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谢恒接受了她的身份,但她的目的是蛊虫和她家人,谢恒的目的是相思子,她没有能够制衡谢恒的手段,若相思子拿出她家人来威胁谢恒脱命,她怕是保不住家里人。 就算保住了她家里人,她家人和她牵连在一起,也不过是从一个狼窝,到另一个虎窝,永远是威胁她的人质,又有什么区别? 她必须把她家里人和自己分开,将她家人送走,永远不能威胁到她。 她只能暗中让谢恒为她所用,若是直接和谢恒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 更别说,说不定谢恒生来高傲,她提出合作,他觉得她人微卑贱,没有合作价值,直接杀了她也有可能。 合作不了,那就只能是稳住谢恒,留在他身边。慢慢和相思子谈判。 可怎么稳? 她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窃听他的理由,然后,再让谢恒主动将她留在身边。 窃听谢恒,肯定是重罪,因为这证明她对谢恒心怀不轨。 可…… 窃听李归玉呢? 想到昨夜崔恒直接怀疑到李归玉头上,洛婉清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在崔恒眼里,她盯上的是李归玉,所以将短笛给张逸然。 对谢恒心怀不轨不可原谅,但李归玉可不是。 昨夜听谢恒和李归玉的谈判,他并不打算和李归玉结盟,甚至还因洛婉清与李归玉起了龃龉,如果她盯上的是李归玉,谢恒可能不仅不会杀她,还会留她。 可她为什么要盯上李归玉? 洛婉清摩挲着手上千机,试图将自己从“洛婉清”这个身份抽离出来。 人思考问题时,总是会将自己已知信息混杂在一起,就很难站在其他人角度去思考他们。 对于洛婉清来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张九然的身份,相思子的存在,可对于谢恒呢? 谢恒拿到的,应该就是监察司对死囚查过的信息,按照他们查的信息,那谢恒眼前的柳惜娘,应该就是盐帮小舵主,出身扬州,因为家贫被盐帮帮主买入盐帮,成为一个盐帮小舵主。 之前的信息,相思子应该都为张九然抹干净了,不然张九然也不敢混进监察司。 一个盐帮小舵主,为什么要盯上皇子李归玉? 柳惜娘和李归玉能有什么联系? 抛开张九然的过往,柳惜娘和李归玉唯一的牵扯,就是…… 洛婉清? 想到这里,洛婉清突然意识到,当初她和张九然挖了水牢的墙去告状,这么大的事情,牢房居然没有降罪,水牢的墙补上就算了,都没有惩处或者严查,仿佛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如果没有上面的吩咐,下面狱卒会这么放过他们吗? 如果有吩咐,是谁吩咐? 谢恒? 如果是谢恒,那他应当是查过她是怎么过来告状,和柳惜娘一起打架入水牢之事,谢恒……或许也知道。 有了这一层关系,若是说是她与洛婉清相交,洛婉清让她来盯李归玉,那也就说得通了。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随便谢恒取证去查,都能圆上。而以昨夜,谢恒对洛婉清所展现出的愧疚之情,或许她能讨到一条出路。 唯一的问题只有—— 若谢恒知道柳惜娘和洛婉清有过交集,谢恒关注过洛婉清,那么洛婉清走之前自撞火盆毁了容貌一事,他知道吗? 他若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她和洛婉清…… 怀疑什么? 想到这里,洛婉清突然清醒,打住了继续怀疑的念头。 她知道得太多,便总会陷入自我审查怀疑,但跳出她所掌握的信息,站在外人角度,谁会想到一个大家小姐,这么短时间能成为一个杀了赵语嫣的人? 洛婉清只是流放之罪,如果她没有做那个预知的梦,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死在流放路上,洛婉清没必要为柳惜娘一个死囚抵罪。 而柳惜娘,她与洛婉清萍水相逢,也没有必要为了另一个人,将周身内力全部给她。 任何人都无法理解这两个女子的选择,而且如今“洛婉清”已死,只要她家人没有被相思子暴露,她咬死自己是柳惜娘,哪怕是谢恒,也拿她没有办法。 梳理清思路,洛婉清平静下来,她握着手中千机,转头看向窗外后山方向。 这时候,她终于有余力能够思考昨夜谢恒和李归玉的对话。 相思子让她去窃听两人对话,她虽然是抱着探查谢恒立场的想法过去,但是她很清楚,谢恒是选择了李归玉的。 上一世,他们就是同盟,谢恒一手辅佐李归玉登上皇位,李归玉将他千刀万剐。 听相思子的语气,也确认李归玉手中必定有谢恒需要的东西。 然而昨夜,谢恒却因为洛婉清拒绝了李归玉。 为什么? 她确信,她与谢恒过去从未有过交集,难道谢恒真的就只是为了一份愧疚,就拒绝了和李归玉的结盟? 若是如此,那心性当真是个心性绝佳之人,上一世,他怎么会与李归玉合作? 洛婉清想不明白,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她起身洗漱,随后便听门外传来朱雀的声音:“柳司使,司主召你。” 听到这话,洛婉清缠绕千机珠串的动作一顿,随后深吸一口气,走出门外,打开大门,恭敬道:“是。” 朱雀见她从房间出来,没有多说,上下将她一打量,便道:“把千机撤了。” 洛婉清不敢反驳,立刻将周身利器撤走,交给了朱雀身后人。 随后朱雀便让女使查了她周身,确认没带利器后,领着她往后山走去。 因为准备好说辞,她心中倒是沉定,一路跟着朱雀上山,便来到最初拜见谢恒时的院落。 清晨阳光正好,谢恒坐在长廊上,正低头审阅着卷宗。 他一身素白单衣,似乎是刚刚起身,长发用玉带半挽,看着极为闲适。 但哪怕是随意姿态,他周身也带这一种浸润在骨子里的矜贵,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尺拦在他周身,一举一动都用尺度量过,让人不敢放松半分。 他身边跪着一个青衣青年,神色温和,正在煮茶,见朱雀带着洛婉清进来,青年抬头笑笑,给谢恒端过一杯茶,温和道:“朱雀回来了。” “青崖哥。” 朱雀打了个招呼,随后朝着谢恒恭敬行礼:“公子,人带回来了。” 洛婉清听他们说着,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见过公子。” “嗯。” 谢恒应了一声,声音淡淡,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道:“解释。” 洛婉清没想到谢恒会这么直接,竟然是问都不多问,直接断定昨夜是她? 洛婉清一时有些不敢答话,怕谢恒问的是其他事,她自己不打自招,暴露太多。 谢恒见她沉默,便知她想法,抬眼道:“昨夜为何无召上山?” “属下,”洛婉清心跳得有些快,她没有遮掩这种紧张,只低下头,咬牙道,“属下是追着三殿下而来。” 这个答案似乎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便是谢恒都是一顿。 他抬起眼眸,似是不解,皱眉道:“李归玉?” “是。” 洛婉清如实回答,谢恒摩挲着茶杯,他盯着她,眼睛似乎是能看穿一切的明镜,冷静道:“如实说来。” “卑职受人所托,要多加关注李归玉,故而请人盯住他。昨夜他半夜出行,帮我盯梢之人告知得晚了些,我急急想赶过去时,却发现他来了监察司。” “为了追他的行踪,你就不顾禁令上了山?”谢恒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洛婉清赶忙解释,“但属下无能,山上机关众多,属下来得太晚,并未听到什么。” 听到这话,谢恒轻轻“呵”了一声,洛婉清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些其他。 旁边朱雀轻嗤:“能上山就是你本事,还谦虚什么?” 洛婉清不敢说话,谢恒想了想,继续追问:“盯着三殿下可是搏命的事情,何人所托,让你如此拼命?” “是……”洛婉清面露迟疑,似乎也觉自己说话荒唐,但她还是说了下去,轻声道,“是萍水相逢一位朋友,她救过我,我为报此恩,搏命也无妨。” “她与李归玉有仇?” 谢恒漫不经心询问,似是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三殿下流落民间虽久,但一直声誉极佳,你什么朋友,能和他结仇?” “她只是一位闺阁小姐,人微言轻,与三殿下相比,她的确不足挂齿。但救命之恩,却遭灭门之祸,”洛婉清抬起头来,看着谢恒:“这是血海深仇。” 谢恒闻言,喝茶动作顿住,他抬起头来,皱眉开口:“你朋友是谁?” “我进监察司那日,刚听见她死讯传来。” 洛婉清看着谢恒,神色平静:“她叫洛婉清。” 周遭所有人顿住,谢恒盯着她的眼睛,许久,他轻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从长廊上赤足而下,走到她面前。 “柳惜娘,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 他垂眸看她,光是这么站着,洛婉清便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头顶压下来。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容不下一句假话。 洛婉清控制住自己疾驰的心跳,平静道:“属下不知。” “我最恨别人自作聪明。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谢恒目光微深,“说实话。” “属下说的都是实话!” 洛婉清抬起眼眸,她竭力遏制住自己每一块试图表达情绪的肌肉,每一次呼吸。 面前人像是一头盯着她的猛虎,一尊审判之神,她只要有任何纰漏,对方便会猛地扑上来,咬断她的咽喉。 她完美控制着所有情绪,完全忘却自己本身身份,扮演着那个为友出头的柳惜娘,露出愤怒之色,只道:“属下窃听公子谈话,的确有罪。但属下为友报仇,这难道不应当吗?为何公子不肯相信,非要认为属下有加害之心?” 这话让谢恒一顿,他垂眸盯着眼前人,一时竟有些辨不出真假。 “那风雨阁呢?” 谢恒冷声追问:“入监察司第二夜,你半夜潜出监察司,与风雨阁人接触,为何?” “属下半夜出行,是为接回之前抵押在医馆的马匹。”洛婉清一听,便知崔恒是将她全供了,她立刻否认,“半路遇到风雨阁人追杀,曾有交手,不曾有私交。” “那你单独甩开崔恒,在外……” “是去找李归玉,之后找张逸然为我盯梢。”洛婉清打断谢恒,叩首在地,“公子,属下所说句句所实,还望公子明察。” 这话让谢恒顿住,在场人面面相觑。 谢恒盯着她,面前人滴水不漏,如不上刑,他竟是无法再推进半分。 可上刑…… 她塑骨都熬过来了,他就算把她废了,把她剐了,也未必能套出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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