升职路线从后宫歪到少府之后,卢皎月有想过要不要干脆把那孩子记在自己的名下。中宫嫡子是再正统不过的继承人,那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是这么做、多多少少有点抢别人儿子的嫌疑,卢皎月才一直犹豫。 她本来想着起码等孩子再大一点、能记住亲娘再说。 然后周行训突然有一天,毫无预兆、让人一点儿都没有准备地立了太子。 卢皎月还记得自己听到这件事后震惊又复杂的心情,她觉得自己这剧情简直维护了寂寞:女主在少府的升职如火如荼,好像打算换个地方复刻剧情升级路线,男主致力于把自己的后宫清理干净、不停地往外踢人。剧情都崩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太子居然还是被立起来了。 卢皎月实在忍不住、戳了戳系统,[我觉得这个小世界根本不需要人维护剧情。] 她做了什么吗?她好像什么也没做。 系统看着随着小世界发展稳定,进一步解锁的崩溃报告:包括但不限于女主出头后的花式死法和流产方式,还有黑化版女主报复全后宫的团灭结局…… 系统语气沉痛:[不,你很重要。] 它甚至可以推演出接下来崩溃报告的内容。 女主没出头 →出头了会死/流产 →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后,就该轮到……皇子之间的花式相残。 系统:[……] 系统:[还请宿主再接再厉(鼓励jpg)] 它甚至给了一个表情包。 未来的明君现在还是个崽崽,他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 ——宿主加油! 卢皎月:啊这…… 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是现在剧情崩成这个样子,绝对有她一部分责任吧? 还让她“再接再厉”。这合适吗? 卢皎月还准备再问,却突然被抓住了手,“阿嫦,你在想什么?” 很少见的,那张一向明快带笑的面孔露出点儿凝重到肃然的神色。 注意到卢皎月怔愣的神情,周行训努力想要把神情放得缓和点,但是效果不佳,他眉宇间仍旧染着不自觉地焦躁:绝对有什么、就在刚才。 卢皎月觉得莫名,但还是回了句,“没什么。” 觉得这回答有点儿敷衍,看着周行训不大好的表情,她又补充,“我在想太子的事。既然立了太子,是不是该搬去东宫?但是这孩子却太年幼,让人担心。” 周行训略微拧了一下眉,他倒是看出来阿嫦很喜欢那个太子,但是他其实不太赞同这样:小孩子很容易夭折,而太子又处在那个位置上…… 算了,他稍微看顾一下吧。 “让他去东宫吧,早点有自己的班底,对他只有好处。况且少府有人照看,不会委屈他的。” 到最后,选择放弃“皇子母亲”身份的,也只有那一个罢了。 周行训对此有所预料,倒也没有觉得多失望。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他是不是还没选伴读?我记得七哥家的三郎正好和他年岁仿佛,让他进宫来吧。” 这一句话几乎敲定了两个孩子的未来。 但是不得不说,让周重历的儿子给周玟当伴读,这是比立太子旨意更明确的态度。卢皎月没有拒绝的理由。 话题告一段落,但是周行训眉宇间的焦躁之色还未散去。 隔了好一会儿,都在殿内的烛火被吹熄,卢皎月都以为要睡了的时候,听到枕侧的人突然开口,“阿嫦,你会走吗?突然消失。” 卢皎月被问得一愣。 虽然不太明白周行训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但还是很认真地给出了回答,“不会。” 虽然是和系统的交易,但是她接手了一个女孩子的生命,她会完完整整地走完这后半生的。 周行训舒了口气,“那就好。” 他轻轻拥住了身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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