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笔尖一顿,转眸看她,就见洛婉清认真道:“之前我给你的药包你觉得如何?有什么感觉?” 谢恒不说话,只无奈看着她,洛婉清有些疑惑:“公子?” “惜娘啊……” 谢恒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笔墨,抬手将人往前一拉,仰倒在他膝头。 洛婉清眨了眨眼,瞧着上方垂眸将目光落到她脸上的人,又询问出声:“公子?” “心病且需心药医,怎能依赖于外力?”谢恒拨开洛婉清脸上发丝,指腹划过她面庞,意有所指道,“不必去找千秋改什么方子,你日后每日早些回来,我自然能一夜安眠。来,招供一下,”谢恒搂着她,笑眯眯道,“找三殿下做什么呀?” 知道谢恒不会放过这个问题,洛婉清倒也早有准备,老老实实从见张逸然开始说起,把收到秦怀玉传信找不到她爹的笔迹、李归玉用婚书邀约种种细节一一说明。 谢恒慢慢听着,等洛婉清说完,他点了点头,随即却是反问:“那如今纪青不肯招供,又证明不了伯父识字,你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我这里还有我爹娘的姻缘带……” “你证明不了上面的字是你爹写的。”谢恒摇头。 洛婉清沉默下来,看着檐顶,思考着道:“那就要等纪青了。”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时间等了。” 谢恒开口,洛婉清立刻皱起眉头,抬眼看向谢恒道:“公子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现下你们证据不足,可张逸然在堂上却是言之凿凿,我若是郑璧奎,必定要闹个人仰马翻。那天子到底会留多长时间给你们办案,这就成了未知之数。” 洛婉清沉默着没说话,谢恒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稍淡了几分道:“纪青……还是要考虑一下其他的用法。” “我明白。” 洛婉清思考着。 谢恒瞟她一眼,随后道:“我替你把画擦了吧。” 洛婉清应了一声,直起身来,谢恒起身去取酒和帕子,洛婉清想着谢恒的话,走到榻上坐着等谢恒。 谢恒拿了酒和帕子,坐在床头,拉了枕头放在自己一侧,洛婉清便褪了上半身的衣衫,顺势将头靠在枕头上,趴在他腿上,露出背上绘着的红梅。 房间里炭火声噼里啪啦,谢恒从腰部替她擦起,酒擦拭过皮肤,带起凉意,他一面擦着枝叶,一面询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李归玉瞧见哪儿了?” “背上的花画太高了。” 洛婉清趴着,声音有些含糊。 谢恒轻笑一声,继续道:“他发现了,你又怎么骗他的?” 他说话时,帕子轻擦在腰间,他的动作很轻,让洛婉清觉得有些舒服,将脸靠在枕头上,漫不经心道:“我说是刺青,用来认尸的。” 谢恒动作一顿,片刻后,他语气淡了几分:“以后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然他会罢休吗?”洛婉清没察觉他不悦,解释道,“也就说点重话他才不会追问。” “怎么不告诉他真相呢?”谢恒垂下眼眸,怕她误会,又立刻补充,“我是说你爹和他师父的事情,他知道了,或许便不会一味找你麻烦。” “且不说他信不信……”洛婉清听明白谢恒的意思,思索着道,“就算他信,我也不想纠缠了。我总归要杀他,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既然是敌人,那我宁可他恨得干脆一点。” “你这是可怜他?”谢恒听明白,转眸看向她。 洛婉清闭着眼睛,缓了许久后,她慢慢道:“他所行之事固然可恨,可他经历世事,亦的确可悲。他命止于此,便不必与我纠缠更多了。” 谢恒听着没有说话,洛婉清好奇回头看他:“公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谢恒将最后一点痕迹擦完,只留下衣领出那枝梅花,没好奇将帕子扔进一旁水盆,转头捧起洛婉清的脸,压了压道,“我家惜娘真是善良,不可怜可怜自己,倒有心情可怜作恶之人。” 说着,他凑近看她:“是不是监察司伙食太好,吃得太饱?” 洛婉清被他逗笑,她看着凑在面前近在咫尺的人,放软了声音道:“因为我遇见了公子。” 说着,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任厚密的睫毛扑闪如蝶翼,轻轻刷在谢恒心上:“我心有余力,得以悲悯他人。” 谢恒心念轻颤,房间内恰恰烛火燃尽,谢恒看着旁边光线慢慢变暗,洛婉清的轮廓却在他眼里、心头,变得越发明晰。 他注视着她,在灯火“啪”一声爆开彻底熄灭瞬间,轻声道:“那再好不过了。” 夜里谢恒帮她把周身图案擦尽,只留了接近颈部的一只梅花,打算去寻了固色的颜料来,再添补一次,便可以保数年颜色不褪。 她既然和李归玉说是刺青,便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等到第二日,洛婉清早早起来,便去白虎司报道。 白离已经在整理东西,见到洛婉清来,她领着洛婉清游走在白虎司,慢慢同洛婉清道:“公子打从出生,我便由夫人安排跟在他身边,后来他离开谢家,我也随他过来,一起建了监察司。白虎司是我一手创设,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和老刘慢慢规划打理出来。以前我总想,未来我走了,公子怎么办,白虎司怎么办,如今你来了,我倒放下心来。” 洛婉清扶着白离,听着白离念叨,她看着白虎司高高的书架,司使来来往往整理着情报、归类。 白离看着这些,眼里带着怀念:“我能教你的,我都教了,惜娘,日后的路,你就得自己走了。” “我明白。” 洛婉清听着,看了一眼白离,轻声道:“师父日后打算去哪里?” “老刘一直想到处走走,我同他一起,”白离说着,面上带笑,“我们的孩子一直在外面,现下也该是时候去陪陪他们了。” “那师父有空回来看看。” “好。”白离点头,笑着道,“我到时候会寻一个地方,日后你和公子一起来看我。” 洛婉清动作一顿,白离立刻想起什么,补充道:“哦,我的意思是,你随公子过来。” 洛婉清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和白离聊了一早上,等到午时,便一起去了监察司的大殿前,举行了她的交接仪式。 四使交接,在监察司是一件大事,玄山将整个东都监察司没有紧急任务的的司使都召了回来。 庭院熙熙攘攘,在众人面前,洛婉清走上高台,按照流程,白离将白虎司代表着司主权力的符印和令牌交到洛婉清手中,随后由她拿着玉质白虎符印单膝跪在地上,与青崖、朱雀、玄山的符印轮流嵌合一次。 四使的符印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模样,下方都带一个月牙形的月台,这个月台与人和一位四使的令牌都能嵌合。 等最后,谢恒来到身前,将官印给她,宣布她正式成为现任白虎司司主时,所有司使跪下来,她站在高台之上,手握官印,听着众人恭贺之声时,她第一次这么明晰的感受到,权力的存在。 那时阳光正好,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就见谢恒站在更高处,冷淡又平静垂望着众人。 察觉她的目光,谢恒转头看过来,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轻微的笑意。 等到第二日,洛婉清便跟着谢恒一起上朝,过去他带的都是青崖和朱雀,青崖熟悉朝堂之事,朱雀武艺高强负责护卫。如今她开始和朱雀轮岗,等后面熟悉朝堂之后,就可以代替青崖,让青崖有个休息的时候。 对于这个决定,朱雀很是不满:“我跟着上朝这么久,凭什么不是我代替青崖哥?” “因为朝堂上的事太简单了,”青崖闻言,立刻和朱雀解释,“可以轻而易举取代,而朱雀你却是独一无二,谁都不能取代的。” 这话奇奇怪怪毫无逻辑,可朱雀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他觉得青崖说得很有道理。 早上从进宫开始,青崖便在后面给洛婉清讲解所有细节,从皇宫地形到面君利益,一路讲到大殿门外,谢恒便领着令人站在最前方的位置去。 旁边人看见洛婉清,都在窃窃私语,郑璧奎站在不远处,眼神更是冷得像淬了毒。 洛婉清扫了一圈,低声询问青崖:“郑平生怎么没来?” “这两日都告假,”青崖压低声,眼里带了笑,“说是生病,都说是宫宴上被张逸然气病的。” 听到张逸然的名字,洛婉清下意识看向御史台的方向,见张逸然正站在里面,张逸然也察觉她的目光,朝她露出一笑容。 洛婉清正要回应,便感觉周遭有人正盯着她,她抬眼看去,便见不远处李归玉正看着她,见洛婉清终于看过来,李归玉颔首行礼,洛婉清立刻收起笑意,假装没看到转过头去。 李归玉见状神色淡了几分,又扫了一眼人群中的张逸然,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众人等了一会儿,大殿打开,所有鱼贯而入。 等上朝之后,青崖开始给洛婉清小声介绍:“一般早上会先问各地天气,然后是臣子上奏,最后是商讨需要商讨的事宜。基本就这个流程。” 洛婉清点点头,果然听见李宗开始询问天气,随后便是询问今日奏本,等问完之后,便开始将积累的事情一一处理。 这边寒冬冻死了人要赈灾,那边周边小国骚扰要打仗。 这边某地干旱已久流民造反,那边某大员贪污受贿残害百姓…… 还有某亲王不孝顺母亲,某官员打死女儿…… 或大或小九鸡毛蒜皮说了一早上。 太大的事儿她插不上嘴,也和她没啥关系,太小的事不用插嘴,与她无关。 加上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不说重点,就一件事车辘轱来回滚,等到后面,听得洛婉清直发困,站着都有了睡意。 她忍不住抬头看前方谢恒,就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全然看不出半点不耐。 她突然对这朝堂上的人产生了几分敬意。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所有事情处理完毕,李宗终于说到了前日的案子,唤道:“张逸然。” “微臣在。” 张逸然闻声出列,李宗平静道:“之前你在宫宴上状告郑尚书一事,监察司已经查明,当时的案子的确有可疑之处,既然这件事是你提的,那就由查下去吧。” “陛下!” 一听这话,郑璧奎立刻出列,怒道:“陛下,按您的说法,此案还需要查,也就是证据还不足,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御史台就可以这么随便诬告尚书了吗?!” 郑璧奎这一句话出来,整个御史台都看了过来。 “郑小帅此言差矣,”骂到整个御史台头上,御史台大夫王朗立刻道,“证据不足,不代表没有此事,怎能因证据尚未收集完整,就说这是诬告呢?查案也得有个开始,若万事俱备,那就不叫查案,叫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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