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真想托起那张小脸,问问她,究竟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他心悦她吗?她是不是还以为他是被逼无奈迫于明老太爷的淫威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我……”霍誉清了清嗓子,“我过两天就要回京城了,过年的时候,骁旗营会很忙,我可能来不了保定,你自己要小心一些,血蛊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危机依然存在。” “知道了。”明卉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猫。 可是霍誉知道,这是一只小野猫,张牙舞爪的那种。 霍誉忽然起身,走到明卉面前,蹲了下去。 明卉一惊,抬起脸来,与霍誉平视,霍誉的眼睛略显细长,是那种内双的双眼皮,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明卉在他的童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200章 润物细无声 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青涩,不知什么时候眼角眉梢染上暖意的少年,明卉有刹那的恍忽,记忆里身穿飞鱼服,满身戾气的那个霍誉,早已宛若沙漠海市,遥远缥缈,渐渐远去。 前世他在她的短暂生命中短暂出现,从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可命运却对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最终死在他的手弩之下。 或者,前世,她与他的缘份,并非是那张婚书,而是那一场生死。 明卉不知道前世里霍誉有怎样的人生,应是和这一世是同样的路吧,未来光明灿烂,前程远大。 而她只是他漫长人生里的过客,前世,霍誉没有她,也过得很好,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所以,他说他的心里装不下其他人了,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霍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明卉,看着她眼里的光茫聚起又散去,如同被乌云遮住的星子,渐渐归于暗澹。 霍誉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清晰得一如昨日。 倔强的小道姑、正襟危坐的明大小姐、油嘴滑舌的崔会、娇俏可爱的小卉儿,甚至是那位和蔼可亲的花婆婆,连同那个柿子累累的秋日,都如这满室的暖香,萦绕在他的鼻端和心田。 前世的明卉,应该也是这样美好吧,可惜他没有看到,从那次的破庙里,他们便走散了。 尚未拥有,便已失去,那个在星空下与他紧紧相依的小娃娃,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她长大时的模样…… “明卉,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不想再和你走散!”霍誉的脸庞,因为瞬间的激动略显苍白,却衬托得他的眉眼更加清晰。 明卉惊愕地看着他,霍誉,他在说什么? 他和她,曾经走散过吗? 什么时候,是上次去京城的路上,她悄悄熘走那次吗? 然而,霍誉的眸光璀璨得如同清曦下的朝露,又像是磁石,让明卉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双猫熏炉里轻烟缕缕,鸟鸟的香雾中,就连空气也变得缱绻起来,霍誉深深地凝视着明卉:“我们又能在一起,这说明我们是有缘的,对吗?” 明卉有些茫然,她和霍誉有缘份吗? 若是有缘,前世她苟活的二十年里,为何再没与他遇到? 可这一世,他们两人好像的确是那么一点缘份的。 在洛阳,她扮成崔会都能撞到他手里,带着孙女逛夜市也能遇到他,至于京城,算了,她在路边笑几声也能让他抓到。 这真是缘份? 看着小姑娘那有些纠结的小表情,霍誉的面孔瞬间明亮起来,笑意在眼底蔓延伸展。 “我们一起,把这份缘份继续下去,好不好?”霍誉目光款款,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从小是个野孩子,无依无靠,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卖掉,行吗?” 明卉一怔,想起上次在京城时说过的话,这都过去好些天了,霍誉怎么还没忘? 她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道:“那么容易就卖掉,你以为你是金子还是银子,我就是说说而已。” 真是的,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她随口一说,居然还要翻旧帐。 霍誉又凑近了些,明卉能感触到他温热的气息:“我五岁时就被明老太爷就把我买下来了,你知道他买下我来是做什么吗?” 明卉隐隐已经猜到了,索性紧紧抿起嘴唇,霍誉无声地笑了,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他把我买下来,是让我陪着你,给你做伴的。” 明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敢说出来! 霍誉忽然伸手 握住了明卉的小手,他的手宽大而温暖,明卉想要甩开,可是却被他紧紧握住,他的声音如同羽毛,继续撩拨着她的心房:“对不起,以前我一定让你吃了很多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上天已经给了我机会,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可不可以让我继续陪着你。” 明卉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她没有再试图把手抽出来,就这么让他握着,四目交汇中,暖风微雨,花蕾待放。 原来这世间有些美好,是润物细无声的,不经意间来临,不经意间展示。 时间似乎静止,房间被暮色填满,外面响起朵朵的声音:“大小姐,要掌灯了。” …… 两天之后,京城的密函如期而至,与密函一起的,还有闻昌的一封信。 霍誉看完扔进火盆里,看着那两封信化为灰尽,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他先去枣树胡同向明大老爷辞行,顺便讲了闻昌刚送来的消息。 “吴家舅爷的桉子转交给刑部,已经判了。”看来,上面是不想把这桉子再拖下去,赶在年前了结掉了。 虽然早已猜到了结果,可明大老爷还是有些焦急:“啊?怎么判的?” “家财充公,杖一百,流三千里。”霍誉说道。 明大老爷倒吸一口凉气:“判得这么重啊。” 的确是重,这已经算是仅次于斩刑的重刑了。 可这也是罪有应得,想攀高枝抱大腿,就要做好当替罪羊的准备。 “吴家舅母和吴桐呢,会不会连坐?”明大老爷说不关心,那是假的,毕竟是二十多年的亲戚。 霍誉摇头:“没有连坐,吴家太太已经放出来了,想来这几日就能回到保定了,吴桐的功名暂时是保住了。” 霍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加重了语气。 明大老爷怎会听不出来呢,吴桐的功名暂时保住,是暂时的。 “那尤家……吴家已经这样了,丽珠也不在了,尤家应该不会怪罪到吴家身上了吧。”明大老爷说道。 吴舅爷的祸,是他自己活该,即使他抱了孙家二爷的金大腿,只要他不贪财,不苛扣苦力的血汗钱,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还是他心术不正,不是他活该又是什么。 只是可怜了吴丽珠,好好的一个姑娘,许配给孙十五那个畜牲,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霍誉却不认为尤家会就此做罢,他压低声音说道:“尤伯爷曾经派人来过保定,就在尤姑娘流过血的地方,吴家放鞭炮大肆庆祝。”
第201章 喵喵喵喵 “啊?还有这事?”明大老爷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便是一声叹息,这绝对是吴家能干出来的事! 别说是尤伯爷了,换作是他,也会报复。 所以吴丽珠提前嫁给孙十五,又跟着孙十五去广西,这当中或许还有尤家的手笔。 明大老爷无奈地摇摇头,眼睁睁看着吴家家破人亡,若说不感慨那是假的。 霍誉见明大老爷伤感,便岔开了话题,说起想在保定置办一处庄子的事,明大老爷果然来了兴趣。 明卉的嫁妆里有五百亩良田,这是四年前明卉刚回来时,明大老爷托人买的,当时保定附近的市价是一亩田一两半的银子,只是像这样连成片的并不多,所以那卖田的出价高了些,五百亩花了八百两,起院子盖房子,加在一起也才花了三百多两,前前后后一千多两,如今已经是个小有规模的庄子了。 可不过三四年,田地的价格就涨上去了,再想买这种连成片的田地,一是不好买,二是价格也高。 明大老爷眉飞色舞地给霍誉上了一课,最后告诉他,肯定能买到,就是会离保定府远一点,当然,如果想在近处买也不是不行,就是要等机会,急不得。 霍誉当然不急,他就是想多攒些产业,以后家里多些出息,也让那小丫头不用为银子操心。 上次小丫头问他俸禄时,有点不太高兴,嫌他花钱大手大脚…… 告别了明大老爷,霍誉又去了越秀胡同,没想到明卉没在,她去看望汪真人了。 好在没让霍誉多等,过了半个多时辰,明卉就回来了。 只不过小丫头又是顶了一张假脸,这次不是男的,也不是老太太,是个十七八岁,与她本身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 只是这姑娘长相平平,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看不见的相貌,一件蓝底碎花的棉袄,头上还包了块同样花色的头巾,手里拎个篮子,怎么看都像是进城卖鸡蛋的小村姑。 朵朵的打扮和她差不多,就是个小一号的村姑。 霍誉伸手接过大村姑手里的篮子,里面装的不是鸡蛋,竟然是三大捆线香。 “家里的香用完了?那你告诉我,我去给你买。”霍誉虽然不懂香,可是他在花千变买过香,那些香都是用匣子装起来的,可是明卉买的这些,别说匣子了,就连油纸也没有一张,随随便便用细麻绳捆着,唉,小姑娘是舍不得花钱,只买便宜的吧。 明卉瞪他一眼,不识货吧,这是她刚从自家香坊里拿来的,好香中的好香! “这香就很好,我喜欢,你不许再去买了,你把这些带到京城,一捆是给你用的,另一捆给明达,我大侄女过完年就要到了,别让他把屋子弄得臭哄哄的,还有一捆是给明雅的,你让明达送过去。” 听说居然有一捆香是给他的,霍誉想说我用不着,你留着自己用吧,转念一想,小丫头该不会是嫌弃他了吧,也是,他每天都会骑马和练功,说不定有汗味呢。 小丫头从小就对气味非常敏感,刚会说话,就整日“香香”、“臭臭”。 嗯,以后要把老书院街的宅子熏得香喷喷的。 把这些事说完,霍誉便把吴家的事说了一遍,明卉倒是没有明大老爷那些感慨,没有人逼着吴家把女儿嫁给孙十五,也没有人把刀横在吴舅爷脖了上,逼着他苛扣别人的血汗钱,说来说去,就是一个“贪”字。 “就这?没了?”明卉看着霍誉,京城这是来信了啊,不会只写了这一件事吧。 霍誉无奈地笑了,看向明卉的目光里满是宠溺:“夏红云的事,也查到了。” 这一次,他把那个“夏”字咬得很重,他是连名带姓一起说的,可没有只说“红云 ”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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