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少年匆忙摆手,制止住她的话,“你别同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听着难受。” 容因抿唇一笑,从善如流:“好,那便不说。” “咱们回去吧,别让姨娘担心。”容因上前两步,牵过他的手。 少年脸上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却还是乖乖任由她将手握过去。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牵着手走路。” 他小小声地嘟囔了句,却忽然想起,幼时阿姐比他还要顽皮,远不像后来在祖母身边时那般循规蹈矩。 那时她会时常牵着他的手偷偷溜出府去,用攒下来的月银给他买好些零嘴,他们在外面分食干净,再回心满意足地回府。 好几次,他因为忘了擦嘴,险些被姨娘发现。 院中那架繁茂的紫藤又开了一季,凉风掠过,细弱的花瓣被风簌簌拂至她肩头,发梢,美得宛若一场迷人的幻梦。 恍惚间,他似乎又被她牵着手,走在喧嚷的集市上。 不同的是,那时他需得很用力地抬着头仰望她,如今,却再也不需要了。 少年盯着她瘦弱的背影瞧了片刻,忽然嘴唇翕动,悄声呢喃:“阿姐,日后我来保护你和娘。不再让你们受欺负。” 他知道自己不过一介庶子,远比不上大哥受父亲重视,可即便这样,他也会奋发图强,早日考取功名,分府别居,让娘和阿姐能有所依靠。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气牛牛 2瓶;
第54章 第54章 在西侧苑又待了好一阵, 细细问过崔容铮的功课之后,容因与吕姨娘道别。 祁昼明还在前院等。 他若是等得不耐烦了,容易要生出事端。 容因一整日都小心防备着崔容萱与柳氏, 却没想到直至满月宴结束, 她与祁昼明离府, 都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事。 容因多少有些困惑。 马车快到祁府时, 容因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今日祁昼明在崔府曾单独同崔容萱说了几句话, 彼时她问, 他含糊其辞, 会不会是因为他去警告了崔容萱? 否则她不信,以崔容萱的性子,今日崔府设宴这么好的机会她会无所作为。 容因转头, 祁昼明正双目微阖, 一手撑着下颌倚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那张过于昳丽的面容实在有些惹眼。 眸光不自觉顺着他锋锐的下颌逐渐下移。 落在那两片薄唇上时, 她眼神一顿,触电一般地弹开。 鼻端那股若有若无的龙脑香气似乎突然间变得浓烈起来。 容因转过头, 轻拍了下侧脸。 好烫啊。 * 许是今日在崔府累了一天, 碧绡去小厨房取了趟点心,回来便发现容因已躺在北窗下那张矮塌上睡了过去。 碧绡轻轻摇头,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脸无奈。 如今天气转凉, 她却连张薄毯也不盖。 拿了张毯子小心地替她盖上后, 碧绡端着那盘糕点转身走出房门, 动作极轻地将房门阖上。 祁昼明用过晚膳后又出了府, 似乎是有要事, 此刻房内便只剩下容因一人。 窗外的风透过镂空的窗格徐徐吹进来,桌上灯影闪烁,将她白皙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暗影中。 容因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极为幽长的梦境中。 梦里是一条狭长的甬道。 四周一片漆黑,两侧是无数盏幽幽的烛火,在黑幕中荧荧闪烁着昏黄的光,犹如鬼魅。 甬道中极静,以至于她只能听见自己轻缓的脚步声,每一下,似乎都落不到实处,让人听着心里发空,没有底气。 但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条路是安全的,她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能走出去。 容因战战兢兢走了许久,直到她小腿开始酸胀,准备停下稍作休息,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道门。 她快走几步上前,看着近在咫尺的门,她咬下唇,缓缓伸出了手—— 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她才恍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门,而是一道白色的光墙。 身边的事物骤然变幻。 面前是一片瓦蓝的湖水,澄澈无波,干净的仿佛天空投射下的一块巨大的镜子。 除却这面“镜子”,再无其他。 正当她惶然无措,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时,眼前却忽然凭空出现一道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崔容因?” 那人秋水般的眼眸顾盼盈盈,正含笑望着她。 听见她的惊呼,崔容因轻点下颌,眉眼含笑着道:“你来啦。” 容因一怔,有些意外。 她的语气熟稔至极,仿佛她们相识已久。 她自顾自地继续柔声道:“我想托付你一些事,故而迟迟拖着没有离开。” 不等容因开口细细询问,她又转了话头:“今日,你见到了姨娘和铮哥儿。他们都是心性再淳朴不过的人,想得东西也简单,所以能否托你日后……帮我照拂一二?” 容因闻言,满腹疑惑,崔容因何以知道她今日见了吕姨娘和铮哥儿? 方才她说迟迟没有离开,是什么意思?这里……难道不是她的梦吗?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崔容因娓娓道:“你兴许察觉不出,可实则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我都跟在你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这番话说得容因寒毛倒竖。 她说的是真的? 可她这段时日并未察觉出这具身体有丝毫异样,也没有任何不适,那……她又是怎样跟随在自己身边的? 感受出她的恐惧,崔容因笑笑,宽慰说:“你不必害怕,我早已无法再进入这副身体,所以只能以魂灵的方式跟随在你左右。起初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所占据,也惶恐万分,但尝试多次,发现我已无法夺回这具身体时,便渐渐释然了。” 容因嘴角一抽。 阿飘? 那她反倒更希望崔容因是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 片刻的惊慌过后,容因想起些什么,眉头紧皱,眼底满是忧虑。 “倘若你不能再回到这具身体里,那你……” 崔容因微微浅笑,她就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没有看走眼,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女子,心底的善意比大多人都要多得多。 “你不必替我忧心,在我已经彻底放弃努力,做好了从此便跟在你身边游荡准备时,我无意中发现,不光是你占据了我的肉身,我也能进入到你的肉身之中。” 容因闻言,睁圆了眸子,哑然失声。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那为何不能是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崔容因轻叹一声,怅然道:“我又何曾不想像你说的这样,可恐怕是不行了。” “当初我濒死之际,你的魂灵进入到这具肉身中顶替了我。这是几乎称得上违逆天命的意外,我们都没有能力再次操纵它再次发生。所以,如今你已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恐怕就无法轻易脱离出来。而我也会和你一样,一旦进入你那具肉身,便会像你成为我一样,成为你。” 迎着她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容因下意识喃喃出声:“像我成为你一样,成为我?” “对”,崔容因浅浅笑着,“起初刚发现这个秘密时,我不甘心,也不放心,所以便想着再多留一段时间,看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否值得托付。” “所以这些日子你如何待碧绡,我都看得清楚。甚至今日你回崔家,还替我解开了一个在我心中盘旋已久的心结。如此,即便我不得不离开,也再无遗憾了。我心中感激,却只能以入梦这样的方式来向你道谢,希望没有让你受到惊吓。” 容因抿了抿唇,惊吓确实是有。 但她此刻更想知道,当真没有能让她们各归其位的方法了吗? 若是有机会,她还是想回去。 她放不下母亲。 虽然母亲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新的生活,但只要一想到此生再也没有与她见面的机会,她心口就像是在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割着。 不等她开口,崔容因又道:“多谢你,今日让我知道,原来姨娘曾我做了那么多。” 容因没有实感,可她在旁听着,却哭得泣不成声。 她曾自以为洞察人心,却不想原来她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从前她固执地觉得,姨娘是不在意她才会一味劝她忍让。 否则,她又怎会在自己被二姐姐污蔑偷窃首饰时,连问都不问便跪下替她请罚,让她背上污名? 又怎会在父亲面前那样不遗余力地贬低她,抬高二姐姐? 即便是想奉承柳氏,可她说的那些话,也太重了。 起初她还劝慰自己,姨娘是为她着想,怕她得罪柳氏惹上麻烦。 可时日一长,姨娘说得次数多了,她便忍不住暗自怀疑。 她曾不止一遍地诘问自己,姨娘是否当真这样想,才能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那些诛心之言? 不知从哪一日起,这个念头便在她心底生了根。 于是她暗暗起誓,定要改变在家中的处境,不再连累姨娘与弟弟,向姨娘证明她能耐让她和弟弟毋须再看柳氏母女的脸色过活。 后来,她成功了,想要的却也越来越多,甚至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 同姨娘和弟弟一日比一日疏远。 直到在冰湖里挣扎的那短短数息里,她才发现自己临死前最挂念的,不是年迈的 祖母,反而是无人庇护的姨娘与幼弟。 如今她已无法当面与姨娘重修旧好,可容因替她做了,且让她知道了自己在姨娘心里的分量,如此,她也可了无遗憾地离开了。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容因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 她静静听着,仿佛她们是相熟多年的老友,在彼此倾诉衷肠。 “对了”,崔容因忽然抿唇,眼含歉疚地道:“若有机会,请你帮我同那孩子道个歉。坠湖一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被二姐姐挑唆,生了置他于死地的狠毒心思。是我对不起他。” 她嫁去祁家之前,崔容萱曾去找过她。 话里话外警醒她,祁家已有原配生下嫡子,来日不管她如何讨好家中长辈和夫君,她也终究只是个外人。 祁昼明再有权柄和能耐,将来她和她的孩子也得不到半分好处,都要看那个孩子的脸色过活。 也是她鬼迷心窍,听她说完,整个人顿时被自己曾经处处受制于柳氏的阴影所笼罩,生出了恶念。 容因眸光微闪:“既然是你想害懿哥儿,可为何最后坠湖的却是你?” 崔容因自哂一笑:“是我咎由自取。我本想着从背后将他推入湖中,却不想那孩子警觉,听到脚步声,闪身避开了,而我却脚下一滑,跌进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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