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得挺好吗? 她有些不解,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那个人和当初她离开东都时,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但她却清晰感知到,过去她看见院子里的谢恒,就感觉他像是独守一座荒坟的孤魂野鬼,然而此刻,虽然身上尚带冰霜,但却明显有了几分生机。 或许是她注视的时间太长,谢恒同青崖说着话,也看了过来。 见到门前站着不动的洛婉清,他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那笑意快得像是洛婉清的错觉,然而在他故意挪开视线不看她时,洛婉清又知道,他方才应当的确是笑了的。 不然按照谢恒的习惯,他若察觉别人注视,当是回看过去,看到对方投降,而不是自己主动移开目光。 都惊动本人,洛婉清也知自己应当是看得太久,便拿着文书离开。 谢恒让她重写文书,自然不会是故意刁难她,必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写得不合规矩,她便下山去,找白离借了几分立案文书后,拿回山上仔细看了许久。 等到了子时,追思又落到她的窗口,上面谢恒的玉佩,又悬了一张纸条。 “酒温三巡,人可归否?” 下面又带了个哭啼的小人,洛婉清看得笑起来,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子时。 看着这纸条,洛婉清才意识到,谢恒倒是一直遵守着他们之间的约定,若是换做以往,他怕是早就自己过来。 她取了谢恒玉佩,也没回信,只抬手拍拍追思的脑袋,便起身从窗户翻了过去。 谢恒在监察司,倒不是每日都有人看守,监察司后山本就戒备森严,谢恒今日还特意支开了人,他的小院更是空无一人。 洛婉清快速从墙翻了进去,循着记忆来到后窗,抬手推窗往里一跃,还未落地,便被人揽腰环抱而起,洛婉清惊得差点出声,好在她又反应过来,生生止住,由着谢恒抱着她在屋中旋了一圈,径直扔到床上,随后便倾身下来,笑着道:“可将司使盼来了。” 洛婉清调整着呼吸,感觉床帐中谢恒气息弥漫。 梅香环绕,洛婉清不由得道:“公子的床帐中,梅香更浓。” 谢恒微微倾身,笑着道:“因为我在这里,想念司使更甚。” 洛婉清抿唇轻笑,侧过头去,看向一边:“不是邀我喝酒吗?” “天天就想喝酒,”谢恒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怪不得文书写得一塌糊涂。” “我到底哪里写得不对?” 洛婉清听到这话,立刻认真起来,有些不能理解道:“我都是按着你以前教我写的。” “要知道呀?” 谢恒翻身躺到一旁,笑着瞧着她:“司使亲亲我,我便告诉你。” 洛婉清瞟他一眼,也没说话,撑着自己起身,谢恒见状,便知自己没戏,叹了口气道:“好罢好罢,那司使带……” 话没说完,洛婉清便侧身压下去,蛮亲他一口。 谢恒愣了片刻,洛婉清已经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一般起身,品味着道:“滋味甚好。” 说着,她转头看他,有些好奇:“你吃糖了?” 谢恒反应过来,忍不住蜷着身子低笑起来,洛婉清戳了戳他:“别笑了,文书在我房里。” “那去你房里?” 谢恒抬起眼眸,明知他是去帮她改文书,洛婉清却在他询问时,感觉到了一种其他的邀请。 她有些不自然转眸,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走吧。” 谢恒拉起她,两人一起跃出高墙,走过林间小道,来到她在的小屋。 谢恒走在前面,洛婉清跟在身后,她看着他一身白衣单衫,发带挽发,他没有回头,光看背影,和当初崔恒没有什么不同。 她看着他走上长廊,领着她走到房中间案牍前,谢恒点了灯,抬手道:“文书呢?” 洛婉清从书桌上将文书抽给他,随后坐到他身边。 谢恒仔细看过,拿着朱笔给她画圈:“你看,你这里称呼不对,你如今只能算五品司使,称呼郑平生时,需要加上大人。还有这里,‘洛曲舒为人清正耿直’,这种话不能写。” 灯光有些昏暗,洛婉清要看清文书,只能更靠近些,谢恒拿着这份文书,开始给她一条一条讲各种可能。 洛婉清起初直着身子听着,慢慢便觉有些疲惫,不自觉靠在谢恒肩头,听他给她不断举例。 说了一个时辰,洛婉清有些困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谢恒转眸看她,笑了起来:“办事儿挺利索,文书写成这样,还不好好听?” “公子,”洛婉清有些睁不开眼,“你今天睡了吗?” “睡了啊。”谢恒知道她的意思,昨夜他们闹了一夜,他给洛婉清写着文书,解释道,“从早朝回来就睡了,吓得白离把魏千秋都请了过来,以为我昏迷了。” 洛婉清被他逗笑,闭着眼道:“我好困,您帮我写了吧。” “哪儿有叫上司帮自己写文书的?”谢恒听到这话,哭笑不得道,“你倒是越发胆大了。” “我听说了,”洛婉清靠着谢恒,“这事儿本来都是影使干,司使出外勤,影使负责内务,只有我一个人,又主内又主外。” 这话说得谢恒一哽,他拿着被他用朱笔圈满的文书,憋了半天,终于道:“行吧……这次帮你。” 洛婉清赢了这一局,笑出声来,闭着眼道:“以后呢?” 谢恒不说话,低头仿着她的笔迹写文书,洛婉清靠着他,轻声道:“公子帮我写一辈子文书。” “做你的春秋大梦。” 谢恒立刻反驳:“明日我挑写得好的立案文书拿来给你,你好好学学。往后日子长得很,就算不写立案文书,骂人的文书得学会。” 洛婉清笑了一声,没接话。 谢恒由她靠着,用着她提供的信息,给她写着立案文书。 其实她把主要的内容写得很好,只是官场总是多些没意义的门道,他便稍加润色。 写到一半,看着洛婉清自己写下的“天理恒在,覆于万民”,他誊抄下来,不由得道:“惜娘。” “嗯?” “若是你告不赢,那你怎么办?” 洛婉清没说话,谢恒继续道:“天理不会自然落在每个人头上,你告郑平生,机会小之又小。” “但我得先相信公道。” 洛婉清闭着眼睛,平静道:“公子,别人伤你,你反抗,那叫还击。别人未曾伤你,你假设他是坏人,主动伤他,哪怕他最后证明真的是坏人,那也是伤人。我们需得给这世道一个机会,我告,若告不赢,我做什么,才叫还击。” 谢恒听着,不由得奇怪:“有意义吗?郑家是好是坏,还需你验?” 洛婉清没有说话。 谢恒想想,随后轻笑:“行吧。随你。只是惜娘,”谢恒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若是赌输了,要及时收手。” “嗯,知道。” 洛婉清说着,感觉意识有些涣散。 她告不赢郑平生,她如何不知道呢? 可是若她从来不告,这世上的人,又怎会知道郑平生做过什么? 她总不能让污水一直泼往好人。 她迷迷糊糊想着,握着谢恒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今日追思一封又一封询问的信,想起他走在长廊上的背影,今夜她头一次那么真切感知到崔观澜在他身上存在。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瞬有些怀念没去江南时,在东都那些等待崔恒的时光。 委屈的时候想起来那些时日,她只记得等待他时的不安委屈。 此刻靠着他,她才意识到,每次崔恒出现时,她心底那点骤然绽放的欢喜。 “灵殊。”洛婉清握着他的手,喃喃道,“明日你来找我吧。” 谢恒动作一顿,随后扬起笑容,温和道:“嗯。” 洛婉清一觉睡醒时,是在清晨卯时前半个时辰。 她睡得还有些迷糊,被谢恒折腾醒来,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哑着嗓子轻唤:“灵殊?” “抱歉。” 谢恒环着她,低声道:“很快。” 说是很快,但洛婉清还是觉得折腾了许久,等事情结束时,谢恒替她匆匆清理一番,便拎着衣服跑了出去。 这事儿做完极其易睡,洛婉清躺着又睡了一觉,等醒过来,已经是天亮。 谢恒的玉佩落在床上,她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闻着床帐中的气息,一时有些无言。等她压着气起身,大清早洗了个澡,走出门来,看见桌上写好的立案文书,她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她拿着文书算着时间,等谢恒一下朝,她便赶了过去,这次她交上文书,谢恒倒没多说,只点了点头道:“文书没问题,但纪青那边你要确认好。如果他愿意作证,两日后元宵宫宴,我带你一同参加,你升任四使的文书现下已经在陛下那里过审,宫宴后他会单独面见你,到时候,你可亲呈此案。” 洛婉清点头应是,拿着文书回去,便直奔纪青那里。 她一到纪青小院,就见纪青正在拿了条白绫挂在树上,看见她过来,纪青立刻把脑袋往白绫里钻,哀嚎着道:“若是回不去扬州,就让我死了吧!死在监察司,也好过葬送一家老小啊!”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走到小院,看着那明显过高的凳子,听着纪青的哀嚎,她径直走过去。 纪青偷偷打量着她,干嚎着道:“我一介草民,怎么敢做这些事?这是要逼死人的啊,救命……” 话音未落,洛婉清一脚踹翻了凳子。 纪青整个人立刻失去依靠,当真挂在了白绫上。 他脸色大变,开始疯狂挣扎,艰难道:“救……救救我……” 洛婉清靠树看戏不动,眼看着纪青脸色一点点涨红,变紫,洛婉清这时候终于抽刀,一刀斩断白绫,纪青“扑通”一下落在地面,洛婉清刀锋瞬间插在纪青旁边。 纪青吓得整个人僵住,洛婉清半蹲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纪师爷,死的滋味如何?” 纪青轻轻喘息着,洛婉清抬手放在他脊骨上,冷声道:“监狱有多少刑罚,我猜您一定很清楚。方才那种感觉,我可以给您来上一千次,一万次。” “你想做什么?!”纪青终于暴怒,厉喝抬头,“你这是逼供!” “你也知道是逼供啊?” 洛婉清凉凉笑起来:“当初你和周春逼供洛曲舒的时候,想过今日吗?” 纪青闻言僵住,洛婉清冷眼看着他:“纪青,跟着周春做过这么多事,你不会做噩梦吗?” 纪青急促喘息着,洛婉清与他冰冷对峙。 过了许久后,纪青嘲讽笑开:“你以为你能吓到我?” “不装了?”洛婉清见他终于好好说话,拔刀收进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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