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听沈寂沉声问:“说说扶凌门!” 沈宽红着眼笑了下,缓缓将手肘撑起,半仰着身子艰难的望向沈寂,咬牙切齿道:“去珑汇的事,军田案的罪我都认。我手上有不少人命,命人刺杀兄长,借由军田一事欲谋害亲父,罪无不赦,应当足够判得一死,但有关扶凌门,我不会吐露半点,兄长何必妄图?” 此话一出,堂上唏嘘之声更甚。
第230章 事已至此 何必妄图? 沈寂不由笑了。 好一句何必妄图! 他得要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这个堂弟了。 如今的他,狼狈不堪,趴在地上满身污秽,身上更是伤痕遍布,可他眼神中却带着莫名其妙的坚定,仿佛他所说的那个隐秘的江湖门派,是将他灰暗的过去撷来希翼的光。 好像并不能说他此刻很狼狈。 沈寂不禁蹙起了眉头。 如今扶凌门的意图他们大致清楚,私开铁矿、勾结外邦、牟利洗钱、制兵谋反,夜女入狱,张戌被捕,余凡暴露,他不清楚这些人在扶凌门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当初水月供认余凡大概是门中四大阁主之一,夜女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那么沈宽在他们其中拥有什么身份? 军田案可结,但扶凌门一案却又陷入僵局。 他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方向去查? 易山要运兵器入京,想来是因为他们快有动作,那就说明扶凌门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已经在京城之中。 想到此处,沈寂忽然记起那日千澜阻止学子动乱时,曾在临近客栈里有人掷暗器伤人。 他望向一旁杵着的秦列,“那日在坊间掷暗器的人,你们可找到了?” 秦列一愣,摇头道:“不曾。” “客栈的掌柜呢?” 秦列道:“那掌柜在翌日便失踪了。” 沈寂蹙眉再次望向他。 怎会这么巧? 秦列解释:“那客栈名为云香记,掌柜张德云是两年前独身一人自山东而来,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西厂查封云香记第二日他便不知所踪,在客栈灶间米缸之下发现一条地道,通的是离客栈不远处的一间民宅,想来他是自此处逃离。” 说罢他顿了下,又补充道:“那处民宅无人居住。” 听闻,沈寂不由笑露嘲弄。 竟然又是山东? 也罢,无头无尾的属实不好查,沈宽不开口,那便先查问当日近棋带回来的两名学子。 至于文清侯府会如何,他又会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臣者不得计较,也计较不得。 他默声理清思绪,又望了眼沈宽,起身朝众人施礼,“眼下沈宽对军田案一事供认不讳,诸君可将今日堂上之事尽数上奏皇上,本官以为,军田案可结,诸位觉得何如?” 众人纷纷传递眼色,最后大理寺卿抚须敲定,由大理寺上疏,将沈宽暂时押入死牢听上发落,余下孙啸虎招供之人清算后再做打算。 事已至此,就只能如此了。 ...... 事情传入宫里,听见沈宽勾结扶凌门的消息,皇上气不可遏,将案桌拍得直响,更是当场拂落案上一堆奏折,判沈宽斩首示众。 随后又派人将沈寂叫入宫里,在听他说完其中始末以后,唾沫横飞地骂了他半个时辰之久。 乾清宫中人人自危,又忍不住替昔日这位在宫中广结善缘的太子侍读捏一把汗,沈宽勾结奸佞,意图谋反,这是要抄家的大罪,文清侯府几十年风光算是完了。 千澜听见消息,立即就让近棋驾车送她来到宫门口。 万般焦急地等到亥时,才见到紧闭的宫门开了微微一角,冯源提了个小宫灯,顶着风蹑手蹑脚地从里头出来,叩开千澜的马车门。 “姑娘受累,太子殿下听闻您在此等候,特派奴婢来说一声,沈大人今夜只怕出不得宫了,但叫您莫要担心,沈大人不会有事的。如今天寒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府吧!” 他的话携冷风入耳,千澜才算缓缓找回一丝知觉,方才不知,现在却切实的感受到了。 今夜是真的冷。 将才千澜一听见近棋传来的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叫人套马车来到宫门前,焦急之余居然连件披风都没来得及拿。 一路上她浑身都在颤,却浑然不觉气候寒冷。她在怕,她怕沈寂就此获罪,她怕等不到他出来教自己骑马练字,沈寂答应过要教她舞鞭,还答应了每年要和她一起堆雪人…… 如今听到冯源的声音,才让惊魂未定的她慢慢聚拢几分理智,她将视线缓缓移到冯源担忧的脸上,良久才道:“那大人之后,会如何?文,文清侯府又会如何?” 冯源躬身垂首,“姑娘,兹事体大,之后事须由陛下定夺,奴婢不敢妄做猜想。您快些回吧,若有事,奴婢自会叫人去伯府通传。” 千澜微微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摇头道:“我就在这等大人出来,哪儿也不去,冯中官,还请您替我留意一二,我想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若有要紧的,您让一个宫人出来给我递个消息。” 冯源很为难。 眼前的局面可以说是沈寂亲手推到这副田地的,他是摆明了在赌皇上的态度,以整个文清侯府做赌注,先是赌沈宽能坦白招供,可这一局他已败北,余下的是皇上对勋贵的旧情。 但依他之见,悬得很。 虽不至于丧命,下场却绝对不会好看。 因此就算她不吃不喝在这等候也是无济于事,该受的责罚,沈寂和文清侯府都逃不掉。可当他见到千澜那双隐在暗色之中,仍然熠熠生光的眸子时,他再开不了劝阻的口,这些情爱中的事他都不懂,或许这份不离不弃就算是感情中的难能可贵吧! “也罢!”冯源道:“我的值房就在护城河旁,若姑娘不嫌弃,好叫杨侍卫带您过去,早前惜薪司送来的炭奴婢还未用完。” 闻言,近棋也望向马车,连忙劝道:“是啊姑娘,让爷知晓属下带着您过来受这份苦,回来后指定叫我好看。” 千澜想了下,不愿为难别人,也不想为难自己,于是点头应承。 河边寒风瑟瑟,狭小的室内靠着一道微弱的烛光照明,千澜坐在火盆旁边,用长袍笼着自己,静静地看着近棋忙活。 近棋烧火很快,惜薪司给的炭也很得力,屋里暖意渐起,近棋便将火盆朝千澜推近些,而后起身去开了扇小窗通风。 “姑娘,属下在门外马车里,您有事就叫我。” “且慢!”千澜在身后叫住他。 近棋转身,“姑娘有何事要吩咐?” 千澜抬眸望向他,“你与我说说,今日在大理寺几厢会审,都发生了什么?”
第231章 戴罪清查 晃动的火光映衬着千澜的脸,明暗下她那双杏眼难得地显露厉色。 近棋很少见过这样的千澜,既觉得她在过去的半年里变化太多,又觉得原本的她就该是这样的样子,带着冷冽,随意一个目光就能威慑到人。 他常常能透过如今的千澜,在她身上看到他们家爷的影子。 会审堂上发生的事并不多,近棋寥寥几句就能解释清楚。 千澜听后,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着炭火发呆。 近棋不敢离开这间屋子,却也不好和千澜同席而坐,只好在门边站着听千澜之后的示下,顺便给她遮挡一些屋外的风。 半晌,千澜的目光从炭火移到近棋身上,语气带着思量,“我之前在珑汇蹲墙底下偷听的时候,屋里有不少人,他们自称属下,对沈宽态度恭敬,我觉得他的地位并不低。军田案亦是由他主导,只怕身份在余凡之上。” 这话近棋听懂了,却又不怎么敢懂。 水月说余凡是扶凌门中四大阁主之一,若沈宽地位在其之上,那说明在阁主之上还有一层,而沈宽只是个侯府公子,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扶凌门勾结才会拥有这般地位?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千澜又道:“沈宽当年读书读的不差,说明不傻,若不是扶凌门许了他很多,他不见得会铤而走险做下这些事,而且若非沈寂离开京城时派近书留意文清侯府,误打误撞发现了端倪,不然我们不见得会怀疑上他,只要他不暴露,扶凌门在侯府便有一张最隐秘的底牌。” 她从屋内看过来,“所以你说,他会不会早就与扶凌门的人勾结,一直隐忍到如今才发作,而他必然清楚核心是谁,所以他眼下什么都不会说。” 想到此处她声音骤小,似在自言自语,“可扶凌门为什么会找到他呢?人前他是光鲜的侯府公子,什么样的门派能在京城万千勋贵里头挑出来一个他?且不说冒不冒险,别人不一定能搭上这条线。” 近棋试着为她解惑:“莫非是因为六爷在府内日子过的不好?” “可京城大户人家之中过的不好的庶子不知凡几,为何偏偏是他?我与瑜表哥谈论起他时,他只说沈宽原想走科举,家中却让他理庶务,可见外界他的名声只是一个听从家中安排的温润公子模样,扶凌门又怎会知道他内心不平之处,还借由这个策反了他。” 千澜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古怪,似乎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又觉得缥缈不可视物。 扶凌门与沈宽到底是如何搭上关系的? 默了片刻,千澜忽然问:“近棋,你可知道沈宽孩时有没有什么朋友?” 近棋倚在门旁认真的想了想,“六爷在府里话和我们家爷一样少,没见有什么朋友,不过属下来府里来的晚,这个事要问近书才好。” 千澜闻言立即起身,“那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近书。” 近棋一愣。 “快走啊!”千澜见他不动,急忙催促道:“我总觉得这个事很重要,没来由的觉得重要,宜早不宜迟,恐生变故,快快快!” “姑娘莫急,属下派人去将近书叫来见您便是。”说着他朝千澜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片刻,很快又回来。 约莫一刻钟后,近书抱着一件从沈寂屋里找出来的玄色大氅走了进来,说话时还微微带着气喘,一进门便将大氅奉给千澜,“姑娘披件衣裳。” “多谢!”千澜道了谢,立刻就问起正事。 近书听后沉思半晌,抬头道:“倒真有这么一个,是前任首辅谌隻谌大人的养子,好像是叫徐展云。” 谌隻?橙汁? 千澜忍不住嘴角弯了弯,这名字好有趣。 “这人现在在哪儿?” 近书道:“失踪了。” “啊?”千澜惊呼,一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背后的圆凳被她碰倒在地,转了一圈后停在墙边。 她望向圆凳,又望望近书,神色惊讶,良久都说不出话。 近棋在一旁恍然大悟,“哎呀!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也就是四五年前的事,谌阁老的养子在外地游学时离奇失踪,阁老大人派了不少人去找,久寻未果,因此还落下病灶,身体大不如前,去年才告老还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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