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子的衣裳破了,我要回去补衣裳。” 花生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忽然问道:“你们谁家里丢了菜刀?” “菜刀?没有,我家没有。” “我家也没有。” “我家没丢菜刀,倒是我做针线活用的剪子找不到了。” 花生的目光落在这个丢剪子的妇人脸上:“你姓李?” “您怎么知道?”妇人有些吃惊,更有些局促。 “我不但知道你姓李,我还知道你是李文兰的亲姐。”花生说道。 “胡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官爷您胡说,我是说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胡说,我早就和她断绝关系了,我不是她姐,她也不是我妹,我和她没关系。”李大姐满脸嫌弃。 花生面带嘲讽:“听说你家的宅子,是李文兰出钱买的?” 李大姐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李文兰给她买房子的事,竟然还惊动飞鱼卫了。 “买就买了呗,那是她应该的,爹娘病重都是我侍候的,她可没有侍候过爹娘,她不孝,我替她尽孝,她补偿给我,那不是应该的吗?” 花生冷笑:“我怎么听说她是从小就被卖了呢,她都被卖了,怎么给你爹娘尽孝?” “可我娘十月怀胎生的她,这是生恩啊,不能白生了她吧。”李大姐虽然胆怯,可还是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理由。 花生冷哼一声:“从你爹娘从戏班子手里接过卖女儿的银子那一刻起,她的生恩就已经还完了,至于你,更没有替她尽孝一说,那本就是你的父母。” 说完,花生对刚刚走过来的小刘说道:“凶器是她的,她是疑凶,带回诏狱!” 小刘想说,不是啊,肯定不是,咱们不是都审出来了吗,李文兰是被人灭口的,怎么会是这个妇人呢?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花生面沉似水,小刘认识花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花生的脸色这么难看,他心里一沉,便把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听说要抓她去什么诏狱,李大姐吓得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爹喊娘。 小刘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把李大姐提了起来,掏出牛皮绳,俐落地将李大姐反绑着捆了起来。 嫌她哭得太烦,脱下她的鞋子,拽下袜子塞进她的嘴巴里。 另外几个妇人全都吓得魂飞魄散,李大姐被抓走了?还是被飞鱼卫抓走的? 不是听说飞鱼卫听抓当官的吗?怎么连小老百姓也一起抓了? 飞鱼卫来得快撤得也快,李文兰的宅子成了凶宅,没有衙门允许,谁也不得入内。 直到飞鱼卫走了,那几个妇人才活了过来。 “你们看见了吗?李大姐被脱了鞋子,还脱了袜子!” “是啊是啊,她是光着脚走的,哎哟哟,把整只脚都露出来了呢。” “丢人现眼啊,让别的男人摸了脚,还把脚露出来,不知让多少人看到了。” “她还去那什么诏狱了,我可听说,那诏狱里是男的女的关在一起的呢,她光着脚,还和男人关一起,哎哟哟,她家那口子的绿帽子啊,戴得不要太多。” “就是就是,她若是不回来还好,若是以后她回来,我都嫌丢人,在她家门口路过,我都嫌脏,不要脸啊,太不要脸了。” 李大姐做梦也想不到,她刚刚离开,就成了众人口中不要脸的女人,和她的妹妹李文兰没有区别。 花生当然知道,李大姐不会是杀死李文兰的凶手,可是李大姐太可恨了,谁让她自己承认丢了剪刀呢,那就来诏狱吧,能来诏狱的,除了当官的,就是奸细细作,普普通通小老百姓进一趟诏狱不容易,花生一定让她记上一辈子。 傅五终于醒过来了,是请了太医给他施针扎醒的。 其实花生想说他也会施针,不过话到嘴边他没有说出来。 他只会一套针法,还是促进睡眠的。 一套针法走下来,傅五还能再睡上一天一夜。 傅五虽然醒了,可是精神似是受到了重撞,瞪着一双大眼,失神地看着屋中某处,一言不发。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他终于缓了过来,冲着对面正歪着脑袋看着他的邓策说道:“我饿了。” 十几个包子下肚,傅五终于找回自我,他对邓策说道:“娘的,老子让人给坑了!” 他去了老橛子胡同,见到李文兰,李文兰显然心情不好,他便问李文兰怎么了。 李文兰告诉他,贾老四今天来过,不但没把上次买孩子的银子还给她,还找她要银子。 她说没银子,手头紧,贾老四不相信,在她家里四处翻找,把她藏在花瓶里的十几两银子全都拿走了。 傅五把自己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了李文兰,又哄她把那天去买孩子的事,重又讲了一遍,还向她询问了许多关于贾老四的事,李文兰恨贾老四抢走她的银子,把知道的全都讲了。 接下来,当然就是床上的那点事了,还没到晚上,两人就睡了。 睡着睡着,傅五忽然听到动静醒了过来,他做了多年飞鱼卫,自是警觉,一点动静也能将他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李文兰大睁双眼,喉咙里咯咯出声,却说不出一个字,而她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剪刀。
第542章 我认识他 “.凶手当时还没走,他出手够快,一剪子就致命了,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醒过来吧,不过也只差一步而已。 他见我醒了,便把一块什么东西朝我脸上捂了过来,可能是布巾子吧,反正我瞬间就没有知觉了,再醒过来就回来这里了。” 邓策连忙问道:“你看到凶手了吗?” “当然看到了,你当老子的招子是白长的,老子进飞鱼卫时,你还在玩泥巴呢。”傅五不忿,就是因为那次的记过,这些小毛孩子全都不把他当回事了,真以为他傅五是白给的吗? 傅五是京卫营的,京卫营虽然关系复杂,但也真如傅五所说,能进京卫营的人,就没有白给的。 他们受过专门的训练,除了武功,还有眼力。 邓策连忙递上茶水,满脸堆笑:“五哥,你尝尝,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好茶。” 傅五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若是往常,他还会卖卖关子,可是现在他没有那种想法。 小兰子死了。 若是说他对李文兰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那倒是没有,可是李文兰年轻漂亮让他着迷啊,他就是喜欢这种会唱戏的,那嗓子,那身段,那眼神,没有一处不让他着迷的。 他甚至动过收李文兰当外室的心思。 当然,也只是动过心思而已,他并没有实施,甚至没和李文兰提过。 不是他养不起外室,而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从伎子的肚子里生出来。 这就是真正的人生,而不是戏文,傅五的确喜欢听戏,可不代表他要学那戏文里的痴男怨女。 但是现在李文兰死了,傅五觉得,他是有责任为李文兰申冤的。 而且,他还要给李文兰收尸,指望她那个姐姐是没用的,他不想让李文兰被弄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傅五清清嗓子,对邓策说道:“他蒙着脸,但是我看到他的眉毛眼睛,还有他的身材,你把画师叫过来。” 傅五不同于其他证人,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他却将那人的眉眼记得清清楚楚。 画像很快便绘制出来,花生拿起画像,微微一怔,这双眉眼,他一定见过! 他虽然不是真正的飞鱼卫,没有练过眼力,但他却是易容高手,但凡是他见过的人,他全都会仔细留意那人的五官,即使他不能将见过的所有人全都记在脑子里,但是看到见过的,他会有熟悉的感觉。 “你再说说那人的身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花生说道。 傅五想都没想,便说道:“瘦,没有瘦成竹竿吧,也差不多。” 花生指着邓策:“像他这么瘦?” 邓策连忙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瘦,我是精悍,常说是穿衣显瘦,脱.” 忽然想起花生是谁了,邓策把后面的“脱衣有肉”咽了回去。 霍老大若是知道他在花生面前说什么脱衣有肉的话,能把他扔到护城河里去。 这大冷天的,他可不想去洗冷水澡。 傅五上下打量邓策,摇摇头:“比他要单薄,对,我想起来了,那人是单薄。” 花生指指自己:“像我这样?” 花生毕竟是女扮男装,他又不想在衣裳里面塞东西,所以看上去的确是比其他男人单薄,不过,他年纪小,尚未长成,别人也就没有怀疑。 傅五还是摇头:“那人的肩膀可比你要宽。” 花生又问:“看上去是不是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是啊,肯定是个毛孩子啊,我前面没说吗?唉,我可能是忘记说了,那小子一看年纪就不大,肯定不到二十,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畜生。” 不到二十,单薄,少年。 花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第一次去那家小茶馆时,有四个人在跟踪王府尹家的管家。 其中,有三个人是易容的,唯一一个没易容的,就是那对祖孙里的孙子。 另外三个易容的,在花生眼里,那就是易容得狗屁不是,一身的破绽,还不如那个没易容的呢。 当初,如果不是被他偶然发现有人易容,他也不会跟踪他们去那家小茶馆的。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花生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有朝一日他收徒弟,一定要叮嘱徒弟,学艺不精时,千万不要学人家易容。 “是他,对了,我说那张画像上的眉毛眼睛为何会看着面熟呢,就是他,我知道是谁了,画师,再把画师请过来,我也要画像!” 霍誉是来诏狱里找花生的,他先回了家,一问才知明卉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便去了镇抚衙门,得知今天有案子,花生跟着邓策一起去出案子了。 于是霍誉便来了诏狱,花生果然还在这里,只不过这会儿正和画师在屋里绘制画像。 这也是飞鱼卫的规矩,无论配合画像的是飞鱼卫自己人,还是犯人,皆不能有其他人打扰。 趁着这个功夫,邓策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汇报给霍誉,还不忘对花生大加赞扬,那阿谀奉承的语气,就连傅五这个老油条听了,都有些辣耳朵。 真的不能总在京卫营待着,以后也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不到镇抚衙门,好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啊。 谁能想到,要巴结高高在上的霍世子,必须要从他身边的随从开始呢。 霍誉听说花生把李文兰的姐姐抓来了,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自家小媳妇的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她想让李大姐吃吃苦头,那他就配合她吧。 “既然那个妇人有重大嫌疑,就好好审审吧,也不用浪费人力,先熬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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