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季家有意笼络,皇后便状作关切地询问了几句。特别是那宁煊,不过一宁家远房子侄,毫无根基最好收揽。 除了宋誉落座时去找了魏淮昭外,徐朔和宁煊都恰好坐得离皇后最近,听她询问自然都是仔细回话。 宁煊得皇后亲和相待,有些受宠若惊,甚是恭敬地多说了几句。 宋誉瞧见,借饮酒凑过来小声同魏淮昭说道:“幸好来找魏兄你了。” 想到季三那腿有他一份功劳,他还是少往皇后跟前凑的好。 魏淮昭倒未说什么,只顾吃宴。 季家的事多是由她兄长筹谋,皇后今日露面想必也是季国舅的意思。 宁煊正回皇后的话,忽看见了坐在偏处并不显眼的楚筠,脑子一轴,生出了一种见明珠蒙尘的惋惜之心。又正因皇后赞赏,提了提他高升入仕后的胆气,于是提议说今日有宴无乐,少了些许风雅。 寻常的赏花宴,聚会兴起时对诗抚琴皆是常见,何况今日皇后也在。 宁煊觉得楚筠的琴音如此绝妙,在京中却全无名声,着实可惜。今日借此机会,就想着要助她一把。 “楚筠姑娘精通琴律,臣此前有幸听过,弦音难忘。” 因为皇后在场,楚筠已经放下了本来专注的糕点,只捏了一颗枣子在咬,免得被瞅见显得贪食失礼。冷不防听见宁煊高声提起了她,生生呛了一口气,掩嘴连咳了好几声。 “哦?”皇后的视线顺着落到了楚筠的身上。她身旁的大宫女则提醒那是楚学士的孙女。 如此听来,皇后也仅是有一点微末印象。世家中擅琴技,有才女之名的闺秀倒是有两位,但这楚筠倒是不曾听说过。 宁煊的声音不低,又引来了皇后探究的目光,刹那间似乎宴上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楚筠这里。 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即便先前跟着爹爹去宫宴时,她也都是闷头吃东西的,只求低调不出错,未曾被谁注意过。更别提还要当众抚琴了。 她练琴只为舒谴情绪,从不为博皇室贵人的注目或是什么风光。 楚瑶思今日在场,也是没想到竟会有人提起她那堂妹。 记忆里,她琴技似乎从小就不错。可她胆子小,如此场合下,还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抚奏,可千万别吓得错音连连。 惹怒了皇后,牵连到她爹就麻烦了。 她又听到身旁有人在小声说话。 “就是她吧,听闻靠着一只猫得了长公主的另眼看待。” 云宁殿下何等厉害的性子,想入她眼可不容易。 另一人道:“兴许是运气好,还有人听说后抱着猫去殿下跟前效仿的,结果都成了笑话。” 宴上此时已安静了下来,但打探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都没停过。 魏淮昭的眸光落向楚筠,自是瞧出她的为难,就在她不得不起身之时,启唇出声打破了场面沉寂。 “楚姑娘琴艺生疏,怕是会扰了娘娘的兴致。” 他琴曲是不大懂,但知道楚筠琴技不差,抚奏一曲不说技惊四座,事后也定会被私下提及谈论。 皇上眼下虽无表现,但心里已然在忌惮外戚势力。今日此宴种种想必也会传进他的耳中。 他不希望楚筠与皇后有过多牵扯,或是被季家的人给留意上。 魏淮昭刻意的打岔,果然揽走了众人的目光。 楚筠意外地看着他,见他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紧攥的手心稍稍一松。 宁煊甚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他为楚姑娘争取了如此好的机会,魏淮昭却出声搅和,坊间传闻果然不虚。 莽夫就是莽夫。 他忍不住道:“魏公子不懂音律,就莫要胡言。楚姑娘是否奏曲抚琴,也与魏公子无关吧?” 魏淮昭说话就不客气多了:“楚姑娘做什么,与你又有何干?想不到探花郎还是个如此多事之人。” 宁煊气道:“你!” 他不知该说魏淮昭是狂傲,还是心眼小,如此场合下,竟都不给楚姑娘面子。 不少人更觉得这下可比听琴来得有意思多了。 无论旁人怎么想,在楚筠眼里魏淮昭此举都是解救了她。 收到楚筠投来的感激目光,魏淮昭轻展眉宇,冲她安抚地点了下头。 被魏淮昭一打岔,皇后确实没心思在意楚筠了。她本就不是为听琴来的。 她此前知道魏颂这儿子性子倨傲,但不想在她面前都是如此,言行举止没个正样。 魏家是个头疼的。 魏颂手里有兵权,其弟魏鳍刚刚升任了禁军统领。她有借着宫中事务接触过,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实难为她所用。 她记得兄长私下提过,魏家需要多作留意。正是因为魏鳍,他们至今难以在禁军中安排更多心腹。 寻到机会,定要将那碍眼的给除了。 至于魏颂这儿子,做事全无章法,受到皇上几声夸赞就忘乎所以,不堪大用。 正这时,乔穆彤竟突然起了身,行礼道:“臣女想为娘娘献上剑舞。” 卢磬皱了下眉,但终是没说什么。 闺中小姐剑舞倒是少见,皇后打量她后一笑,吩咐了仆从取来一把未开刃的剑递上。 乔穆彤步入场中,挽手起势。 不得不说,女子剑舞有种别样的美感。 楚筠新咬了颗枣,看了一会儿,小声道:“乔姑娘好厉害。” 魏槐晴忍住将手中果核再丢出去的冲动,说道:“就这花拳绣腿,第一招我便能将她挑趴下。” 楚筠的目光落在了魏槐晴身上,道了声原来如此,由衷夸赞:“还是晴姐姐最厉害了。” 魏槐晴很受用:“那是自然!” 剑舞毕,皇后想到了平怀侯府,于是冲乔穆彤招了招手:“舞得好,本宫喜欢。上前来说说话。” 此时早已没人在意楚筠了,她逃过一劫,又吃了好几颗枣,感到喉间有些干涩,于是顺手倒了婢女新端来的梅子酿喝了一口。 这果浆香甜,又很易入口,楚筠一下便饮了整整两杯。 喝完之后唇齿一抿,这才觉出其中竟有一点酒气。 楚筠后知后觉,这原来是果酒。 酒劲不重的果酒,她是能喝一些的。不过这两杯喝下去后,没一会便起了几分醉意。 许是这梅子酿的酒气都被甜香气给压下去了, 实则酒劲比寻常果酒要厉害许多。 楚筠晨时醒得太早,又从适才的紧张中放松下来,几分醉意引出了乏困。眼皮虽撑了撑,但还是一手支着额间,袖角掩面想要微微闭眼歇一歇。 魏槐晴一回头发现楚筠竟睡着了,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她疑惑地拿过她手边的梅子酿尝了尝,发现这果香遮掩下的酒味并不弱。 对楚筠来说,确实是浓了一点。 不过她是侧着身子,向着隐蔽一面歇的,若是不特意近前去看她,席上倒也无人察觉。 楚筠入梦时,觉得自己似乎又从高处摔了一回。她有些茫然地打量四周,见此处是季府的清馨园。 可是花圃残败,所见之处没有一个人影。 忽地此地响起谁的脚步声,楚筠回头便看见有一行人绕过洞门而来。 一人身着暗玄长袍,墨玉冠高束,当先大步而至。在他身后跟着一众手持刀剑,气息冷肃却又看不甚清面貌的兵卫。 见到熟悉的身影,楚筠正想要上前,可看清他的模样后,又生生停住了。 是魏淮昭,可又不像她认得的魏淮昭。他身量高了许多,面庞棱角更为锋锐。 气息凛冽,面容森寒,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魏淮昭带人从楚筠眼前走过,仿佛并未看见此处有个她。楚筠掐了掐自己,反应过来此处大概是梦境,倒也不觉得古怪了。 眼看魏淮昭他们就要离开园子,楚筠害怕被独自丢下,又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魏淮昭,你等等我!”
第20章 楚筠喊了魏淮昭一声,但前方身影并未停滞,恍若不觉。 楚筠心念一动,毫不费力就追上了。她就紧跟在魏淮昭身旁,比起其他的,似乎还是他要令人安心一些。 跟着他进入季府庭院后,前方出现了好多人,但皆被扣押在地。依旧是只见人影,别的都瞧不清。 楚筠意识到了,这梦中除了魏淮昭外,旁人面容她皆看不清。 随着魏淮昭走过,有被扣押之人喊骂扑了过来,但立即被兵士处置。 而他大步未停,半点余光都没有给予。 楚筠才瞧见此处砖石暗红,似是被沁浸出来的。她想到了什么,顿时打了个寒噤,吓得泪眼婆娑,直往魏淮昭的背后贴去,不敢再四处张望了。 魏淮昭入了内院,于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扫视过眼前所跪之人。 他似是在审问,可楚筠只见他唇瓣翕合,也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她害怕得不行,不想再待在此地了。 这景象,仿佛是被魏淮昭带兵抄了家。 而梦里的魏淮昭则是如此的陌生。 两相比较,印象里的他即便是凶人都能算温和了。 可楚筠试了试,却发现自己往哪边跑,一眨眼都会回到魏淮昭的身边。 而她再回来时,不知他何时已捏了一把造型怪异的刃器在手中把玩。 只见他眸光深幽,神色漠然,像在雕一根细竹般刺入眼前人的肩骨。 楚筠身子一抖,吓得捂上了眼,颤着声说:“魏淮昭,你别这样,我害怕……” 整个梦境仿佛因她这一句话的落地,砰然碎裂。 楚筠支撑着的手一滑,险些将额头磕在了桌案上。甫一醒来慌忙伸手想要撑住,又不慎扫翻了手边的酒壶,半壶果酒尽数扫在了她的外衫裙角。 一旁婢女忙上前收拾起倾倒的酒盏。 楚筠低头盯着身上沾染的酒渍,还有些懵。 赏花春宴还未结束,不过皇后不久前就已经离开了。 魏槐晴看过来,见她碰翻了酒不去擦拭,却在发着呆,忙动手帮她。 这是小憩了一会,还没缓过劲呢? 楚筠看向魏槐晴,终是清醒过来了,此时日头正和煦,驱散了梦中荒芜宅院中的寒意。 楚筠拉住了她的胳膊。 魏槐晴疑道:“怎么了?” 楚筠摇了摇头:“没什么,做梦了。” 在季府做梦,梦到季家被抄家处置,这如何能说。 可梦里…… 楚筠不禁往魏淮昭那儿看去。 魏淮昭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上了视线。 接着他便看到楚筠的眸光竟瑟缩着闪躲开了。 皇后一走,他便有打算离席,但是魏槐晴以眼神告知,楚筠饮了酒在小憩。 可前后还不过二刻,又为何对他生起惧意? 魏淮昭想不明白,着实纳闷。 楚筠低头擦拭,发现沾的这酒渍是弄不干净了,府上婢女说可引她前去更换裙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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