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月不悦,还是挪了张厚垫子放在边上,广信一进来就朝北笙一个五体投地的大拜,“小人感念二姑娘救命之恩,此生愿肝脑涂地报答姑娘!” 言辞恳切,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动,北笙听着只是淡淡一笑,“快起来,你鞭伤才好,到那边坐下说话。” 广信犹疑了一下,抬起头道:“多谢二姑娘!” 他在青桦居跪习惯了,骤然让他坐下说话,还有些胆惧,只默默弓着腰跪着,不敢去坐那软垫。 这些日子他虽受着伤,可外头的事也没少听。青桦居和青霭苑挨着,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园,两个院子里的奴仆是何种待遇广信一清二楚。 不说他们这些本就不受重视的男仆,就是照顾大姑娘长大的贾娘子、听月,哪个落得个好下场? 再反观青霭苑这边,从前景帆和晏清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自打跟了二姑娘,哪个不在府中横着走? 二姑娘待他们又亲厚,从来不因小事责骂,不说青桦居的奴仆看了眼红,前日梅香居的一个仆从都说想来青霭苑伺候。 不说青桦居的下人,就连大姑娘自己都无法自保了,外人都说是大姑娘自己不小心掉下池塘冻伤,可青桦居中哪个不晓得是二姑娘将大姑娘推下去的。 广信心下一横,与其在青桦居等死,不如就求求二姑娘,说不定会有另一番天地。 他直接了当的说:“要不是二姑娘救了小人一命,小人这会怕是已经在乱葬岗被狼拉狗扯撕碎了,小人得罪了大姑娘,在公府已经没有了活路,小人想求二姑娘再救小人一回。” 广信砰砰又磕了两个头。 北笙听着敛了眸,他不说自己在青桦居没了生路,而是说在“公府”没了生路。 北笙敛了眸,问:“你既然求到了我跟前,肯定有了自己的想法,说来听听,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广信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珠透出一股狡狯,又苦兮兮的说:“像小人这般会噬主的奴仆,就该打死扔了,公爷和夫人心善,饶了小人一命,可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饶了活罪难逃,请二姑娘求了夫人将小人发卖了!” 他是个聪明的,自知就算求了二姑娘在青霭苑伺候,也避免不了两位姑娘相斗时被波及,是以干脆逃离安国公府,到别处去。 北笙会心一笑,她何尝没有看穿他的心思。 第33章 儿子给母亲昏定问安 他若真有此意,直接去求徐南音,徐南音保准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归宿”。 他来求自己发卖了他,她难道还能将他随意发卖?肯定是“发卖”个好人家? 北笙看着他,微微一笑:“不要这样说,发卖出去的又能得个什么好?同我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想去哪儿直接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帮不到的你也别怨我。” 大姑娘和二姑娘几番交锋,广信看得明白,二姑娘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心中的丘壑山峦不是一眼能看穿的,而自己想什么,只怕从他进二姑娘的屋子起,二姑娘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是以不装了,直起身子朝北笙拱手:“昔日小人也得小侯爷颇为照顾,还请二姑娘在小侯爷跟前说说好话,求小侯爷收留了小人。” 北笙拨弄着腕上的玉钏仔细想了想,说:“将你推荐给小侯爷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我姐姐怕是会抱怨上小侯爷,不管到哪都是给人当奴做仆,大家族里规矩又多,与其如此,你倒不如换个更自由的地方。” 广信眼中一亮,“小人恳求二姑娘赐教。” 北笙说:“聚仙楼如何?” 广信周身一冷,聚仙楼除了是个酒楼,也是烟花之地,二姑娘怎会让他去那种地方去? 他好歹是大家族出去的仆人,到哪儿伺候不成,难道在二姑娘眼中自己就只配在那种地方去吗? 广信望着北笙,一时没回答。 北笙继续说:“这其实是金蝉脱壳之计,你去京中任何一家豪第伺候,以姐姐的脾气只怕都会打上门。是以不如暂时去聚仙楼躲上一阵子,姐姐知道了也不过多说两句风凉话,我也有机会替你另做安排。” 其中的利弊广信怎会不知道,他此举也是给二姑娘找为难,大姑娘的急脾气没事都会生出事来,就算他真的去了侯府,让大姑娘嫉恨上小侯爷,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倒不如就听了二姑娘的,先去聚仙楼。 广信俯身又磕了一个头,“小人多谢二姑娘替小人周全。” 广信是一把双面刃,北笙不是不愿费功夫给他做安排,留给赵疏也是一条好谋划,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功夫,徐南音已经有些讨厌赵疏了。 只是光让徐南音讨厌赵疏用处不大,关键人物是乐平王,而乐平王是聚仙楼的常客,北笙需要有人替自己盯着乐平王,广信便有了更大的用处。 她若能安然的离开京城,这些谋划只当自己白做,若是情况有变,现在的布局说不定往后能帮到自己。 长公主府,延龄殿。 夜色深沉,萧勖跪在殿外冰寒刺骨的石台上,傅母高娘子陪侍立在一旁。 婢女进去传话已经有一刻了,还没有任何回应,萧勖就挺着腰背跪着。 檐下的红灯笼照得他通身赤红,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眼中渐渐无光,满目失落,高娘子看着好不心疼。 “夜深了,公子今日饮了酒不宜见公主,有什么话明早再来吧。” 高娘子去扶他,萧勖却推开了高娘子,“我自己的母亲,有何不能见的?我倒要看看,我今日若冻死在这廊上,延龄殿的大门是否会为我开一下?” 高娘子苦口婆心地说:“公子醉了,说这些气话做什么?今日公主寿诞,拜访公主的人也多,公主想必已经歇了,公子就回吧。” 萧勖苦笑,两道泪痕晶莹地挂在脸上,“傅母不提醒我,我差点以为今日是我的生辰呢,原来是母亲的生辰,既然今日是母亲生辰,母亲为何不要我这个做儿子的昏定问安?” 高娘子默默垂泪,什么也没说。 今日一整日下来,长公主这个寿星连面都没露一下,宴席上萧勖被人嘲笑作弄时,长公主也没有过问一声。 直到徐二姑娘替自己解围的消息传到延龄殿,长公主身边的刘尚宫才跑到宴席上当众传话。 说,勖公子和徐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让大家不要误会。 还说,长公主殿下赏赐徐二姑娘玉镯子是因为安国公曾有恩于长公主殿下,又看在徐二姑娘身世可怜的份上才赏的,并无其他原因。 此话如同当头浇了萧勖一盆冷水,与此同时换来的是周遭无尽的嘲笑。 他自年前就开始为母亲准备这场生辰宴,除了为了讨长公主的欢心也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旁人高看自己一眼。 可现在看来,他得到了什么?除了成了跳梁小丑什么也没有! 萧勖朝殿门拱手磕头:“儿子想不明白,为何儿子什么不做也是错,苦心孤诣做了还是错,还错得更加离谱!还请母亲解惑!” 吱呀一声,延龄殿的大门终于开了,刘尚宫侧身从里出来,站到萧勖的面前。 刘尚宫明明身上还带着烘烘热气,说话的语气却同廊上的石柱子一般冰冷,“今日鼓乐喧闹了一整天,公子的心意殿下已经收到了,殿下已经歇了,公子请回,莫要打扰了殿下。” 她说完朝廊两面守夜的侍卫招手,“快送公子回房!” 两名侍卫过来一人架起一边的胳膊,向拖罪犯似的将萧勖从地上架起,萧勖被倒拖着下了台阶,高娘子急忙追上,“你们轻些!” 萧勖悲怆地大喊:“儿子给母亲昏定问安了!今日母亲生辰,儿子祝母亲福体康泰,福寿绵绵……” 侍卫拖着萧勖拐过了长廊,才将他丢在地上。 高娘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围在萧勖的背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公子听话,去睡觉了!” 萧勖推开高娘子,步伐踉跄了一下。 长公主府到处都张灯挂彩,哪一处不是他的心血? 那血红血红的绸缎,血红血红的灯笼,那壁墙上硕大的“寿”字,如今都像是在嘲笑他。 “傅母,快喊人来,将这些破烂玩意全都撕下来烧了,快!快!” 他跳起来一把将高廊的红绸扯了下来,如高山崩塌般彻底将萧勖覆盖掩埋。 “公子!”高娘子想要将他从红绸下扶出来,萧勖此刻却红绸覆面嘤嘤哭了起来。 高娘子长长叹息,这样的委屈她陪着勖公子从小受到大,只是勖公子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就是千年寒冰,也有遇热化水的时候,可长公主的心竟比铁石还硬,勖公子一切的努力除了自取其辱没有一点点用。 萧勖躺在地上哭,高娘子站在边上陪着,直到他不哭了,高娘子才将他扶起来。 萧勖红着眼睛问:“傅母,我的钱都是你在管,还有多少?” 高娘子一愣,又警惕的左右看看,“公子大半夜的为何问这个?” 萧勖道:“傅母就直说还有多少吧。” 高娘子压低了声,“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垫进去一半,还剩一千多点。” 萧勖像是打定了什么注意,一字一句地道:“傅母都收拾出来,明日陪我出去一趟。” 高娘子眉头一皱,“公子要去哪儿?公主不是不让公子随意出门的吗?” “别的你别问,明日同我走就是!” 已入死局,总得破釜沉舟才能有条生机。 第34章 一袋马奶糖 大靖各地雪灾严重,朝廷一纸调令,安国公和高阳侯各带军队前往各地抗雪救灾,赵疏也主动请缨跟随父亲高阳侯铲雪开路。 大军临行之际,安国公府和高阳侯府两家家眷出城相送。 众人寒暄嘱咐,大军已经开始启行,南音和北笙站在贠夫人两侧,目送徐照庭。 赵疏在马背上一步三回头,走了一阵后又打马回来,高阳侯夫人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正要上前安慰。 不料,赵疏跳下马背直跑到北笙跟前,面色红红地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囊袋,“北笙,这个给你,马奶糖。” 徐北笙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看着他,却不敢接那个囊袋。 赵疏一身银白色得盔甲,黑漆长靴,舒展的眉目,意气风发的模样与从前的风流少年判若两人。 他冲她一笑,嘴角弯弯,“我自己熬的,甜而不腻、奶香浓郁,你尝尝。” 徐南音恼怒地瞪了一眼赵疏和徐北笙,转身先上了马车。 贠夫人则不由和高阳侯夫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 高阳侯夫人尴尬的抿抿嘴,她这个儿子从前不争气,自从遇上了徐二姑娘,开始读书习文不说,这次竟然还主动请缨出征,真是长进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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