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候学校门口的小摊狠狠拿捏住了小学生的兴趣爱好,学生间的流行趋势被牢牢掌握。悠悠球、编绳的线和小铃铛、小沙包和折纸等一直都是其中的常青树,折纸用的花纸就和这一模一样。 嬴月忍不住手痒,但不同于小时候的独孤求败,什么百合玫瑰青蛙的方法都忘了精光,剩下的只有最经典的千纸鹤。 就这,也不是很熟练。 发现纸鹤身体鼓不起来的嬴月沉默地看向手心里的成品。 掰头,拉尾……一点用也没有。 东西就这么扔了也不好,不想浪费的嬴月想到它的功能灵机一动把通信地点定位到白荇闺房。 有信纸,肯定要写信。千纸鹤的翅膀也没多大地方,嬴月找出了一个颇具少女心的印章,啪叽一声,两轮对称的圆月落在纸鹤的双翅。 还别说,加了点缀的效果还不错。 纸鹤在天空中飞翔,子时未睡的收信人准时推开窗,望着天空发呆,正好被信使找到直直落到手中。 白荇:! [月亮落在掌心里]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天朗,气清,被月亮照亮的云朵边缘也是顺滑的,风中送来的是草木清新的气息和不知名的小虫脆脆的嗡鸣欢唱。 崂山道术一般的纸鹤已经失去了灵性,把信息送到完成使命后的纸鹤褪去了神秘,就一只普通的纸鹤来说它称得上技巧拙劣,一看就知道是新手在抓耳挠腮。 [青鸟殷勤为探看] 贴在纸鹤翅膀尖位置的手指下意识蜷缩,白荇呼吸一窒,她不敢细想,垂下眼睫盯着纸鹤。 纸鹤上的稚拙在她看来很是有些可爱,在月夜下赏玩正好。 她正想着“大道至简”之类的道理,冷不及防,大开的窗户再次迎来一名访客。白荇看了看掌心中的纸鹤,又看了看窗台上的纸鹤,两个放在一起比较后得出结论。 “技术进步了。” 话音刚落,第三只纸鹤悄然而至。 白荇:啊这 白荇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就算是她,这个时候也冒出一个想法——纸鹤到底有多少只? 白荇拿出装零碎物料的木箱,清掉里面的杂物,一只一只向里面摆。摆纸鹤的行为一直在持续,让白荇坚持这项行为到最后的动力大概是她还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只—— “已经有三只了,会有五只吗?” “已经五只了,能破十吗?” “已经十只了,二十只刚好盒子铺一层。” “居然还有,我就看看你能有多少。” 付出的时间成本太多,已经收不了手了。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微明。 苦苦等不到下一只纸鹤的白荇头一点一点终于睡了过去,良久,乘着朝霞而来的真·最后一版·信纸功能全部掌握·千纸鹤扑闪着翅膀在她头上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这圈不知道盘旋了多久,总之,从沉睡中抬头的白荇直接睁开眼睛就被吓倒在地上,坐的小圆凳因为用力过猛打滑,白荇感受到臀部的痛苦再加上睡眠质量差带来的头昏脑胀,落在千纸鹤上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杀气。 被盯上的千纸鹤不懂得察言观色,它只是感应到目标,像扑向狼口的小羊,一无所知冲白荇飞过去。 白荇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意识到现在还不是丫鬟醒来的时间才松了口气,刚要面目狰狞冲纸鹤下手,夹在纸鹤身体位置的尖角上的发卡被光反射其上,发出晃眼的光。 这是…… 白荇伸手摸了摸鬓边。 要撕开纸鹤身体的手忽然就动不了了。 “算了,”白荇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她将纸鹤拆开,但动作并不粗暴,灵巧的送礼使者重新变成一张信纸。 既然是信纸,那上面必然是有字的。 【别怕】 白荇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身向窗边走,装纸鹤的盒子还没收回来。 第一个是…… 第一个只有月亮。 第二个…… 【你房间窗口直对着的那条街,对,站直伸脖子向右看,牌匾挂老高那家,他家的面贼好吃,筋道也不硬,配的汤可鲜了】 白荇转头,刚好窗口一直没关,顺着提示望过去确实看到了那家店。 第三个…… 【我骗你的】 白荇:…… 第四个…… 【[此处是一只小猫咪]:我是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所以我是?】 第五个…… 【我是一只小猫咪】 白荇:怎么有人这么无聊 想是这么想,白荇还是忍不住打开下一个,然后受到了精神污染。 【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1) 白荇:??? 【红酥手,黄縢酒,两个黄鹂鸣翠柳】(2) 白荇:…… …… 从“这是什么”到“年度迷惑行为”到“我看你还能搞出什么”最后到“你居然还能搞出新东西”,白荇已经佛了。 她拿起了最开始拆开的那只千纸鹤。 也是最后飞过来的千纸鹤。 【别怕】 有人在耳畔轻轻说。 白荇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她应该幻灭的,明明像是月宫里的仙子,结果里面居然是这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 但是…… 白荇的身体微微发抖,待一阵寒风吹过来,她的颤抖已经明显到足够被外人发现。 好害怕啊。 白荇蹲下双手环膝把头埋进胳膊间只露出鸦羽般的长发。 她不是无忧无惧的圣人。她对死亡充满恐惧。 明明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明明谁都知道说的比不上做的,可白荇还是因为这两个字流下泪来。 * “人的潜力还真是无限啊。”嬴月一边感叹,一边从不太需要的战利品里再次挑选出有趣的礼物给白荇寄过去。 没办法,就有一点点害怕,只有一点点。 嬴月之前拿到信纸试着玩,后来就演变成深夜睡不着摇人聊天,嬴月是把时间打发了,最后还送了个礼物敷衍一下,但白荇是普通土著,这年头风寒还是很要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导致的免疫力降低,总之第二天白荇就生病了。然后…… 然后白荇就拖着生病的身体不断向她要□□,要的量太大,嬴月都有了好奇心,稍微看一下就发现整个丰禾镇被均匀铺上了类似地雷的东西,估计祭典当天的爆炸足够送丰禾镇飞天三百圈。 就,怪可怕的。 瑟瑟发抖的嬴月果断送出一部分战利品,就当是给这姐妹的报酬了。 给人送礼少不了包装,包装差可能原价一百的东西看着和批发市场十块钱批发的差不多,包装好了,看上去就起码值一千。 华服加美饰加上华丽的包装,嬴月歪头看着送信的纸鹤歪歪扭扭的飞行轨迹,“真可怜呐”,也不知道在说承载不属于它的重量的纸鹤还是收信的人,又或者在说她自己。 不过无所谓。 天下谁人不可怜? 嬴月哀叹一声。 “这样……过路费也算交了吧。” 如果封闭的空间能有通道,那一定是在冲突的最中心,最特殊的地点一定是祭典,更精确的讲就是白荇的身边。 * 白荇当然不知道嬴月心里的小九九,她只是看着一轮又一轮代表明日晴空的月亮心口一痛。 窦娥蒙受冤屈,天空为她六月飘雪,那她呢?连细雨也没有是否代表天也认为该当如此? 白荇的脸上满是茫然,恍惚间听到街上不知何处传来的欢笑声。 祭典仿佛已经举行,烈日当空,代表喜庆的红纸到处都是,老人和孩子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都在庆祝,庆祝她的死亡。 不开心……但似乎这种不开心也是不对的。白荇试图勾勒出一个笑容,但或许是她太过没用,这笑容如同水面上的涟漪,还没有彻底成型就已经散去了。 身着锦缎的丫鬟推门走进来,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把房间分割成明暗两半,丫鬟站在阴影里,眼神却明亮的像在阳光下,带着一种格外讨厌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庆幸。 她怎么敢?她如何敢? 一个蠢货竟然也可以发出嘲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隐隐的恐慌撬动了不知名的被压制的情绪,指甲本能用力,却只有自己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而这疼痛并没有让情绪衰减,就像看似静寂的火山下流动着火热的岩浆。 重重重压之下,岩浆缓缓流动。岩浆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表面就像加热的清水,仿佛有气泡在产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少爷一表人才,镇子里的女儿家哪个不想要少爷的垂怜……” 骗子!到了这个地步还在骗她,难道她白荇就是个蠢货吗?这是在瞧不起谁? 白荇的喉咙直冒恶心,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止都止不住。 干干净净,粉饰太平。 丫鬟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白荇直接把它砸到了地上,瓷片迸溅,丫鬟的眼神呆滞,白荇的眼神却在见到这场景的时候出现一种奇异的色彩。 她忽然明白那种压抑的情绪是什么了。 愤怒,她也是有愤怒的。 匹夫之怒,血溅三尺,而她更贪心一些,流血漂橹,不,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 下定这个决心的瞬间,岩浆喷涌而出,山石崩裂,天摇地动,她的内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漫长的时光中堆积的绵绵怨恨终于有了出口。 所有人都要死。 害了她的人要死,沉默旁观的人要死,爱她的人…… 有爱她的人吗? 白荇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犹豫化为坚定。 给她慰藉的人就一直陪着她吧,她们会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第54章 火焰在燃烧。 普通的火焰是炽热的, 烙印在基因中的记忆让人类只看到火焰的橘红就能感受到热烈和疼痛。 白荇没有这么重的反应。 隔了一道水,火焰危险的部分都被抹除,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漂亮颜色。 真美啊, 这燃烧的火海。 白荇知道,在她狭窄的视野所看不到的地方, 接二连三的“神迹”也在同时发生。欢庆声变成哀嚎的悲乐。她也很喜欢看别人的笑脸, 但是作为死亡的陪葬, 她还是传统派, 更喜欢泪水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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