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刺客活口刑罚用尽了都不招供,刑部也不敢将他们弄死了,只好找医官先给他们养伤,换种方式问口供。 青阳一直在刑部大牢守着,只待刑部这边有了结果后他回去向郎琢汇报。 金诚从宫中出来时,正好碰到京师府衙的人到刑部汇报案情,一听郎琢被人一箭刺到了胸口,慌里慌张就跑到郎府,不待守卫引路,他就闯了进去。 郎琢正宽了衣,医官给他的伤口换药,金诚一进门就看到了郎琢身上的三处疤,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刺客怎么回回都逮着你一个人刺?” 郎琢半躺着,睨了一眼金诚,无奈地说:“是我活该呗。” 金诚虽没有亲临现场,却从京师府衙的人口中听了个大概,虚眯了一双眼,问:“不是说刺客都被你们清理完了么,你这伤是谁刺的?人可抓到了?” 郎琢淡淡的挑眉,“跑了。” 金诚的眉头更紧了,“多的都让你们除了,就剩一个跑了?你郎荆璞也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 医官换好药退了出去,郎琢将门襟拉过来将胸口盖住,侧了身不愿搭理金诚。 本就没想着能从金诚的口中听到安慰的话语,但却不愿听他拿话往他的心窝里刺。 金诚正想逼他再说两句,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斡风站在门外道:“大人,安国公来了。” 郎琢霎时从榻上坐起,取过搭在衣杆上的衣裳急忙穿上。 金诚从郎琢慌乱的神色中觉察出一些不对味来,道:“安国公又不是什么稀客,大人何必这么着急?” 郎琢冷冷的道:“斡风,请金大人到隔壁厅堂吃茶。” 金诚一听,从座上站起,“呀呀,我可跟安国公是老相识,为何要叫我躲避?” 郎琢只顾穿衣没搭理,斡风已经做好了请的姿势,道:“金大人,这边请。” “切!神神秘秘的!”金诚嘀咕骂了一句,转身跟着斡风出去了。 斡风将金诚引去了偏厅,嘱咐老仆照顾金诚,尔后才说要去府门口请安国公,然安国公已经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郎琢在哪儿?郎琢在哪儿?” 徐照庭一改从前,不唤“郎大人”而是直呼其名,听得斡风和郎府的仆人心惊肉跳。 斡风急忙迎上去,恭敬说:“国公爷,我们大人在正屋等着了。” 引着安国公进了正屋,便招呼仆人赶紧烧茶伺候。 郎琢才说要见礼,然徐照庭将一页纸甩在郎琢身上,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斡风还想大人能做什么好事,不是徐二姑娘先做了“好事”么? 纸张顺着郎琢的衣襟掉到地上,斡风要进来捡,郎琢摆摆手,忍着胸口的伤痛自己躬身捡起来了。 长指落在展开的纸张上突然整个人怔住了,目光快速扫了一遍上的字,嘴角不由噙了一点笑意。 斡风看看徐照庭铁青的脸,又看看自家大人笑意爽朗的脸,有些惶惑,伸长脖子想窥视纸上写了些什么,却只瞟见乱七八糟的字迹,什么也没看出来。 纸上的字迹郎琢再熟悉不过,写得跟长腿蜘蛛排兵布阵一样的字除了徐北笙再无他人。 信上的内容看似自陈罪责,实则写得万分委屈,上头说: 父亲母亲,南音姐姐,我一切安好,勿念。 女儿拿箭刺伤了郎大人,郎大人对女儿有教诲之恩,恩重如山,女儿却行大逆不道之事,着实罪孽深重。 女儿刺伤朝廷重臣,回京后定会被凌迟处死,女儿十八年才寻得亲生父母,亲生姐姐,女儿属实不想死。 女儿在外逃避一阵,等风声浅了再回京探望父母和姐姐。还请父亲母亲转告舅舅,让舅舅替女儿照顾好津淮,女儿在此叩谢了! 不孝女北笙敬上! 书信末了还画着三个跪着磕头的小人。 郎琢将信看完,再次向徐照庭郑重拱手垂问:“徐二姑娘寄了信来,想必国公爷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徐二姑娘的信?斡风顿时目瞪口呆,安国公为何要责问大人?难道徐二姑娘在信中污蔑了大人? 郎琢不问还好,一问徐照庭霎时火冒三丈,终究因着郎琢的身份,硬生生将火气压下,愤愤在椅上坐了,才说:“本公要是知道她的下落,就不会来问你郎琢了!你倒是说说她为何要拿箭刺你?” 北笙信中虽未说明自己为何要刺伤郎琢,但徐照庭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无缘无故伤人。 信中还隐隐有郎琢威胁她的意思,到底发生了何事令他的宝贝女儿不敢回京了,若今天郎琢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徐照庭是不会走的。 郎琢低垂着眼眸望着手上的信,竟然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让斡风心惊肉跳,徐照庭更是惶惑不解。 郎琢转过身来,淡淡地说:“看来是我吓到她了。” 斡风顿时挑了一下眉,这还需要“看来”?可不就是大人你屡次三番吓徐二姑娘么! 昨日虽没亲见,猜也猜到是郎大人将徐二姑娘逼急了,否则徐二姑娘怎会刺伤他! 徐照庭气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坐正了,说:“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吓的她?” “我亲了她。” 郎琢话音一落,徐照庭一口老茶喷了一屋,茶碗都没端稳,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徐照庭豁然起身,瞪着郎琢,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信为人表率、誉满寰宇、有经世之才的郎琢会说出这番话会做出这番事! 连斡风都吓了一跳,心中虽有所觉,但亲耳听到还是震惊不已。 郎琢面上很平静,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提了一下衣领,整理了一下袍袖,端端正正朝徐照庭行礼,躬身说:“琢今年二十有二,倾慕令爱久已,愿聘北笙为妻!” 原想等找到北笙好生商量后,再向安国公提的,此事到了如今这个份上,郎琢只好照实说了。 徐照庭倒吸了一口凉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郎琢同赵疏比,自然郎琢要好上百倍,可徐赵两家早就约下了亲事,倒让徐照庭不知说什么好了。 徐照庭缓了一阵,寒声道:“本公非北笙,不能代北笙答你,可若北笙情愿,又为何伤你而逃?” 他起身,也朝郎琢拱了手,继续说:“郎大人是通情达理之辈,不要行强取豪夺之事。” 虽没有来时的怒意,然话音中亦有谆谆告诫。从郎琢手中拿走那封信,几乎是愤愤黑着脸拂袖而去。 别说成为他的女婿,若吓得北笙不敢回京,安国公与他拼命也无不可! 十八年寻回的爱女,岂容毁在郎琢手上! 第84章 豁出命过日子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偏厅的金诚贴着壁墙将隔壁正屋发生的事听了个清清楚楚,此刻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还以为是刺客伤的郎琢,原来是安国公的虎女。 郎琢亦也胆肥,两厢情愿那叫“亲”,他这属实是轻薄人家姑娘,不怪一箭刺到胸口上,没有一下要了他的命,便是手下留情了。 郎琢啊郎琢,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金诚来回踱了两步,突然觉得这样的郎琢比平日里那个一本正经端着首辅的架子高高在上的模样可爱了许多。 他正捋着胡须笑着,斡风站在门口道:“金大人,郎大人说天黑路不好走,让小人送大人回去。” 心情不好,开始赶客了,金诚眉头一挑,“得勒,我这就走。” 他一步将要跨出门槛,却被斡风拱手挡住去路,“还请金大人保守秘密。” 他郎琢做得,旁人说不得,金诚点点头,“行,保守秘密就保守秘密,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见,让你们郎大人安心养伤就好。” 斡风这才让开一步,放金诚出了门。 看着金诚上了马车才急转回来,跑去了正屋。老仆已经将徐照庭泼洒的狼藉清理干净,郎琢则无事人一般垂着眼眸一口气闷了药汤。 斡风怔怔盯着他,郎琢喝完药汤放下药碗才抬眼看见了他,挑眉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人给青阳传信,让他将靠近京师的几个县府好好的查一查。” 既然安国公这么快就能收到徐北笙送来的信,徐北笙肯定逃得不远。 斡风很久没有说话,只盯着郎琢许久,心中百般觉得不该如此,郎大人若和菩然那样的姑娘在一起,便无所谓,为何偏偏是安国公家的…… 忍了很久终于开口问:“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药渍还挂在嘴边,郎琢抬眸同样注视了郎琢许久,他的这点心思朗朗如日月,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郎琢很郑重地道:“我知道。” 斡风站在门口垂目拱手,说:“如此,属下便不说什么了,属下这就去嘱咐人给青阳送信。” …… 萧勖请梁颁吃完了酒,打发手下人先行回京,自己又转悠着买了许多吃食衣服首饰胭脂水粉。 原本觉得这些应该够了,临了又买了把匕首塞进了包裹里,一个女子在外,总要有个防身的东西。 萧勖觉得一切都购置妥当了,才提来了金福客栈。 北笙一个人坐在客栈大堂的角落里点了一盘牛肉,就着吃酒,堂中央台上的说书先生不知讲的是哪里的少女跟着少男淫奔的故事。 北笙听着偶尔跟着笑两声,有些事虽说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然最是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最能招揽宾客。 堂内哄笑的声音一下子引得门里门外都站满了人,北笙只一抬头,就看见挤在人堆里不能进也不能退的萧勖。 北笙招了一下手,叫来了跑堂的,嘱咐了两句,跑堂的走到门口吆喝了几句,人群总算是松散了些,萧勖趁机挤了进来。 北笙是金福客栈的贵客,住上好的房间,出手又大方。客栈上下对她不敢怠慢,自然对她的朋友也不敢怠慢。 跑堂的接过萧勖手里的东西,亲自将人带到北笙的位置上,还问:“姑娘,这些东西小人帮您放到您房中?” 北笙点了点头,跑堂的便提着东西上了楼。 萧勖在北笙对面坐下,看她吃得属实简单,问:“这是晚膳?” “嗯。”北笙应着,又从筷子桶里取一双筷子给萧勖,重新倒了一盅酒给他,“萧大人吃点?” 她没钱了,明早就得退房,若等不到颜陌来接应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京。 萧勖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又叫人上了两个菜,同她吃了起来。 他才用过膳不久,并不饿,只是就想陪着她坐一会儿。 萧勖说:“这里并不是京中,也无认识我们的人,二姑娘就不要唤我萧大人了,被人听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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