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望赋又道:“我只是乡野间的老匹夫,会那么点岐黄之术,家也从京城搬回珑汇好些年了,竟不知如今的京城时兴结了亲后再找原先的亲家退亲?还是说这只是文清侯府的规矩啊?” 老人家句句戳心,沈复听后颇有些自惭形愧。 他蓦地弄明白了为何商议退婚这样的任务,要让他不远千里地来到珑汇与廖氏谈。 混账事情是长房干的,料理善后地却是他。 这侯府可真青山不改啊! 他笑的尴尬,作一揖道:“前辈说笑……此事上确实是侯府做的不对,任我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愿听前辈有何指教?” 廖望赋便就等着他这句话,哼哼笑道:“我家千澜命苦,失了父亲,剩寡母养育她姐弟二人,如今她十五岁余,立马也有十六了。早先与贵府约定婚姻,是贵府提起,想是想要缔结两姓之好,但怎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当然这也无可奈何。” “眼下沈大公子又结了门亲,这对我家澜姐儿的闺誉十分受损。我这做外祖父的必须为她做主。” “我女儿也准备要回京了,恰好能赶上贵府办喜宴,那让沈大公子婚后携新妇来赵府致歉,沈大人觉得如何?” 沈复心头一跳,不由得就皱了眉头,眉宇间已渐有愁容。 他看向正在吃茶的廖氏,只见妇人一身遍地缠枝素色褙子,端的是慧美端庄,气定神闲。 只怕这父女二人早先便通过气了。 长房这事做的不厚道,在人家父亲为国捐躯两年都没到,他们就这么下人家面子,也难怪会有这样的要求了。 如若不然,今后在京城谁还会将延宁伯府放在眼里。 但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哪怕是沈宴乐意,尹家姑娘也不会乐意。 廖望赋轻睨着他,就跟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喝了口茶,悠悠道:“当然,如果沈大人有顾虑的话,我们可以做出让步,致歉一事,只由沈宴一人来就行。” 不等沈复回应,他又道:“如果贵府不乐意的话,也好,我们便将此事闹大了,让世人评评理。左右澜姐儿已然失了脸面,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她也不介意将脸再丢大点。” 当朝堂堂正三品大员,竟在一方老者面前抬不起头来,被他步步紧逼,偏生他还没办法。 “前辈……此事还需问明家兄才好做打算。”他觉得自己额头已经要有细汗了。 廖望赋看着他,半笑不笑道:“莫非沈大人决定不了?还是说沈大人觉得我这老头子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沈复连声道着非也,“但这终归是长房家事,我作为沈宴叔父,也难置喙他的亲事,因此我决定不了。” “前辈,我稍后书信一封回京,看侯爷那边的回应,您看如何?” 廖望赋看向廖氏,“那样我倒是没意见,不知淑兰你可有意见?” 廖氏将茶杯搁下,笑道:“沈三老爷所说不无道理,女儿也没意见,全凭父亲做主。” …… 沈复从赵宅出来时已过了晌午,日头挂在天际开始黯然,那股暖和劲儿也过去了。 廖氏想要留饭,但他推辞了。 这饭他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的。 “老爷,接下来咱们去哪儿?”管家请示他。 沈复重重一叹,忽然问道:“你说,是不是当初和五弟一样,分了家就好了?” “罢了罢了,去县衙吧!我也想看看这钱咏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撩袍上了马车。 廖氏等此间事了,也随廖望赋乘马车一同回去得真堂。在车上就听自家父亲感叹。 “这沈家也并不都是些豺狼虎豹。今日之事我们的要求虽不过份,但那些勋贵人家也不一定能忍住不发一通火。沈复今日不卑不亢,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廖氏道:“若非正人君子,他今日就该破口大骂了,正因他知道此事延宁伯府占着理,理亏的是他文清侯府,才这般低就的。” “南安王看中的女婿,怎会是颠倒黑白之辈。他在文清侯府也不容易!” 到底还是李氏的错。 廖望赋笑道:“这世间谁都不易,能守住本心,才可堪为正士。” 廖氏应声,笑着点了点头。
第91章 审问 县衙外面围满了百姓,只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沈复准备进去,却只能走一旁的偏门。但看外头的模样,正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也无法从正门进去。 也罢也罢,偏门而已,又不会少几坨肉。 这便负着手入了县衙。 大堂之上一派肃穆庄严,钱府妾室贞娘跪在堂中,其余一众人都在一旁站着,两厢衙役分站两旁,各个神情凝重。 令人诧异的是,堂中还摆放着两座皮影戏的影幕。 郑羽和曾有才见他来,都上前来迎。 双方都见了礼,沈复才指着影幕道:“这是怎么回事?要唱戏么?” 郑羽笑道:“是沈五哥吩咐的,我们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寂哥儿兄弟俩呢?” “在后堂。”曾有才道:“因为还有几份证据需要整理,就先让小沈大人去休息了。” 沈复在衙役为他搬来的太师椅上落座,看向堂中站着的钱家人,问曾有才道:“案子审到哪里了?” “回大人的话,还未曾开始。” 沈复点头,未在问别的话。 曾有才嘱人上了茶。 门口的百姓见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堂,于是便在合计凶手是谁,很好奇钱咏案的真相到底是如何。 其中一人抱臂问道:“那跪着的就是凶手?” “那不是钱府的小娘子么?不要命了竟敢杀害主君。”有人附和道。 “谋害谁都是不要命了好吧?” “大户人家就是名堂多,你们看那堂中坐着的那人是谁?曾大人对他如此恭敬,莫非是位大官?” “这我们哪知道,没见过,瞧着挺有钱的。” “那就算不是大官,想必也是位贵人。” “你们瞧那皮影戏的影幕,沈大人是要做什么?” …… 众人七嘴八舌,县衙门口好不热闹,直到伍六七上前高声道:“肃静!”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沈寂就是这时被沈宸扶着走入大堂的,钱家众人见到沈寂出现,纷纷走上前来。还没说话,便见沈寂挥手示意他们等在一旁。 “钱咏一案本官基本上都清楚了,稍后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缓缓在案后落座,郑羽又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头。沈寂眼神谢过,轻轻的靠了过去。随后又向沈复示意,后者点点头。 他正襟危坐,将惊堂木一拍。 “升堂!”沈寂高声道。 两厢衙役高呼“威武”,一时间大堂中气氛更为庄重,衙役廷杖击地,紧凑的声音像是喊冤之人的哭喊,听得人心惶惶。 贞娘见此,心已凉了一大半,瘫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钱府众人见状,纷纷下跪叩拜。 沈寂目光掠过众人,道:“钱府贞娘,有人状告你以火药残忍杀害大淮村村民谢三,你认也不认?” 贞娘听闻愣住,“大人,是不是搞错了,民妇并不认得谢三,怎会害他?” 不说她愣了,衙门前的百姓并在场的钱府一众人都懵了。 钱家大娘子李氏道:“沈大人,您说的谢三可是我府大火时死在火场的那人?” “正是。” “为何您说贞娘杀害的是谢三?我家老爷又是谁人杀害?” 沈寂道:“钱咏死于匕首穿胸,凶手便是已经自尽的吴坤,而当夜钱府大火的起因则是贞娘准备的火药。” “至于过程,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便让郑捕快代为解释了。” 他看向郑羽,后者理理捕快服的褶皱,将朴刀递给伍六七,便雄赳赳的走上前。 首先他做了一通自我介绍:“鄙人姓郑,单名一个羽字,京城人氏,家父在京中养老,家兄乃是锦衣卫佥事。当然你们不要慌,我还是为人很随和的。” 他的自我介绍自是又引起好一阵骚动,锦衣卫在寻常百姓心中是与地狱罗刹没什么分别的,眼前这个穿着捕快服平平无奇的小伙子,他哥居然是锦衣卫! 当下哪里还敢交头接耳,各个正色听他说话。 郑羽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面上含笑,负手道:“钱咏案的真相,可能是连嫌犯贞娘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杀害钱咏的,先后有两拨人。” 两拨人? 在场之人皆交换视线,谁眼里都写满了不敢相信。 钱咏平日这么随和的人,怎么会有两拨人想要杀他? 郑羽顿了下,又道:“当夜我随沈大人一同去钱府,那时候火已经大的不成样子,而且烧到了隔壁账房,将钱咏生意场上的账本皆数烧个干净,因此衙门便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钱咏的生意上。” “但后来经查我们发现,钱咏的死或许和生意有关,但那场火不是。” “沈大人在火场发现一块带有火硝石气味的酒坛碎片,随即猜测凶手是将火药装入酒坛之中,遇到明火后才引发的爆炸。” 说着便有衙役端上在火场发现的证物,呈上案台。 郑羽看向贞娘,“而在我们询问过钱家几名小厮女使之后,获悉当夜钱咏与吴坤喝酒,只有贞娘派人送过酒进去。” “我以上所说,嫌犯贞娘认不认?” 贞娘望着他,很平淡地寻找他话里的漏洞,没有着急的喊冤,冷冰冰地道:“大人,试问民妇一介后宅夫人,哪里来的火药?” 郑羽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你不问正好我也要说的。” “赵捕快问话钱府中人,得知在当初钱咏准备为独女钱依儿说亲,备下了一些焰火,衙门派人去查那批焰火,你们猜怎么着?” “难道就是从这里出的问题?”门口有人大声问他。 哪知郑羽咧嘴一笑,摇头道:“我们发现钱府所有的焰火,都没有问题。” 方才那人一滞,哭笑不得。 “那火药是出自哪里?难不成是她在外头买的?” “对啊,小郑大人,您可别吊我们胃口,快将真相说了吧!” 郑羽笑着拱手:“诸位稍安勿躁,这就要说了。” “贞娘的火药究竟从何处来呢?我们也很奇怪,在后来询问府里下人才得知,钱家大娘子李氏的娘家兄长便在余姚余家做过工,余姚余家乃是皇商,卖的就是焰火。” “于是衙门开始怀疑凶手是李氏,可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情,贞娘在被抬为妾室前曾是李大娘子身边的贴身女使,作为陪嫁一同嫁来钱府的贞娘,自然也认得李府里的人,关系好的也有那么几个,弄点火药并不是难事。”
第92章 你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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