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恒说着,笑着看向郑璧月:“之后呢?你们到了江南,又做了什么?” “到了江南,我和他联系,才知他在江南有一位未婚妻,他和我说,洛氏于他有恩,问我愿不愿意做平妻。这简直是笑话,那女子给他作妾我都嫌卑贱,还与我平起平坐?我同我爹说了此事,隔日我爹便以贩卖私盐的名义将他家下狱。” “所以,”洛婉清思索着,“李归玉没有参与此事?” “是。”郑璧月冷笑,“他只是太了解我。” 所以他兵不刃血,什么都没做,便让洛家一家进了监狱,让洛曲舒获了死罪。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可以在监察司肆无忌惮说此事与他无关。 因为他没有动手。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洛婉清听着过往,倒意外冷静下来。 她平静询问:“诬陷总要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郑璧月声音淡淡,“商贾之家,先找了个人检举洛曲舒贩卖私盐,之后直接让人去查,当场扔上一屋子粗盐在房里,人赃并获,证据还不够?” 听到这话,洛婉清捏紧了刀刃,咬牙笑了起来:“倒的确是个法子,学到了。你们让谁检举的?” “不记得。”或许是在她眼中这是太小的事情,她根本没有任何遮掩的意图,冷淡道,“扬州那些芝麻官,我只记得一个司狱官孙翠,一个知府周春,其余人不记得。” “你为何记得他们?” 这让洛婉清有些奇怪,其他人不记得,周春也就罢了,或许是接待郑家经常见面,司狱官,她又为何记得? “周春是帮我办事的人,也是他去抓的洛曲舒。至于孙翠——我让孙翠帮我盯着洛婉清,当时我还专门去看了她一次。”郑璧月语气压了几分愉悦,崔恒闻言,也看了过来。 郑璧月似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慢慢道:“去看她的时候她臭得要命,像只蛆虫。我就让人给她冲了个凉,不给她衣衫炭火,扬州那个冬天很冷,我本想她肯定死了,结果忘记她娘两是个大夫,竟让她活了下来。” 听着这话,崔恒神色冷了下来。 洛婉清倒也不意外,听着她继续道:“当时你们司主在监察司,我也不好做得太过,明着不能弄死她,便让孙翠将一个与她娘两有过节的泼皮送了进去。本来说好让这泼皮帮我折磨死她们,结果没过两天,洛曲舒死了。” “所以王七娘,是你送进去的。” 洛婉清明白过来。梦里的上一世,就是从那个王七娘,一步一步将洛家推到了绝境 “是,只是洛曲舒死得意外。”郑璧月说起来,闭上眼睛,脸色有些难看,“他死了我们才知道,李归玉手里根本没东西。他只无意被李归玉套出过话,这东西只有洛曲舒一个人知道去处,李归玉最后一次去审他,结果他拿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陶片自尽了。人死了,回头他和我爹说,监察司在这里,洛曲舒活得越长越不安稳,反正东西只有洛曲舒知道,崔家旧臣也死得差不多,他死了东西就永远不会出现,让我爹放心。可我爹见不到东西怎么放心,或许就在他那儿呢?!” “在他那儿,你们怕什么?”崔恒突然开口,郑璧月一顿。 崔恒笑起来:“这东西,不仅能扳倒王氏,也是可以找你们郑家麻烦的东西?” 郑璧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没有出声。 崔恒用扇子敲着手心,慢慢道:“所以其实你们被骗了。你们以为东西在他手里,他必定能以此要挟王氏扳倒太子,也威胁你们,所以你们赶到江南,为了他诬陷了洛家。结果他手中什么都没有。” 郑璧月不说话,面上露出几分不甘。 “可你们已经为他到了江南,他在那些时日主动与你会面,人尽皆知,以他在江湖上的实力,你们没办法能杀他,你既然见过他,未来如果你们不带他回去,他自己回去,在陛下面前,你们就是知情不报。而且你和他关系太深,未来再择良婿,除非你不想当皇后,不然任何一个皇子,其实都不如他。相比较之下,与其得罪他,倒不如和有如此手腕的人姻亲结盟,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郑璧月没说话,她抿唇不言。 洛婉清想着当初在牢里听到的谣言,的确是如此。 她入狱之后不久,就听人说他和郑璧月泛舟湖上,那时候她不信,只当是那些进入班房的人故意说谎刺她,如今想,这应当是真的。 李归玉骗了她,也骗了郑璧月。 “你是他青梅竹马,又是他一再信任求救之人,五年后他再次出现,能力卓绝,对你又念念不忘,你应当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选择,所以和他公开出入各种场合时,完全没有想过,这是他的一步棋吧?” 崔恒平静询问。 郑璧月扭过头去,狼狈道:“他也只是我的一步棋。” “你以为他爱慕你,所以你才会允许洛婉清流放岭南,那时候你觉得她死不死对你影响不大,不然你绝不会放洛婉清这么大的变数威胁你。万一日后他对洛婉清念念不忘,位高权重时又把洛婉清从岭南召回来,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璧月不说话。 崔恒轻笑:“愚蠢。” “我蠢?”郑璧月被激怒,冷笑出声,“你当真以为他对洛婉清有多深情?洛婉清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若是我早几年放弃李尚文,他早就来找我了!他要当真喜欢她,会这么害她?虽说是我郑家动的手,但告诉我爹洛曲舒身份的是他,暗示我们让洛家下狱的是他,最后审问洛曲舒逼死他的还是他!你以为他对洛婉清什么深情厚谊?!” 崔恒把弄着折扇,没有说话。 “况且,一个洛婉清,”郑璧月嘲讽开口,“区区一个洛婉清——我又有什么好怕?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李归玉是什么人吗?她知道他的过往吗?她在乎他吗?她爱他吗?没有!她都没有!” 郑璧月说着,大笑起来:“她弹的《越王剑》就是一首曲子,她根本不懂李归玉,她也不愿意懂。但凡她爱他她在意,他在她身边五年,她怎么会连他的强颜欢笑都看不出来?他们一个骗子,一个无知,谈什么情谊?” “你说得不错。” 洛婉清嘲弄一笑。 崔恒看她一眼,没有多说,直接道:“所以——你们和北戎有联系?” 听到这话,郑璧月一愣,随即:“你胡说什么?!” “方才那个死去的婢女,”崔恒抬手一指,“双刀用法出自北戎军中,她为何会是你的婢女?” 郑璧月一愣,随后转过头,有些尴尬道:“她是我买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个。” “不知道?”崔恒轻声一笑,他站起身来,走到郑璧月身前,半蹲下去。 “那,”崔恒温和一笑,“你要不和我说说你知道的。” 郑璧月警惕抬眼。 崔恒一双墨金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却莫名让人寒到骨子里:“五年前,谢夫人在宫中行刺自尽当日,你在吧?” 听到这话,郑璧月诧异睁大了眼。 “你是谁?” 郑璧月忍不住开口。 面前这青年问的问题与柳惜娘不同。 柳惜娘的问题,郑家有错,可是,无论是与世家联手对付崔氏,还是诬陷一个商贾,都不足以动摇郑氏。 可这青年问的,却字字都是足以倾覆家族的密辛。 而且…… 五年前,谢夫人…… 郑璧月震惊看着他。 谁都不知道她当时在宫里……甚至在现场,他怎么知道? 崔恒见她谨慎,他笑起来,笑着抬手吩咐:“惜娘,出去等我。” 洛婉清闻言一顿,郑璧月瞬间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朝洛婉清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裙:“别走!求你别走!别留下我!” “哎呀。” 洛婉清瞬间僵住,崔恒叹了口气,用小扇往郑璧月手指一敲。 郑璧月瞬间嚎哭出声,洛婉清便感觉她松了手。 然而她还在哭喊:“柳惜娘,别走。” 洛婉清挪不开步子,崔恒声音坚定:“惜娘,关门,别害怕,我一会儿出来。” 洛婉清迟疑片刻,抬手关门。 关门刹那,惨叫声从竹屋之中猛地传来,洛婉清瞳孔急缩,她手捏在门柄之上,犹豫片刻之后,又放了下去。 惨叫声回荡在她身后,她闭上眼睛。 周边下起淅沥小雨,没了一会儿,她手握在刀上,静静想着方才郑璧月的话。 李归玉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爹的身份,他一直待在她爹身边,为的就是那个东西。 而她爹,按照她在风雨阁暗阁里看到的东西,他原本是王氏的死士,同时是崔氏家臣,之后他成为崔清平最后信任的人,回到东都,带着家人南下扬州,然后拿到崔清平赠给他的东西。 再一联想,张九然的父亲,张秋之,当年就是从边境受崔清平影卫之托,押送一个东西到了江南,风雨阁为此杀了张秋之。 崔恒,他身为崔氏的遗孤,应当也是在查这个东西,所以今日他来,并不是他玩笑说的为了她,而是这个东西。 还有谢恒…… 洛婉清感觉一切仿佛慢慢有了交集,所有人,事,像是被命运安排,慢慢纠缠在一起。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感觉夏日磅礴而下的雨落到她手心。 有些疼。 她想起江南那个温和少年,和他在一起的五年,她从未淋过一滴雨。 他总是未雨绸缪,会带一把雨伞,若是没带,他会寻一处避雨,若是没有寻到,他便会用他的衣衫为她遮挡。 原来这样细致的温柔,也是可以装的。 但是她有什么好埋怨呢? 就像郑璧月所说,他是骗子,她亦不曾上心。 这世上无人在意他,她也不曾真正在意,若是上心,又怎会五年一点都看不出他的痛苦。 江少言。 洛婉清闭上眼睛,只觉这是划在她心上一道疤,在心尖上,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她闭眼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后面传来开门声。 洛婉清一回头,便见刚开门的崔恒。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后,崔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从袖中拿出白色绢帕,平静擦过手指,抬头看向洛婉清,微微一笑:“好了。她睡下了,我们走吧。” 洛婉清转身往里走,崔恒却猛地拉住她手臂。 他抬眸看她,强硬道:“别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洛婉清&崔衡&星灵:“天天开小会,偷偷讲老板/同事坏话” 崔恒:“在别人后面讲八卦不好吧?” 洛婉清:“没事的,司主不知的。” 崔恒:“你以为我为什么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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