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声音很淡:“他把亲额娘都折了进去,良妃根本就是积郁成疾,我知道他的性子,他咽不下那口气,可揆叙竟然开始亲近十四弟,我这个八哥什么都没了。” 九福晋有些不忍:“这些臣子真没有半点忠心。” 胤禟叹了口气:“我这回想把你带到齐齐哈尔,那里的贸易越来越好,就是特别冷,你愿意去吗?你不想生个阿哥吗?” 九福晋轻声道:“您真的不掺和了?” 胤禟嘴角微弯:“我特别庆幸自己跳出了这个漩涡,如果我这两年在京城,我一定会被你阿玛那帮人缠上,朝堂上打击政敌是个什么态度?宁可波及无辜来显示决心。我估摸也会成为你嘴里无情无义的那种人,去劝八贝勒支持十四弟,大家都是为了前途啊!或许有忠心无二的人,可我不是,阿灵阿他们更不是。” 九福晋嗫嚅道:“我有劝额娘,可阿玛还是让一个庶弟去和十四弟亲近了,额娘去找过堂姐,诚亲王不是特别热络。” 胤禟嗤笑:“魏晋时期的大族有挑三拣四的资格,那会儿才有可能出现变换政治立场后依然备受礼遇的情况,咱们满人是少,但也没到那个份上,你阿玛要是不甘心沉寂,就去找十四弟呗,派一个庶子分量不够啊。” 九福晋泄气道:“阿玛更看好雍亲王。”可是诚亲王不接纳她娘家,雍亲王更是不理会。 胤禟抿唇:“汗阿玛大封皇子,就给出了偏向,谁会认为贝子和贝勒比亲王强?雪中送炭也不是这个送法儿,这种事情上,不存在一鸣惊人的可能,亲王有多少旗下人口?贝子有几个?雍亲王和几个兄长留京监国的时候,在和那么多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十四弟正窝在阿哥所!揆叙他们的支持要真给力,会把老大和老八都废了?折了两个皇子进去,才终于废了太子,十四就是太单纯。” 九福晋沉默,好一会儿:“我和爷去齐齐哈尔。” 胤禟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董鄂家真的强势,他怕福晋留在京城,再把他给拽下去,揆叙哪是什么坚贞不屈?那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就像他说的那样,揆叙没有让三哥和四哥庇佑的资本,因为汗阿玛不会同意,而三哥和四哥就是一心听汗阿玛吩咐,所以揆叙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胤禟明白揆叙的盼头,就是再来一遍废太子的历程,用十四弟扳倒三哥和四哥,然后再择一位皇子扮演老八的角色,想法具有可行性! 毕竟三哥和四哥肯定比不上废太子的圣宠,汗阿玛会扶持老大制衡废太子,就也会选择旁人来压制三哥和四哥,只不过他们废掉太子用了将近三十年,汗阿玛还能再活三十年吗? 胤禟觉得不可能,所以他要带着福晋去齐齐哈尔,他和四哥关系很不错,与三哥没有过大的冲突,他不需要担心前途,他不可能落到被下一朝皇上处处防范的地步,所以他心情平和,不会恐惧就也没有过激之言。他可以安心地管理对俄边贸,俄国不可能消失,他对皇上就会永远有用,他的子孙就可以得沐皇恩,只要他能独善其身。 胤禟顿了顿,他要找一下十弟,他放不下这个弟弟。 敦郡王府上,胤禟坐在了胤俄的对面,胤俄苦笑:“劳烦九哥替我操心了。” 胤禟喉咙哽住:“你这是不想认我了?” 胤俄目光悠远:“因为钮祜禄家,我初封就是郡王,我因为额娘痛恨阿灵阿,可是别人不会忽视我和他们的血亲关系,九哥不用管我,我只是意识到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钮祜禄家,我就是他们在皇室的代表,阿灵阿非要靠上我,他也害怕啊。” 胤禟挤出几个字:“那他还折腾?” 胤俄叹了口气:“德妃和阿灵阿的夫人闹翻了,德妃指责她不敬姐姐,雍亲王府已经不和阿灵阿家来往,转而与阿灵阿的庶兄尹德亲近,但是汗阿玛把阿灵阿的次女许配给了十七弟,当然钮祜禄家吐出了一些佐领,地方上也有五个钮祜禄族人被免了职,这些事情都是无声无息地发生,最核心的博弈已经结束了,未来几年局势就这样了。” 胤禟一时无言,他还没了解到这么深层,果然有资格参与博弈的就是这些人,阿灵阿是其中翘楚。 胤俄无奈道:“钮祜禄家的强盛不是说说而已,我幼时只觉得汗阿玛太过小心,但思及世祖年幼登基,咱们入关最初那些年就是宗室和勋贵做主一切,孝庄文皇后够厉害了,但是蒙古还是被挤出了统治核心。虽然这也是世祖盼望的,但还是能知道宗室和勋贵的强大,他们不甘心走到末路,阿灵阿会一直折腾下去。” 胤禟有些悲哀:“汗阿玛不害怕再折几个儿子进去吗?” 胤俄平静道:“有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才有了我们这些皇子,我们自然要为了皇权的集中去牺牲一切,即便皇权强大对应的就是宗室没落。” 胤禟艰难地问:“宗室得如何才会让皇帝放心呢?” 胤俄淡淡道:“等到我们忘记四大贝勒共同主政,等到我们不再羡慕多尔衮的权势滔天,等到议政王大臣会议被从朝廷机构里抹去,等到我们安心拎着鸟笼看戏不再试图建功立业,宗室就安全了。” 良久,胤禟认真道:“我还要走,十弟,既然你明白,你就潇洒些,有了郡王的爵位,也够了。” 胤俄扯了扯唇:“九哥放心,我轻易是不出府的,哥哥们看得清楚。” 胤禟点头:“得亏我们没牵扯进废立风波中,要不然骑虎难下的就得加上咱俩。” 胤俄嘴唇动了动:“其实我动摇过的,我有想过亲近八哥,因为我也不甘心当个摆设。” 胤禟抿唇:“幸好没有。” 胤俄苦笑:“我是个胆小的人,兄弟们都对老大和老八敬而远之,我更不敢出头去为他摇旗呐喊。” 胤禟轻声道:“我不太明白,四哥之前管十四那么严,为什么现在放任了他?” 胤俄压低声音:“一方面是十四主意挺正,还有汗阿玛看着呢,四哥不能过于强势地插手,另一方面,后面的弟弟们只有十四是清白的。” 胤禟咽了咽唾沫,十二弟的舅舅托合齐已经死在了狱中,十三弟跟过太子,十五弟在毓庆宫长大,十六是十五的胞弟,十七要娶阿灵阿的女儿,竟然只有十四在政治上空白一片,既然他乐意和老八混一起,四哥为什么要拦呢?十四也很向往权力。 胤俄不把这个放心上,十四选择了接受鄂伦岱的示好,就证明他有了自己的心思,四哥根本不可能再信任他,十四就折腾吧,看看汗阿玛会不会给他个贝勒! 虎宝回到家里过年,他搂着晨晨坐在炕上,与泰芬珠闲聊片刻后,就看向晨晨:“你去看看三弟,我和额娘说几句话。” 晨晨很是懂事地点头,下炕出去了。 虎宝心疼道:“额娘得多用些好的,这三弟都出生三个多月了,您脸色还是发白。” 泰芬珠温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会儿养得很好了,稍有些气血不足,太医说再调养两个月就好。” 虎宝垂下眼帘:“九姑姑喜欢弹琴,您也可以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没必要再搭理后院。只是不能任由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争。” 泰芬珠轻声道:“额娘的消遣很多的,你不用担心,额娘今年怀孕做月子,年侧福晋又入府了,这后院进了新人,其他人都会躁动一段时间,我就是多关注些。” 虎宝声音很轻:“年侧福晋虽然是侧福晋,可是钮祜禄这个姓氏很不一般,最起码现在,年侧福晋争不过钮祜禄格格,她与耿格格抱团也没用,阿玛看重的是朝堂,女人能努力的很有限。” 泰芬珠叹了口气:“你想额娘怎么做?” 后院的格格之间本质就对立,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进府时,胤禛正在庙里清修,那正是他往庙里跑得勤的时候,隔年,她生下晨晨,胤禛更是大多待在正院,那会儿还有虎宝这个助攻。所以前几年耿氏和钮祜禄氏关系很不错,其实今年胤禛往后院去也算不上多,因为他回府也是在前院忙碌的多,但两个格格和年氏确实就争上了。 虎宝摇头:“汗玛法会亲自平衡后宫,阿玛习惯了您管家得力,不能让她们三个折腾,您压谁都好,反正得压一个下去。” 泰芬珠眨眨眼,说是压谁都行,但压耿格格没用,关键在钮祜禄氏和年氏身上,但其实泰芬珠哪个都不想压,虽然生女丹的药效快过去了,钮祜禄氏很有可能一举得子,但她求得也就是可以确保无误的拉开年龄,要不然她肯定会斟酌着时间用生女丹,也不会把避孕丹自个儿吃了。丹药虽然告罄,可她换来了这些年的安心度日。 既然如此,年氏和钮祜禄氏对她而言就无所谓,她已经把她俩的贴身侍女换了一回了,因为胤禛不高兴两个人都堵他,吩咐泰芬珠教训一下,泰芬珠不会克扣她们分例,只会把有些撺掇主子争宠的侍女放出府。 对,年氏她们争宠的方法就是堵胤禛,因为雍亲王府下人不多,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个下人收了银子擅离岗位都会很容易被发现,而崔凛容不下想烧冷灶的太监,所以前院秩序井然,泰芬珠盯那里也盯得紧,晨晨可是住在前院。 虎宝很无奈,他都有两个嫡亲弟弟了,并不很在乎钮祜禄格格是个满人,如今汗玛法都开始与他和弘晟说些政事,这个年龄的优势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大。 他懂额娘的心,阿玛如今开始以怀疑的目光打量所有人,这很正常,因为他也是这么做的。祖母偏向阿玛,也有他时常到永和宫请安的功劳。孝字很重要,他就住在宫里,当然不允许阿玛受到苛责。 祖母习惯了谨慎,这是后宫教会她的,他不过是隔三差五说说阿灵阿的狂妄之言,阿灵阿的高傲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祖母之前当然也知道阿灵阿身份不凡,但是不同的角度看事情肯定不一样,祖母从前只看阿灵阿安然无恙,而他只是举了些阿灵阿的政敌,能与阿灵阿作对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 虎宝不求别的,他只希望祖母不要拿长兄如父来套到这种事情上,十四叔依然亲近阿玛,但他动了心思是事实! 泰芬珠看儿子面容沉静,轻声道:“你阿玛这几天不就不去后院了吗?” 虎宝眼神闪了闪:“额娘,您有成算就好,只是下人一定要看紧了。” 泰芬珠抿唇笑,按道理来说,格格没有与侧福晋争斗的资格,年氏该有的待遇她也全都给了,只是年侧福晋没有任何权力、在下人里也没有任何威望而已,她当然不允许她们彼此出手,可两个人拌几句嘴真的不在她管理的范围内。 泰芬珠也希望后宅尽快恢复平静,年羹尧的妻子马上要进府探望年氏,泰芬珠认为她会安抚年氏的,因为事实上年家现在还站在揆叙一边。到时候看看情况,泰芬珠再决定偏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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