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余光看到太子,汗阿玛如果在今年初就雷厉风行地收拾掉揆叙等人,他真的就认命了,可汗阿玛没有,他们这些人还有用,那么时至今日,胤禩也再不会说什么放弃的话,他的不甘心同样强烈,难道他这些年的努力就是假的吗?他确实不服气,他一定要拼搏到底! 至于阿灵阿和王鸿绪的小心思?胤禩这些日子也想通了,那都无伤大雅。纵观历朝历代,皇权本就是逐渐式微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王朝末年流民无数的情况?还不就是皇帝再也无能管理地方,压不住各地的士绅地主拼命兼并土地? 胤禩可是知道,就算现在,很多地方也出现了兼并过重的情况,今年还有个地方聚集了饥民呢!那不都是无地的农民吗?汗阿玛也就是派兵镇压,胤禩也没见他有整饬当地士绅啊! 不过这个本来也就不能管,人家有银子,喜欢用银子买土地,这是天经地义,皇上要是敢管这个,再是九五至尊,那也得瞧瞧前明推行一条鞭法的张居正的下场!土地这东西,谁敢动谁就下场凄凉!那这么算下来,胤禩觉得适当地放权给满洲勋贵和汉族士绅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两派互相也会争权夺利,皇帝不依然可以高高在上吗? 婚宴上,诸皇子的沉默自然被如实地汇报给了康熙,康熙很是难过,第二日,在胤禑和十五福晋到乾清宫给康熙磕头之后,康熙温和道:“去毓庆宫给太子和太子妃也磕个头吧!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自幼就在毓庆宫,该领着福晋去拜见。” 胤禑恭敬地应下,依言到了毓庆宫。 可惜的是,他和十五福晋磕完头坐下后,屋子里只有沉默。 到底是太子妃先开口了:“殿下,妾身想与十五弟妹去正院喝茶。” 胤礽颔首,太子妃起身带着十五福晋走了。 胤禑嘴唇动了动:“殿下,臣弟没有怪您。” 胤礽淡淡道:“王庶妃不好受吧。” 胤禑扯了扯唇:“额娘通情达理,而且谨守本分,她不会过问这些的。” 胤礽喉咙哽住,好半晌:“我以前不明是非,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之常情,十八病了后,我有派人去看,但很快我就与汗阿玛发生了争执,十五弟,我真的没再顾上探望十八。” 胤禑眼里闪过泪花,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我不会要求您对十八关怀备至,您与他就见过那么几面,额娘也能想明白,您不用自苦。” 胤礽抬眼看他:“不管怎么样,因为我的事情,十八夭折被人反复提起,以后别到毓庆宫来了,没必要。” 胤禑低声道:“太子哥哥别这么说。” 胤礽勾唇:“你走吧,我派人去叫十五弟妹,你俩好好过日子,十五弟,你能接触到的勋贵注定不多,石家门路很广,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毁掉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是皇子,不要小看自己,但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尊贵,受人追捧的无非就是银子和官位,你其实什么都没有。” 胤禑还想说话,胤礽已经起身离开了,破镜难圆,或许十五弟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可是十六弟没有,王庶妃也没有,不真心为十八悲痛的当然多得是,但谁让他这个太子的漠视已经是天下皆知呢? 十三弟没有爵位,十五弟没有爵位,这些本就序齿在后的小阿哥本身没什么实力,只能靠汗阿玛,而汗阿玛的态度很分明了。胤礽没有再拉拢兄弟的想法,汗阿玛想看的兄友弟恭他也不想演,或者说他演不下去了,有十八的事情在前,谁会搭理他友爱兄弟的名声? 汗阿玛是至尊,皇帝当然可以任性,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也无所谓,大家都会容忍,可他没有这份威望。胤礽真的想不通汗阿玛为什么还希望他做到兄友弟恭,说实话,汗阿玛认为这可行吗? 康熙病了,最开始还只是喝药,硬挺了几天后直接病倒在床。 胤礽低着头跪在乾清宫前,后面是其他阿哥们,康熙没去上早朝,他们这些人自然得过来尽孝心。 太后坐在床边,心疼道:“皇上可得好好将养,太医都说你这是心力交瘁,不能再劳累了。” 康熙声音虚弱:“皇额娘回宫歇着吧,朕没事的。” 太后抹了抹眼泪:“那是让妃嫔们来伺候你,还是让阿哥们进来侍疾?” 康熙眼珠转了转:“都不要,朕不想见他们,让九格格、十格格和十四格格来,朕想女儿了。” 太后怔了一下,点头:“就依皇上,那我回去了。” 等太后离开,康熙眨眨眼,看向梁九功:“去传旨,召荣宪回京,朕想见她。” 康熙的病总也不见好,但在见到荣宪公主后,总算有了起色。 九格格坐在一边儿给康熙斟茶,余光看见荣宪姐姐和汗阿玛有说有笑的,心里感叹,果然这长女就是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三哥的原因?三哥本来就爱出风头,如今还担负着在太子和八贝勒之间左右摇摆的任务,汗阿玛确实得酬功了。 康熙病愈,下旨进封荣宪为固伦公主。 康熙恢复上朝没几天,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玛尔浑死了。 康熙挑眉:“老八已经过去了?” 梁九功俯身恭敬道:“八贝勒和八福晋很快就到了。” 康熙放下手里的甜粥,淡淡道:“玛尔浑毕竟是郡王,他的葬礼还是应当隆重的,传旨,在他丧期内,禁宴会、禁饮酒。” 梁九功领命而去。 康熙端起甜粥接着喝,到底是岳乐的承爵人,还是应当给些体面。 玛尔浑的逝世对胤禩和郭络罗氏而言当然很糟糕,岳乐的儿子就是比岳乐的孙子要有威望,年长的玛尔浑当然比他的儿子华玘说话要有分量,也就是康熙表达的态度能略给他们一些安慰。 他们悲痛,但有人高兴,步军统领托合齐就召了一帮人宴饮,然后被玛尔浑的弟弟景熙告了御状。 胤禛回到府里,面色倒是平静但用膳的时候下筷子比往常都快。 泰芬珠默不作声地夹菜,老皇帝的位子真的难坐,太子即便被废过,但是靠拢毓庆宫的武职官员却更多了,或者说,就是因为胤礽在政治上背上了污点,很多人都认为他需要军事实力,希望在这个时候投效他,以期得到丰厚的回报。 康熙病了那三个多月,京城就是群魔乱舞,阿灵阿仰仗着钮祜禄家的地位大肆宴请官员,赫舍里家也是宾客盈门,大家都盼着找下家,新老皇帝交替是各方势力洗牌的好机会。 以阿灵阿为首的勋贵不满受到压制的现状,而王鸿绪代表的一部分汉官很乐意帮腔,所谓的满汉一家,看看现在还存在的科举满汉两榜就明白了,汉臣也希望有一个好说话的新主子上位。 之所以越演越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随直郡王的官员竟然都只是受些惩罚,揆叙这个反太子的先锋依然稳稳地立在朝堂上,这大大地减轻了很多人的后顾之忧,康熙真的很仁慈。 用过晚膳,胤禛笑问:“九妹有不高兴吗?” 泰芬珠弯唇:“您多想了,九妹只高兴汗阿玛答应她不用再找额附。” 胤禛笑叹:“三哥忠心耿耿,荣宪姐姐得封固伦公主也是应当应分的。”反正他不可能事事按着汗阿玛的心意做,那会坑了他自己,胤禛是看不到搅和在太子和老八中间的好处,他也不相信汗阿玛会真的领情。 泰芬珠点头:“荣宪姐姐悉心照顾汗阿玛,孝心可嘉。” 胤禛勾唇:“汗阿玛大约是因为十五弟和太子的关系才伤心病倒的,见到孝顺体贴的长女,再思及三哥的听话,身体自然就好了。” 泰芬珠笑了笑,之前胤禛见到过康熙,按胤禛的话说,康熙看起来无精打采,但是眼睛很有神,可能最开始是真的病了,后面估摸就是心里不痛快躲在乾清宫犯懒。 胤禛叹道:“不只有我们这些人会逃避现实,汗阿玛也直到现在才认真思考,托合齐下狱了,汗阿玛的决定做好了。” 泰芬珠明白胤禛的意思,康熙去年折腾着复立太子,那会儿大家多有思量,可是联系他今年大半年啥都没干来看,康熙大约就是想着回到从前虽然暗流涌动但是表面平静的状态。不可否认的是,康熙的确最疼爱胤礽,不满归不满,他应该从来没想过真的放弃胤礽,把胤禔抬起来只是为了他的皇位安稳。 但是康熙以为的棋子终究是活生生的人,胤禔压不下太子,明珠等人择了胤禩,康熙在位多年,他的施政有获益的就有不满的,这些不满康熙的人聚拢到明珠身边,以参与夺嫡的方式反抗康熙,再加上胤礽的日渐暴躁和康熙的逐步年老,废太子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康熙维护他至尊地位的想法不可能改变,复立的胤礽背负着沉重的政治包袱,依然要面对曾经跟随胤禔的官员和康熙加倍的防范,这基本就是个死局,胤礽走不下去了,除非他真的兵变。 但是军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要知道兵卒的军饷是朝廷给的,这一点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大头兵也知道,凭朝廷威信就职的武官,本身在军队里就没有威望,体恤士兵之所以是美谈,是因为愿意那么做的人寥寥无几,还有的干脆就不和底下士兵打交道,只坐在值房里琢磨怎么样才能高升,能指望这样的武官控制住军队? 就怕他们领着兵卒到了皇宫,有人在城墙上高喊一声这是谋逆,士兵们就彻底慌了神,要是再听到放下兵器就无罪,那估计站着的就没几个了。这是不事先告诉士兵情况的,真要提前说了,很难不走漏风声。 封建军队的兵油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不得给银子封口吗?毕竟武官是为了官途,底下人就只能拿命换些钱,为家里生计发愁的底层士兵怎么可能是言语能收买的?这银子谁出?在哪里分钱?这些事情会不会引起人的警惕?胤礽早就被康熙严防死守,他根本就不可能兵变成功。 康熙认清现实了,要不然他不会选择顺着安郡王府的意思将与托合齐聚饮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这些偏向太子的高级武官他不会再留了,只是不知道康熙打算怎么做? 胤禛淡淡道:“十二弟很会躲,他府上大门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泰芬珠只是点头,这话不好接,胤祹和舅舅托合齐来往算得上密切,只不过康熙估计会认为十二阿哥懂事孝顺,毕竟还有个十三阿哥衬着。胤禛说了一句后,也没再接着提及胤祹,他当然理解胤祹的做法,就是不怎么喜欢罢了。 胤禛看向泰芬珠:“汗阿玛说要彻查,托合齐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揆叙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年家不是送了年礼来吗?收下就好,不用搭理他们。” 泰芬珠点头:“我原先是想着送些回礼给年家,宋格格她们都会给娘家赠些年礼,我一般也会赐些东西,年家二姑娘毕竟是侧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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