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陈米,轻轻用指头一碾就碎成了渣。 在场的长辈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陈米新米哪看不出来。 霍老爷子当即就黑了脸,抓起一把米握在掌心用力,碎成渣的米从掌心缓缓漏出。 “不仅是陈米,有一部分还是受潮之后晒干的陈米。” 秦溪满意点头,步子一转又去了放面袋子的柜子。 她今早出门前就发现郑姨重新买了两袋子面,但正是这两袋子面,才让证据坐实了。 “外公,霍爷爷你们再看这袋子面粉……” 秦溪把年前郑姨说面粉受潮所以丢了的事一说,郑姨果然立刻高声辩驳:“我没说过,面粉明明在这,你还想诬陷我!” “不是你后来买的吗?” 秦溪笑,指着袋子上一排寿北龙南面粉厂几个字眼。 “龙南面粉厂是私营厂,而且是去年才成立的厂子,部队里会采购私营厂子做军人家属的生活物资?” “……” 龙南面粉厂秦溪熟啊…… 饭馆用得真是这家的面粉,面粉质量高而且价格比国营厂子便宜了三分之一。 郑姨就算想到填补窟窿,本性使然也要图便宜。 高低今天买来得是家国营厂子面粉,这个证据秦溪都不会利用。 这还不算完,秦溪在厨房转了一圈,连酱油都能说出是在私人作坊里打的散装酱油。 苏静的脸越来越黑,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说实话,她没想到郑姨竟然换得这么彻底,连国营商店买的酱油和醋都换了。 担心被赵国庆看出来,还故意撕了标签。 调料是可以不承认,但面粉和米的事无论如何都狡辩不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东西,真正的大头应该在外婆那。” “我?” 许婉华不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立刻转身。 她去的方向不是卧室,而是书房。 步履匆忙甚至有些凌乱,俨然不同往常那般永远淡淡而温柔的样子。 门被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书房里很大,原本是两个房间打通做成的一间。 屋子正中一张大黄花梨桌,左右两边都是书架,摆满了书和大大小小的盒子。 每边各三个书架排成列。 许婉华掠过靠近门边的书架,走到右边靠墙边的架子踮起脚尖。 许婉华刚走过去,郑姨双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 秦溪惊讶地侧头看了眼。 她那句话的意思原本是说钱票来着,看样子许婉华在乎的东西另有其他。 “郑小花!” 盒子一打开,许婉华神色冷厉,直接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声。 而随着她将堆在角落和架子上的盒子都一一打开后,郑姨面前多了十来个空盒子。 “妈!”苏静见势不妙,心里接连咯噔几声,扑通一声跪下猛地扯了郑姨的胳膊:“你是不是真拿人家东西了。” 许婉华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到自己声音。 “那些东西你都卖到哪去了!都卖了多少钱!” 郑姨垂下头,这下子再也找不到狡辩的话,呜呜哭了一阵后终于缓缓交代。 “都卖到了黑市……卖多少钱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国内拍卖会上一个随便都能卖到几十万……” 许婉华说到后来,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似是已经下了某种决定,声音变得越来越冷。 这可把在场的大家都吓了跳。 赵国庆举起拐杖,结结巴巴地指了指那些盒子:“你那些破……破罐子值几十万。” “有些还不止。”许婉华挑起唇角,指着个空木盒子:“这里面的那对汝瓷酒杯,今年国内单只价格拍到了一百多万。” 秦溪震惊的下意识看向黎书青。 没想到自家对象的表情也正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奇怪表情。 看看那些空盒子又低垂眉眼想了想,随后龇牙倒吸了口凉气。 秦溪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趁许婉华报出价格的同时低声问:“怎么了?” 黎书青长臂一伸,揽住秦溪的腰拉到怀里,凑到她耳边低语:“你放肥皂的碟子就是我从这屋里找的,小时候我还摔坏过不少。” 秦溪:“……” 许婉华说完,幽幽叹了口气。 “就是六几年我存得这些东西都没受到一点迫害,没想到竟然毁在了我信任的人手上。” 郑姨的脸早已雪白一片,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 许婉华说得那些钱,她就是死十次估计也还不上。 “我……我就卖了几千块钱,那个人说……说不值钱的。” 最开始她听人说黑市里有人高价收白米白面,所以就从家里抠了点拿去卖。 尝到甜头后就卖些补品以及票,之后胆子越来越大。 用那些钱给老家盖了新房,又让两个儿子娶了儿媳。 老两口不关心俗物,从不过问吃喝拉撒的事,每个月月头只管拿生活费给她,月底从不会问花了多少。 她从开始偷偷摸摸到后来名正言顺地出门,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黎书青工作忙,偶尔会问两句情况,她也都能随口应付过去。 五年前,一直收东西的老板突然问她雇主家里有没有老玩意儿。 她想到了许婉华一直堆在角落的那几个瓷碗。 带去一看,那人竟然出五百块一只买了那几个碗,郑姨克扣几年的钱都没那几个碗值钱。 抱着书房里东西多,许婉华或许不会发现的侥幸心理。 她一次次偷东西出去卖,还专门选那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想着再卖几件就辞了保姆的工作,跑去北市投奔女儿,就算许婉华想找她也找不到。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旧东西竟然那么值钱。 “你是遇上了懂行的骗子!”许婉华厉声打断:“不管是谁骗了你,你去公安局说吧。” “许奶奶,我妈也是被人骗了,你放过她一回吧,我们把卖的钱还您……我们还您……” 事情闹大了…… 苏静心里终于慌了,哭喊着抱住许婉华的腿。 要是郑姨劳改留下案底,基本就断绝了她毕业之后进机关单位的希望。 “霍云。”许婉华后退两步:“好好问问东西卖给了谁,看能不能追回来。” 希望纵使渺茫,她也想试试。 霍云点头,折身回客厅,给局里打电话。 现在可不是中饱私囊那么简单的事,涉及到巨额金钱,已经属于严重的经济犯罪。 “许姨,我错了,求你放我这一回,要是我去坐牢,家里孩子们咋办……” “郑小花,那些东西是我留给书青和秦溪的,你都知道为子孙后代着想,怎么不想想我呢!”许婉华冷声道。 “留给你的。”黎书青笑,附到秦溪耳边亲了口,低声道:“就是拿去当夜壶外婆只会夸你做得对。” 谢郝云斜眼,抱着平平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娘家亲戚都羡慕自己找了个干部子弟要享福。 可没嫁进霍家不知道,家里破事一大堆。 哪像人秦溪,那才是真嫁进了福窝,以后躺床上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别乱说话。”秦溪笑骂。 余光扫过,忽然间苏静拽着郑姨站起来,边说着饶命的话边往门口走过来。 说什么要主动交代事情,争取宽大处理。 苏静的眸光在一群看似老弱妇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抱着平平的谢郝云身上。 “妈!” 一声尖叫后,苏静突然往谢郝云冲来,确切的说是露出的缝隙跑去。 看来是知道今天逃不过,这就打算跑了。 秦溪拉着谢郝云往旁边让开,等苏静跑过去后,伸出右手拽住了郑姨的后脖颈。 接连两声,苏静和郑姨扑倒在地。 秦溪赶忙放手……不关她的事。 肩膀挨了一拐棍,赵国庆箭步上前右手抵墙一个转身,狠狠又抽了苏静胳膊两下。 剧痛袭来前,她……撞上了墙壁。 母女俩一前一后撞墙摔倒,苏静捂着脸尖叫哭喊。 雪白墙壁留下的血迹顺着她滑下划出了长长一条。 赵国庆收回拐棍,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你们真以为我老了就没用啦!” 秦溪想鼓掌,艰难忍下了。 霍云打完电话走过来,摇头对两人说道:“也不想想,这里是拥军巷。” 十多分钟后,公安局的同志们赶到。 关乎军人家庭的案件,局子里相当重视,派出两个小队来抓捕罪犯。 何况去年赵国庆刚在公安局里发过威,大家一听到这个名字,皮都要提起来才行。 秦溪他们一家四口都不用去公安局,就在客厅里做完笔录,等待消息就行。 公安局副局长连声保证审讯完就会把结果送来。 他们一走,霍家人也说要回去看看自家有没有丢东西。 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的,谁家没点家底。 但秦溪没想到,他们家的家底竟然如此丰厚。 “你们的外公是个粗人,好多事跟他说根本说不明白。”许婉华把秦溪和黎书青喊进书房:“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给你们留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交给你们。” 外婆生于书香世家,爷爷和父亲都有收集古董和各种字画的爱好。 她是许家独女,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成了嫁妆全部跟着来了赵家。 赵国庆不懂古董,但绝对尊重许婉华的爱好,抗战胜利回到家后专门做了几个架子来存放这些东西。 然而,当许婉华掀开墙壁的古字画,墙角忽地弹出块木头的时候,意味着这才算真正开始。 许婉华踩了下木块,接着轻轻一推墙壁。 后边竟然出现了个向下的楼梯。 “去拿个手电筒。”许婉华说。赵国庆应该早知道那个暗道,摆了摆手道:“我腿脚不好,就不下去了。我去看看老霍咋处理那个保姆阿姨。” 许婉华不管他,领着小两口沿着楼梯往下走。 “你知不知道?” 黎书青摇头,要是知道他现在就不至于张着的嘴都无法合拢。 一个面积大概有五六十平的地下室,按照位置推断,就在书房正下方。 “这个密室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许婉华把蜡烛放到墙边的烛台上,昏黄烛光勉强照亮了密室里的情景。 六排架子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地上凡是能放东西的也都堆了箱子。 “这些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嫁妆,当年不舍得被糟蹋,所以全都存到了地下……” 这满满一屋子古玩,才是外婆真正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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