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此之前,祁文海对邹慕涵的印像,便是浊世佳公子。 可是自从受明大老爷所托去打听长平侯的事情之后,祁文海再听到邹慕涵的名字,便浑身不舒服起来。
第50章 表哥表妹(五更) 祁文海喜欢下棋,他的一位棋友,是永安伯府的女婿。 文官与勋贵是两个圈子,想要比街头巷尾的百姓多知道一些消息,那就要从勋贵圈子里打听。 于是祁文海找那位女婿下棋的时候,便多问了几句。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令他极为反胃的消息。 长平侯霍展鹏有一个表妹,姓程,程表妹虽然是老长平侯夫人的外甥女,可是家境却不好,程表妹一家常到长平侯府打秋风。 这秋风打着打着,表哥表妹就到了一处。 长平侯老夫人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一来,两家不但门第相差太多,而且程家的家风不好,都是知根知底的亲戚,长平侯府的女主人,决不能是这种人家的女儿; 二来,程表妹毕竟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哪有让外甥女给自家儿子做妾的,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若是被御史们知道了,一定在朝堂上把长平侯府说得畜牲不如。 因此,长平侯老夫人给程表妹寻了一门亲事,又出了一笔嫁妆,让程家把女儿远远嫁了出去。 可是谁也没想到,霍展鹏先娶冯氏,与冯氏成亲仅一个月,便扔下妻子,独自一人跑到并州,去找他的小青梅了。 冯氏一怒之下,便回了娘家,后来老长平侯亲自去了卫辉,却也只带回一纸和离书。 老长平侯回到京城,霍展鹏也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他还带回了程表妹。 他在并州,和程表妹私会时,被邹家人撞上,邹家一纸休书,把程表妹休了。 这下子霍展鹏高兴了,也顾不上和邹家人理论,带着程表妹回了京城。 老长平侯看到站在霍展鹏身边,那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一口气没上来,便晕厥过去。 老长平侯在炕上躺了几日,最终没能救回来,撒手人寰。 老夫人气坏了,当即便让人拿着大棒子把程表妹赶出家门,又让人绑了霍展鹏,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守孝。 谁也不知道程表妹去了哪里,但是没过多久,便传出定襄县主铁了心要嫁给霍展鹏的消息。 那些日子,京城的勋贵圈子整日看大戏,霍展鹏守孝也不消停,京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孝期刚过,定襄县主就迫不及待嫁进了长平侯府。 然后,又有一出大戏开锣了。 失踪三年的程表妹抱着孩子找上门来,那孩子姓邹,可她是被邹家休弃的,这孩子又是在被休后出生的,邹家肯定是不认的。 然而,已经成为长平侯的霍展鹏,在问过这孩子的名字之后,就让程表妹带着孩子住了进来。 这孩子便是邹慕涵。 关于他的名字,勋贵圈子里的老一辈人都还记得,霍展鹏是小寒那天出生的,他的乳名,就叫寒哥儿。 这名字知道的人并不多,霍展鹏开蒙之后,便没有人再叫他寒哥儿了。 但是身为青梅竹马的程表妹,那是铁定知道的。 这孩子叫慕涵,慕的是哪个涵,但凡知道霍展鹏乳名的,怕是全都能猜到。 而邹慕涵的身份,在读书人的圈子里还能被说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在勋贵圈子里,那就是一个笑话。 祁文海事无巨细,把这些事全都写在信里,明大老爷看完信,差点气得跳起来。 也就是说,那什么程表妹至今还住在府里,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妹妹也不是妹妹,还有那什么邹慕涵,又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若是明卉嫁进去,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另外,祁文海还提到了霍誉。 霍誉的母亲冯氏在离开霍家时,便有了身孕,只是那时并不知晓,后来老长平侯找上门来时,她也刚刚诊出喜脉。 霍誉的名字是老长平侯取的,老长平侯去世之后,老夫人一直关注着冯氏的事。 后来得知冯氏生下一个男婴,老夫人还曾派人过去,想要带走霍誉,还是高子英出面调解,霍誉被养在了冯家。 霍誉的身世,老夫人知道,霍展鹏知道,就连定襄县主也知道。 因此,定襄县主所生的两个儿子,在府里一直被唤做“二郎”和“三郎”。 霍誉早在前年便回到京城了,仍在飞鱼卫,但是却没有住进长平侯府,他在京城名声不显,为人也很低调,若不是祁文海特意去打听,他都不知道京城里还有霍誉这号人物。 也是,长平侯府上有老花蝴蝶霍展鹏,下有名动京师的玉公子邹慕涵,自幼长在“乡下地方”的霍誉便太不起眼了。 明大老爷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把祁文海的这封信,抄了一份,送去了慧真观。 明卉看完这封信,差点笑出声来。 上次她听汪海泉说起长平侯里有位自幼便住在那里的表少爷时,她便想过表哥表妹的爱恨缠绵,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比她想过的还要精彩。 哎哟,京城人民幸福啊,天天免费看大戏。 不过,想到霍誉下个月就要来商议婚事了,明卉便又笑不出来了。 次日,汪安便来到了枣树胡同,明大小姐看完那封信,便口吐鲜血,卧病在床了。 明大老爷一听就急了,想不到妹妹的气性这么大,却见汪安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明大老爷瞬间反应过来,小妹是在装病。 装病好啊,只要小妹一直病着,霍誉总不能把人从病榻上拉起来拜堂成亲吧。 明卉从那天开始便病了,她住的小院子里药香弥漫,这药香一直飘到京城来的媒人来到保定,有个同来的婆子特意到慧真观,她要见明大小姐,慧真观的坤道便将她带到了明大小姐住的小院子。 还没进门,婆子便闻到了药草的味道,她吸吸鼻子,这当中夹杂着艾草的味道啊。 院门打开,一个丫鬟探出头来,听说是来看望明大小姐的,丫鬟点点头,却递过来一条帕子。 然后又拿出一条帕子,系在自己脸上,遮住了口鼻,婆子不解,也学了她的样子,把帕子系在脸上。 进了屋,撩开床榻上的厚厚幔帐,婆子吓了一跳,床上这个面如黄蜡、骨瘦如柴的活死人,就是明大小姐? “明大小姐这是什么病啊,怎么脸这么黄?”从屋里出来,婆子压低声音问道。 丫鬟抹了把眼泪,回屋取了一张方子出来,婆子通些医理,一看便知这是正气不足之症,是肝病! 想到明大小姐发黄的脸色,再看自己和丫鬟脸上的帕子,还有这满院子的艾草味道,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大小姐的病,是会过病气的。 婆子告辞,回到保定府,与媒人汇合,快马加鞭回京城复命去了。
第51章 大力朵朵 袁嬷嬷快步走进潇兰院,小丫鬟见了,连忙让出路来,讨好地说道:“嬷嬷回来了,嬷嬷辛苦了。” 袁嬷嬷却没有直接去见定襄县主,她回到自己平日里临时休息的屋子,净了手,洗了面,头发也用梳子醮了清水梳了两遍,又换上干净衣衫,她把脱下来的脏衣服交给小丫鬟:“去埋了,上面沾着病气呢。” 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用草纸垫上,把脏衣衫拿了出去。 袁嬷嬷梳洗好了,确定上上下下全都干净了,这才去见定襄县主。 “见到人了?”定襄县主穿了件绛红色的妆花褙子,正用香铲拨弄着香灰。 “见到了,唉,明大小姐病得不轻,明家那边的意思,大小姐怕是挺不过去了,这门亲事就退了吧”,袁嬷嬷四下看看,见屋里只有县主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便压低声音,“奴婢看了明大小姐用的药方子,是正气不足之症,不仅如此,她那屋里屋外还焚了艾草,丫鬟都是遮着口鼻的。” 袁嬷嬷把话只说到这里,定襄县主怔了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易过病气的?” 袁嬷嬷点点头:“明大小姐面如黄蜡,骨瘦如柴,奴婢斗胆说一句,明大小姐这病怕是治不好的,即使挺过这阵,也是个病秧子。” 定襄县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那年我去慧真观时,大江夫人说她秀外慧中,极好相处……对了,大郎那边请谁去的?” “是安国公府的三太太,奴婢听说,安国公府的三爷,前阵子和大公子一起去过西郊马场”,袁嬷嬷想了想,又道,“明家的那位大太太,看来和明大小姐关系不睦,啧啧,小姑子病成这样,她不把人接回来也就罢了,居然连个有经验的婆子也不送过去,唉,没爹没娘就是不行。” “嗯,既是如此,那这亲事看来也只能做罢了,大郎的事,我是管不了,全凭侯爷做主吧。” 定襄县主从锦匣里取出一颗香丸,放在堆起的香灰上慢慢炙烤。 袁嬷嬷看了看装香丸的锦匣,“哎哟”一声,笑着说道:“这是侯爷送您的?哎哟,这香味可真好闻,太后娘娘用的也不过如此了。” 定襄县主抿嘴笑了:“是侯爷托人从洛阳买的,那铺子在京城没有分号,一香难求。” “哎哟,侯爷心里惦记着县主呢,这香的味道既清雅又馥郁,也只有这香才配得上县主您呢。”袁嬷嬷眯着眼睛,又狠狠地吸了几下鼻子。 定襄县主双手拿起那只锦匣,如同捧着御赐珍宝,大红色花开富贵描金推光漆匣,古篆体的“花千变”三个字闪闪发光。 袁嬷嬷又是啧啧两声:“不说别的,就是这正红,也不是谁都配用的。” 至少西院的那位,这辈子都别想在县主面前用正红色。 当然,侯爷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就更加不配了。 京城城西的一座宅子里,安国公府的三爷宋彦,正口沫横飞地复述着他家媳妇去保定府的所见所闻。 “明家大太太说了,她家小姑病得很重,一时半刻怕是好不了,而且她家小姑在天尊面前许愿,若是这次病好,这辈子都要侍候天尊,所以啊,还是不要耽误霍大公子的青春年华,这亲事就退了吧,对了,你当年给的定亲信物是一枚玉佩吧,明家大太太拿出来了,我媳妇没敢接。” 宋彦话音未落,一旁的闻昌就笑出声来,他用扇子指着霍誉的鼻子:“小霍听到没有,人家连玉佩都差点给你退回来,哈哈哈!” 霍誉没理他,对宋彦说道:“三太太看到明大小姐了?” “没有,听她讲是道观里的尼姑,不对,是道姑,道姑说的,只让一个人进去,长平侯府的那个婆子就抢先一步跟着过去了,婆子从里面出来,说明大小姐病得很重,而且她那病还能过病气,婆子进去时,用帕子捂了口鼻。”宋彦一把抢过闻昌手里扇子,学着闻昌的样子摇了两下,又把扇子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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