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漠…尘…” 一声咕哝,苏娆满目惊悸连连,她知道这人绝对嗜杀,可此刻亲眼所见,亲身所觉,才知两年前她是多么胆大,才会做出那么找死之事。 苏娆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可寒漠尘好似听见了,那双充血的眸子,内里血色竟淡了下去,只是身上的那种嗜血气息没有消减。 抬步,走了过来。 一阵嗜血寒风迎面扑来,席卷苏娆面庞。 “小姐…” 依素紧绷神经。 苏娆也警惕,可并没有依素表现的这么明显夸张。 寒漠尘走到三米外,停下来,目光落在苏娆被破的那处艳红小裘上,一息,又落到她脸上。 虽然包裹的严实,可脸蛋还是被风吹的淡淡红彤色泽,那双桃花明眸并没有因为看见他那么嗜血杀人而害怕,也并没有因为刚才命悬一线而带出敌意,很平静,亦如那夜初见。 “你这婢女并不过关,倘若刚我未认出是你,或者不是我,那么此刻你已身首异处。” 冰寒的话,目光落了依素身上,只短短刹那。 依素却顿觉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四周全是寒冽冰柱,冷的她浑身僵硬,半分动弹不得。 “这样的婢女只会是拖累,若是我的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话,苏娆面上却一抹笑意,身形微微一动,挡住寒漠尘的视线,“可她是我的人,她在我心中亦并非是婢女,而是我所保护之人。” 寒漠尘似是并不明白,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好似波动了一下,又好似没有,只是错觉。 一息,又一语: “若你想要,我可以送一个能保护你的人。” 苏娆没有一瞬思忖,直接摇头。 拒绝。 “我能保护自己,并不需要,不过还是多谢。” 寒漠尘走了。 “这场血腥会有人来清理干净,如果你想认识逍和遥,可以在这里等,不想,那就离开。” 逍、遥乃寒漠尘手下两大护.法。 苏娆带着依素也走了,她与寒漠尘只是合作,她并不想让自己牵扯进寒漠尘的世界,如此血色之人,他的周遭必定是每日血雨腥风,这样的嗜杀场面,她只这一条宝贵的命。 “小姐…”走离这个山头,依素还心有余悸,手心冷汗到了此刻还再冒出,“我们与这样冷血嗜杀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苏娆的声音很平静,可内心的冲击不比依素少一星半点。 她从出生至今十五年,如此血腥的场面,她所见,只有那一年让她忘不掉的血色杀戮。 今日这是第二次,那些尸首,残肢断臂,血染雪,雪白化作血红,刺目的眼球同样生疼生疼。 垂落的玉指藏在衣袖中,轻微的不停颤栗着。 回去别院,一盏热茶压惊,与依素再次一眼对视,没有告知琴娘知晓,短短一个早间,就像寒漠尘所言,如果不是他,那么此刻她们两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定然重伤。 这一夜,苏娆的脑海内那滚滚大火再次浮现,轰然燃起的东宫,母妃不舍的目光被一点点吞噬,父王慈爱的脸庞一点点被血色染红,城墙上流下来的猩红如同江河一般奔涌,染红了那满地的雪白,断肢残臂多的只能踩踏而过,满身满脚全都是洗不净的刺红。 她怎么洗也洗不掉,好似是融进了她的皮肤里面,一遍又一遍,擦红了,擦破了,可就是洗不掉,因为那早已印刻在她的脑海里,骨髓中,生根,发芽,如今早已长成一棵血色弥漫的苍天巨树,根茎入地千里。 “母妃,父王,娆娆好怕,真的好怕好怕。” 眸子紧紧闭起着,眉间拧皱,额间滚滚汗珠落,眼角泪滴没入铺散枕间的三千青丝内,两手死死的抓着被褥,攥的指尖粉白苍色。 又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记忆梦魇。 娆娆,跑,跑,有多远跑多远,活下去,答应父王母妃,一定要活下去,忘记自己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报仇,不要活在仇恨中,父王母妃只要你活着,平安的好好活着。 “父王,母妃…” 眼角泪滴再次滴落,黑暗中一只手伸来,停在了她的眼角处,为她抚掉这一滴滢珠。 苏娆被惊,倏然睁眼。 一抹深邃幽然,杀意浮现。 “是我。” 一语寒色。 苏娆刚出手,又快速收回来。 今夜月色很亮,银月皓色,苏娆的目光直直落在那张银黑面具上,一息,眉梢轻浅陇起来。 心中颤动。 如此夜间有人靠近她,她居然没一点察觉。 若这人对她有杀心,那此刻她是不是已经… 没有点灯,寒漠尘直接坐到榻边,就这么看着苏娆。 “我以为你没有怕,看来还是被吓到了。” 苏娆后靠,抬手擦了把额间汗,一语轻笑:“那看来很快我就不是你寒漠尘的破例了,我现在才发现,与你合作或许是我这生做过最大的一个错误决定,却已是没有退路可言。” 如此直白的告知。 寒漠尘的嘴角又弯起了一个很浅淡的弧度,只是夜色下并未曾看清,只短短一瞬便无。 第32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一) “能给我倒杯水吗?” 揉了揉脖间,苏娆喉咙很不舒服,干涩的难受。 寒漠尘起身,走至桌边,茶水早已经冰冷,他竟直接用内力催热,然后递给了苏娆。 才回答了她前面那句话: “你还是寒漠尘的破例,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轻松压制了内心嗜血之人,或许是因那夜你那么突兀握了我的手,或许是因那夜你未曾落荒而逃,更未曾被我那般模样所吓到。” 苏娆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些,听寒漠尘这话,淡笑不再语,破例,得如此一人破例… 是她之幸?还是她之祸? “我要走了,你继续睡吧!后山已经清理干净了,不会给你惹来任何麻烦,我不知这里是你的别院之地,不然不会在这里出手。” 起身,一个跃起,人消失在屋中,窗棂被关。 “对了,我还是喜欢你穿红色,因为不喜。” 这一语,矛盾的话,传进来,苏娆拿着杯盏的手轻微一晃,她听得懂,因为不喜,所以穿了,他们是同一种人,不会把自己的喜爱放逐,而是永远掩藏在黑暗之中。 从来没有一个人,竟可以只短短的几次见面就知她不喜红,她最厌恶的颜色就是红色,而她最讨厌的时节就是这样的冬季。 “寒漠尘,我们两个似乎都是生在黑暗中的幽冥,见不得一丝光,好像可以彼此取暖啊!” 低语喃呢,苏娆再次笑了,眼尾的桃色也艳丽了。 …… 转瞬至十一冬月。 冬月真正到来,天气也愈发的寒瑟冷冽。 冬月的飘雪,鹅毛纷纷落,整个琅京裹上了一层雪白,一片银装素裹,一目苍茫之色。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已过大半,苏娆的‘伤’也终于养的差不多大好了,不用再继续窝着了。 苏娆刚养好‘伤’,还没来个庆祝什么的,苏五先给她带来了一个特别坏她好心情的事儿。 云落菱居然恢复了公主身份。 就只短短的两个多月,就做了两个多月的县主,这伤完全大好,她就恢复公主之位了。 呵!呵呵! 这就是云家人,云瑜。 原因是三日前,舒贵妃居然老蚌生珠查出有了身孕,可因为七公主之事整日忧心忡忡,导致胎像不太稳。 这个孩子是瑜皇登基后第一个孩子,瑜皇自是重视非常。 今日早朝间瑜皇也没有直接下旨恢复七公主身份,而是先一番冠冕堂皇,又是满朝文武大臣几十张嘴。 七公主还小,与苏家小姐也只是小儿家的打闹而已,如今苏家小姐也都已经没事了,惩罚惩罚也就好了。 这种说辞,最令人生厌的宽恕,道德绑架。 反正没事,就不要计较了,要懂得何为大度。 识大体。 如此事态下,苏父还能说什么,而苏三叔,就算他长袖善舞,可瑜皇明显是想要恢复七公主尊位,他再多言,也只是惹瑜皇不悦。 苏父和苏三叔不能多言,与苏家交好的官员们也就多言不了,毕竟此事所涉及的是瑜皇最宠爱的七公主,皇室宗亲,更涉及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而苏老将军早已不上早朝,所以这件事苏家也只能这么作罢,事后苏老将军知晓也已经没用,瑜皇口谕,金口玉言,岂可儿戏。 “皇家实在欺人太甚,我小妹的命居然连三个月都不值,早知如此,一月前我们就该将那件事捅出去,哪里还有云落菱做回公主的机会…” 苏五越说,愈发气愤满目,就差能冲到云宫去。 瞧着这般的他,苏娆心中的幽暗反倒消没了。 “五哥,不过只是恢复公主之位,没什么的。” 按了苏五肩膀,让他冷静。 “何况若只是一个县主,小妹还不好继续欺负,而且让她就那么轻易死了,那可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这话,眼珠莞尔一转,眼角桃色好似妖艳了。 苏五心中气怒霎时也消没,嘿嘿奸笑起来,又哥俩好的揽了苏娆肩膀。 “小妹说的对,太对了,无聊的日子,总是要有些傻缺来打趣,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坦,不是吗。” 两兄妹,只一个眼神,就知彼此心里什么鬼主意。 刚走至阁廊门口的苏二,脚步顿,嘴角一个淡的几乎都看不见的弧度,他果然多虑了。 小妹心智… 没有走进去,转身又离开了,只是眸底一抹暗沉。 云落菱… 刚走出娆湘院,远远见苏大领着御前云大总管前来,立刻对苏寒一个眼神,苏寒明白,大步又走进去娆湘阁,只一息,娆湘阁中苏娆和苏五的话语消没,两人也走了出来。 苏娆目光直直落在那走来的云总管身上。 眸底暗色。 瑜皇身旁御前大总管,瑜皇亲信大红人,本姓黄,与‘皇’冲突,瑜皇不但没有因此贬用他,而是亲赐他‘云’之姓,可谓天大恩典。 因为云总管为瑜皇挡过刀,当时瑜皇还只是云琅诸侯国云王长子,未曾得世子之封,王子间的暗斗,与皇子针锋一样残酷无二。 瑜皇授命云王之令,前往云琅诸侯国其下一郡查郡守贪污一事,却被其同父异母兄弟派人暗杀,若非最后这云总管挺身而出,如今哪里还会有他,这云琅的皇位也会是他那同父异母兄弟所坐,他早已是一撮黄土。 “苏小姐瞧着已大好,这脸蛋儿也养的极好啊!” 云总管走前,先与苏二和苏五问好见了礼,微微尖细的声音,他乃瑜皇身边大红人,可在苏家人面前也没托大,一脸圆滑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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