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已经稍稍定了定神,甚至能较为仔细端详这具尸首。 一开始她因这断了三指手臂勾起这通身的寒意,仿佛两年前蜀地的阴云如影随形,竟好似跟随她来到了京城。 可谢冰柔瞧得仔细些,便窥探出其中不同。 她记得婉娘尸体是缺了拇指、中指、无名指三指,缺失部位跟死去的秦羽冲一个样。秦羽冲是剑技名家,是蜀中有名的剑士,也是个正义且自负的人。 凶手杀死秦羽冲后,再割去了秦羽冲的手指,缺了三指的人便再不能握剑,而这便是那个凶手对秦羽冲的恶意嘲讽。 可如今眼前这具女尸却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被割断,所割手指位置不同,而且那女子拇指跟幺指有骨折瘀伤,指甲虽无血污却有撕脱。那便是死者临死曾经挣扎过,却被凶徒反制,乃至于被恼羞成怒凶手削断手指。 看来眼前女郎虽被削断手指,可与川中之事大约并没有什么干系。 谢冰柔心里飞快分析,可是心中犹自惊悸,只听着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一下一下撞得十分厉害。 虽知是两件截然不同的案子,但谢冰柔却被眼前血腥场景勾起了对川中旧事的恐惧,她仍觉得喘不过气来。 阿韶也猜到了几分,匆匆将谢冰柔扶住,她面颊之上也不由自主流转了几分担切之色。 谢济怀只看了一眼,也惊得飞快别过头去。 他也看着谢冰柔面上浮起的惊慌,这五姑母本来秀美面颊染了几分苍白,看着也是受了惊。谢济怀不自禁向谢冰柔身旁的阿韶望过去,见这婢子倒是比谢冰柔镇定几分。 谢济怀看了看,也觉得心里有数了,他估摸着谢冰柔那些名声都是靠身边有个得力的婢子。之前谢济怀只是猜一猜,如今心里倒是足够笃定。 还是昭华公主慧眼识珠,一下子窥破真相。 这五姑母身娇肉贵,见着这般血腥之景,自然是怯了。 阿韶满面担心看着谢冰柔,轻轻说道:“姑娘,我扶你上马车歇息。” 谢冰柔闭上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欲上马车时,一片男子手掌伸过来,扶着谢冰柔上了马车。 元璧大约也是看出了谢冰柔不对劲儿,故而主动来相扶。他倒是观察入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体贴。 谢济怀目光倒是一亮,他也不乐意看那血淋淋的尸体,倒似乐意多看看这位元家大郎的态度。 元四郎性子软弱,可这元家大郎却是能自己做主的。 谢济怀心里隐隐有些了希望,越发觉得谢冰柔回京城对他们这一房是莫大好事。倘若真攀上亲,自己再纳个得力的婢女,以后仕途大约会是顺利许多。 想到了这儿,谢济怀目光变得柔和,带着一丝乐见其成的笑意看着眼前一幕。 元璧生得挺拔温柔,配上谢冰柔的纤弱秀美,倒当真凑出了些CP感。 元璧温声说道:“方才场景吓坏你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谢冰柔的手。那举动有些突兀,甚至不合礼数,但配上元璧关切神色,倒也并没有什么突兀的冒犯感。 谢冰柔体虚,更忆起了旧事,女郎一双手掌十分冰凉。 反倒是元璧一双手十分温暖,掌心透出了缕缕暖意。 元璧这般握时,却发觉谢冰柔一颗心咚咚跳得极快。 他眼里不觉透出了几分讶然:“我以为你本不会怕,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你瞧见。” 谢冰柔飞快抽回手,她勉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伸出手指一捋自己发丝。她不欲跟人提及川中旧事,故而只说道:“我以为凶手只敢在僻静处行凶,谁想他居然这般大胆。此处是近街,他却如此行事。” 元璧点了一下头,和声说道:“那你便好生歇息。” 谢冰柔秀美的面颊上眼角微微发红,点了一下头。 她已经在马车上坐好,一旁的阿韶也放下了帘子。不过元璧却犹自怔怔盯着车帘,似有不舍之意。 谢济怀更凑上去,讨好似说道:“元公子放心,五姑母体弱,谢家上下都是对她十分照拂,会使她好生歇息。” 元璧轻轻嗯了一声,别的什么也没多说了。 谢冰柔隔着薄薄车帘,她自然也听清楚了谢济怀的话,不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她早知晓谢济怀是什么人,可终究介意别人说自己体弱。谢冰柔雪白手掌紧紧搅紧了手帕,她也并不想要这么一副孱弱的身躯,也已经竭力锻炼使得这具身躯能尽量好些。 那衣袖下一双手却是莹白若玉,又总是微微冰凉。 不过谢冰柔这么一副孱弱之躯,倒却有一副极聪慧的心智。 方才她虽然显得病弱,又心生惊惶,但她其实隐隐发现一件关于这桩连环杀人案的重大线索。但这只是猜测,又并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谢冰柔自然绝不好说出来。 而就在这不远之处,一道身影始终暗暗窥探着谢冰柔的一举一动。 青年容貌俊美,面颊却是极为锋锐凌厉,竟赫然是之前被谢冰柔所拒绝的章爵。 章爵虽被谢冰柔所拒,却犹自尾随。 他听着发生了案子,却并没有凑上前去,反倒是冷冷一笑,面颊透出了几分冷意。 章爵转过身,后背不觉靠上了墙。他伸出手,手指比着自己眉眼,不免透出了缕缕戾色。 他仿佛因为什么事极生气不悦,于是一张面颊若笼罩了一层寒霜,竟有几分森然之意。 章爵脑海里却浮起了自己刁难时谢冰柔沉静自若的样儿,那样沉静且温柔的样子竟似有几分令人心驰神摇。 然后他又想到方才谢冰柔在元璧面前孱弱的模样,于是一缕不快顿时掠上了章爵心头。 那女娘倒是两幅面孔
第023章 023 章台的漱玉坊中, 这日天色昏暗之际,却来了一位客人。 那客人通身掩于墨色的披风之中,面上戴着一副鎏金铜面具,将自己面容尽掩。坊主也见过这样不欲露出真身的客人, 自是知晓如何招待。 房里昏暗, 妓子掩于轻纱后, 彼此不能窥清对方容貌。而那客人便算行事时,也绝不肯摘下自己面具。 那张铜面具后, 却是掩着一张恶意满满的脸。 那客人禁不住想,这年轻的妓子可曾知晓自己便是京城里连环杀人案的凶徒? 不, 这服侍自己的女娘不会知晓, 满京城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谁都不会知晓这张鎏金铜面具后有怎么样一张脸, 也没谁能知晓自己会是那名凶狠可怖的凶手。 他们都不知晓那些血淋淋的作品出自谁之后,只会愚笨的去畏惧、赞美自己。 想到此处,身为凶徒的他十分快意, 面具后面孔也是露出了一缕愉悦的笑容。 他平时是不沾女色的,哪怕有年轻美貌的女娘向他示好,无论怎么样的活色生香,他也只觉索然无味。 一个人若体会过猎杀的乐趣,自然会觉得别的什么都淡而无味。那些男女之事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兑水的淡酒, 饮了也没什么滋味。 可今日不同, 因为今日自己又杀了一个人。所以他来漱玉坊寻欢作乐了,而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品味杀戮的余韵, 用于回味今日战绩。 而眼前一切, 就是在作践自己中得取快乐。 他回味杀戮的工具是个人尽可摘采的年轻妓子, 对方是个下贱污秽之物,却仿佛跟这样的血腥盛宴更相配。 当一切结束时, 他想起了谢冰柔。 他想到了谢冰柔那张秀美的面颊,然后他心里蓦然浮起了一缕愤怒,仿佛是被谢冰柔惹恼。 今日谢冰柔得罪了他,而那愚钝的女娘恐怕还不知晓自己已被他触怒。 他手指抚上了年轻妓子的颈项,黑暗里什么也瞧不见,仿佛这个方才与自己相好的妙龄少女就是谢冰柔。 只要他手指动一动,就能捏碎黑暗里女娘的颈骨。 青楼里妓子的性命十分的轻贱,便算死去,也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那女娘刚刚从一场热情里醒来,还以为客人与自己戏闹,还忍不住轻轻低笑。她全然不知危险来临,而触及自己颈项处的那片手掌又是怎样的危险。 不过他的手掌终究不过是轻轻抚过一记,并未取其性命。 他心里浮起了一个恶狠狠声音:她不配! 服侍他的女娘尚自恍惚,他却从帐中出来,赤足踩在了地面之上。 房间一角点燃一盏小灯,光线昏暗。他虽褪去外衫,可犹自戴着那一片鎏金铜面具。 光线昏昏,那一张面具在暗辉之中竟颇显几分狰狞。 身为凶手,他有一处密室。密室之中藏着他全部的秘密,就像他作为凶手的龟壳。 他是压抑的,唯独到了这儿,仿佛才能喘息。 密室之中,正挂着谢冰柔的画像。那副画挂在这里后,被他用手指不知晓描摹多少次。 每一次用手指描摹,都是一次淋漓的杀意。就好似一道美食,他已经垂涎已久。 从漱玉坊回来的他,便又到了这密室之中。 画上的谢冰柔巧笑倩兮,显然跟真身一样并不知晓自己得罪了凶手。 他手执笔,笔上沾满了殷红的朱砂,然后挥笔一划。 那笔落在画像女子腹处,润下鲜红画痕,仿佛是给谢冰柔腹处狠狠划了一刀。 他呼吸渐促,眼中恶意愈浓,竟而情绪有些失控。 于是他飞快落笔,朱砂笔如此划下,竟将整片布帛划得血迹斑斑,将谢冰柔的画像画得斑驳一片。 接着他取出匕首,将这幅绢帛生生割成了碎片。 谢冰柔显然将他激怒极深,竟令他在密室里也不得冷静。 他蓦然发出一道尖锐之声,又将手中匕首哐当扔在地上。 他弯下腰,大口喘气,仿佛已经呼吸不过来。 而在一旁桌几之上,则放在那一片鎏金铜面具。 谢冰柔也仿佛感受到这样的恶意,此刻竟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立足于小巷前,竟可巧撞见了凶手杀人。年轻的女娘想要呼救,却被捂住了嘴唇,被人割开了咽喉。鲜血就此喷涌而出,女娘挣扎着欲图抓住凶手的手掌也终于脱力松开。 可那凶手却生出恼怒,竟一伸手,削去了那女郎的三根手指。 谢冰柔瞧着这一切,却似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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