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味道好了不少。 她微微侧头,便看到了床边正在假寐的姬生,以及窝在他的怀里睡着的希希。 孩子呢? 周云姝想要起身,只是轻微的一点点动静,姬生便抱着希希惊醒。 惊醒的姬生双眼通红,满眼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在看到床上躺着和自己对视的周云姝时,才犹如潮水慢慢退入眼底。 “云姝。” 周云姝看着盯着自己的姬生,只觉得他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孩子们呢?”周云姝问道。 姬生看向周云姝的内侧,周云姝转身,便看到两个小不点儿并排躺在她的身边。 “云姝。” 周云姝听着姬生又一次呼唤,将自己的视线从孩子们的身上转移到床边的姬生身上,接着又看向他紧紧握住的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 姬生感受着手上独属于周云姝的温度,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无事。” 他只是又做了那个噩梦,因为过于真实让他寝不能眠的噩梦。 在梦里,他击败陈王随即将计就计让出兵权赶回京城时,回到王府还没等见到自己的王妃,便先看到了一大两小三个棺材。 三个棺材里分别躺着他的王妃和他那两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儿子。 他们被草草的装进棺材里,姬生推开棺材时,看到的还是被鲜血浸满衣衫,面上泛青没有一丝活气的周云姝。 而另外两个小棺材里,是从她腹中刨出来的孩子们。 他们就这么死在了姬生赶回来的三个时辰前。 梦中的他,看着自己惨死的王妃和未出生的孩子,只觉得脑子里的弦断了一根又一根。 接着,他人生第一次没有顾忌任何后果的发了疯。 他封闭王府虐杀了满王府的人,谁让他们眼瞎看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 他又独独留下那个被自己当成靶子的女人和她身边的人,随即派人以那个女人的名义,将他的舅家全家引来了王府,又将自己那个母妃从宫中骗了来。 既然他们让自己失去血肉至亲,那他们也应该落得和自己相同的下场。 姬生还记得梦里他坐在三个棺材的中间,抱着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女儿,看着对面被自己影卫制住的母妃,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兄弟被虐杀在她眼前。 如果她不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兄弟虐死在她的眼前,姬生怕自己的母亲没办法理解自己当时心情的万分之一。 他让程佳佳亲手拿起刀子,将自己老蚌怀珠的母亲肚子豁开,让她亲手将自己那个还未足月的弟弟取出来,然后掐死在她母亲面前。 毕竟她们也是想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儿。 血色浸染了王府,血腥味经久不散,但是整个王府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只因为姬生说,他不想让任何人吵到自己妻儿,所以直接绝了程家和所有人哀求辩解的声音,直到最后尸体堆满了王府,程家只剩下他一个母妃。 他不能弑母,所以便任由她疯了。 而一个疯了的女人,杀掉那个本该早死的皇帝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梦中的姬生因为大义灭亲屠了程家满门,又借兵给绝嗣的太子保全了自己。 活下来的姬生借着太子,或者说新帝的手在五年之内杀完所有兄弟及其子嗣后,又将手中的屠刀面向新帝。 新帝很识时务的自愿退位给姬南希,他的女儿理所应当的成了大周王朝第二个女帝。 只是这个被他一手推上皇位的女儿从来没有原谅过他,他也没有原谅过自己。 他一生都在做刀。 做自己母妃的刀,做自己父皇的刀,又做自己女儿的刀。 只是前两个人都间接死在他的手上,太晦气了。 他不想让自己这把刀最后又对准自己的女儿,所以在他女儿可以掌管朝政时,他自愿去守陵,守他妻儿的陵。 这是一个噩梦,一个有头有尾,真实的就像是发生过一次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不是他第一次做,在他身处西北打败陈王时,他便已经梦到过一次,这也是他为什么设计离开西北,瞒住京城,日夜兼程赶往江中的原因之一。 而他在赶往江中的途中,还做了一件事。 让人将这些年收集的关于程家的罪证全部交到了太子的手中,给太子一个立功的机会,也给姬生一个向太子表达自己立场的机会。 姬生知道,他本就受周家牵连,因为战无不胜所以才重新受到重用。 但是他打的胜仗太多了,多到他必须要退下来,而程家所犯下的罪,刚好就是拖下他淡出京城那趟浑水的机会。 程家满门必须死。 不管是因为噩梦中他死去的妻儿,还是自己如今的处境,他们都必须死。 只有死,才不会有意外发生,也不会有噩梦重现。 至于他的母妃,能活着就行,她总要尝一下自己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好学会该怎么珍惜以前的好日子。 “你真的无事?” 周云姝不太相信姬生的话,他的神态和他的情绪都有一些不正常,像是在崩溃的边缘一样。 姬生看着床上的周云姝,攥着她的手,沉声道:“我有事。” “你有事儿就去办,不用留在这里。”反正她也不需要他。 姬生握住周云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我的事和你有关。” 周云姝眉头蹙起不解的看向姬生,“和我有关?什么事?” “我们重新住在……” “不可能,我们已经和离。” 周云姝想也没想打断姬生拒绝他,“孤男寡女在一起……” “哪怕我不举?”
第185章 你不会嫌弃我吧? 周云姝看着轻飘飘说完这句话的姬生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周云姝不敢置信的声音将姬生怀里的希希吵醒,希希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在看到自己娘亲时,下意识的对她张开了双臂。 “娘亲,抱抱。” 姬生没有立刻回答周云姝的话,而是对自己怀里的希希道:“娘亲身子有些不舒服,爹爹抱着你坐在娘亲的身边好吗?” 希希想了想,乖巧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收回自己的胳膊。 姬生看向将目光从希希的身上挪到自己身上的周云姝,道:“外面的传闻也不全都是假的,我确实中了毒,虽然没有瘫痪,但某些方面确实需要治疗。” 孩子醒了,有些话不方便听。 说完,姬生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希望佛祖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周云姝一言难尽的看着姬生,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姬生会把男人这么忌讳在意的事情,就这么对着她轻飘飘的说出口。 “你……”周云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安慰他? 姬生看着周云姝眼中的那点怜悯,心里的那点不知名的羞耻消失,他握紧周云姝的手。 “你不会嫌弃我吧?” 周云姝下意识摇头。 她没想过姬生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毕竟也没有哪个男人会说自己不举这种谎言,尤其还是姬生这么高傲冷漠的人。 所以周云姝自然而然的认为姬生对她说的是真的。 “你也别太灰心。”周云姝试着安慰。 不举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可能是京城的大夫不好,让薛老大夫在帮你看看吧。” 姬生摇头。 他本就是为了留在周云姝和自己孩子们身边才撒的谎,怎么可能会让薛老大夫来拆穿他的谎言。 “不用了。” 姬生说完心里还是担心周云姝嫌弃他,用手捂住自己女儿的耳朵,认真的看着周云姝道:“但我有其他办法让你快乐。” 周云姝的脸在姬生的意有所指下轰的爆炸,她羞恼地等着姬生,“闭嘴!” 姬生默默点头,将手从自己女儿的耳朵上拿了下来。 希希好奇的看着淡定自若的爹爹和恼羞成怒的娘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姝,这件事情可以不告诉旁人吗?” 周云姝虽然羞恼于刚才姬生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懂,男人的尊严! 姬生在周云姝点头后,继续道:“幽禁的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你和孩子们的身边,可以给我一个名分吗?” 周云姝看着姬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姬生在默默地得寸进尺开始提要求的感觉。 “恐怕给不了。” 姬生:“为什么?” 他继续道:“如果你是担心吴瑰的话,等你们启程去东川会重新换一个新身份,我依旧可以是你的相公。” 周云姝笑着看向姬生,“我确实会换一个身份,但我会换回周云书,一个不得志的秀才。” 她看着眉头微蹙的姬生,挑挑眉道:“秀才不需要相公,即便需要也是需要一个娘子。” “但很显然,你不符合。” 希希在自己爹爹的怀中,小脑袋一会儿看向自己娘亲,一会儿又看向自己爹爹。 在周云姝说完这句话之后,希希适时地接话道:“娘亲要再变成爹爹吗?” 周云姝笑着对希希点头。 希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操作她熟悉啊! “娘亲变成爹爹,爹爹可以变成娘亲!好!” 她还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爹爹娘亲可以互换身份呢,但是她的爹爹娘亲可以。 希希拽着姬生的衣服,指着床上的周云姝道:“这是我爹爹,那以后你就是娘亲了!” 说着,希希对着自己爹爹甜甜的喊了一声,“娘亲~” 姬生:“……?” 希希见自己爹爹没有反应,疑惑道:“爹爹,你不想做我的娘亲吗?” “做我娘亲很好的!” 姬生:“……” “希希是这样的,我……” 姬生还没有说完,希希道:“爹爹不想做娘子,好多人想给爹爹做娘子。” “好。” 姬生说完这个好字之后,看着希希脸上满意的笑和周云姝脸上的揶揄无奈的闭了闭眼睛。 “魏王殿下,你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 周云姝现在看着姬生心里一阵乐呵,“再说我也不缺娘子,你……” “我可以。” 说完,姬生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人活得时间长了,果然什么事情都能遇到。 其实,他幼时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姑娘”,只因为他长相好,所以被逼以女相示人。 而敢逼皇子这么做的人,当然也是皇子。 所以姬生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也挺能忍的,能放任太子和齐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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