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巧不巧的,提醒了傅奚亭某件事情,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在地上的江意。 眼欧中的怀疑近乎要滴出水儿来。 可江意似乎是不经意间流淌出了那句话。 对他的打量,视而不见。 她就着手中的杯子,吞了布洛芬。 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缓了会儿才站起来。 见傅奚亭一动未动,目光疑惑地落在他身上。 三更半夜,傅奚亭心里的疑惑被沉静的空气逐渐放大。 “因为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者,而非活在朦胧中的蝼蚁........” 这段话从傅奚亭的薄唇中缓缓而出时,江意内心在疯狂跳动。 她记不清了,记不清自己到底何时同傅奚亭说过这句话,以至于让这个男人记住了这句话。 深夜,傅奚亭对她的怀疑犹如涨潮的江水奔腾而来。 而江意,努力地压住自己内心跳动的情绪,努力将自己的目光变成疑惑不解。 她尽量让自己成为一个懵懂者。 “傅先生在说什么?大晚上的诗兴大发?”江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跟看神经病似的。 那目光尤为赤裸裸。 傅奚亭将江意眸中的纳闷儿和疑惑尽收眼底。 好似她真的不知道这段话,也未曾听说过。 江意后背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薄薄的睡衣之下是滚滚汗珠。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傅奚亭心思细腻的犹如毛发,让江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刚一进房间,江意故作镇定地关上房门,可仅是一瞬间,她贴着门板缓缓地滑座到地上。 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傅奚亭回房间时,路过江意的房门口,脚步稍作停留了一番。 似是想一看究竟。 内心的疑虑让他有短暂的纠结。 最终,这人离开了。 而江意,紧绷的情绪才此时才放下。 这一整夜,她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梦中各路人马齐出场,将她逼上绝路。 让她惊醒。 次日,五月二十八日清晨,傅奚亭一身黑色西装在身,连衬衫也是黑的,早早出了门。 方池送她下山。 从豫园到江南苑,中间必然会经过一条康庄大道,这条康庄大道在首都也是极其出名的,据说整个首都喊得上名号的厉害单位都在这条路上。 而国际谈判部也在其中。 路过时,她见数量黑色考斯特从身旁缓慢的行驶过去。 考斯特大巴车后紧跟着数量黑色扎着白花的私家车。 略微疑惑,侧眸望了眼,这一眼望过去,江意只觉五雷轰顶。 浑身的血液往脑门中冲上去,冲上眼眶,让她浑身颤栗。 为首的那辆车上,挂着自己的遗照。 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张工作照,简洁大方,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变成了黑白的。 大巴车车窗紧闭,缓缓地行驶在主干道上。 江意的目光从震惊变成了悲痛。 那是一种近乎悲悯的情绪,她像个罪犯,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不能告知任何人。 她明明还活着,却还间接性地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葬礼。 江意的心里,似乎被千万只爪子狠狠的爪子,磋磨着她,蹂躏着她,让她难以喘息。 江意的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指甲钻进肉里,让她掌心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是毫无感觉。 转眸之间,她看见了傅奚亭那辆3456的座驾,而男人似乎也看见她了,等红绿灯的间隙,男人车窗微微按下,露出一张精致且薄情的脸面。 傅奚亭的长相,不是柔美型的,是那种见过世间沧桑的沉稳,光是看着,便给人无限安全感,是的——安全感。 “今天是国际谈判官江芙的葬礼,”方池似乎也看见了傅奚亭,于是,起了聊天的意思,跟江意浅浅聊着。 江意忍住心中痛意,将自己的情绪狠狠压回去:“你家先生为什么会参加?” “认识,先生很欣赏这位女士,曾夸奖她世间仅此一个江芙。” 江意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她伸手,狠狠地捏住自己的掌心。 “是吗?只可惜,他欣赏的人已经去世了。” 方池无奈叹了口气:“是啊。” “听说飞机爆炸,尸骨全无,今日葬的是衣冠冢。” “路边停一下,我去趟书店,你不用送了。” “可是————。” “停车。” 江意态度坚决,不给他丝毫反驳的机会。 方池无可奈何,靠边停车。 江意一头钻进商场,推开卫生间隔间的门,蹲在地上——哬的一声,哭出声儿来。 那种难掩的悲鸣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她像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挣扎着想要出来,想要将灵魂与肉体相分离。 可她无能为力。 她咬着自己的手腕,促使悲鸣能够降低音量。 可这种低低啜啜的哭泣声仍旧是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人拍着门板询问她怎么了。 她一边难掩心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边还想哽咽着告诉外面的人:“我没事。” 外面的人将信就疑的走开。 且还纳闷儿道:“没事儿怎么低声隐忍哀嚎。” 身旁女孩子劝道:“算了,走吧!她都说没事儿了,谁还没个难过的时候。” 江意坐在马桶上仰着头,哭得泪水横流。 双手除了咬痕,还有抓痕。 看起来,惨不忍睹。 2010年五月二十八日,江芙的葬礼,衣冠冢葬于城郊烈士陵园。 墓碑上挂着一张黑白照。 这日,首都天色阴沉。 与江意一样哭得不能自已的,还有她的未婚夫,林景舟。 不到半日的功夫,圈内人都知晓,林景舟在江芙的葬礼上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众人听闻这一消息时,略微沉默,无言而出。 十七八岁认识的两个人,二十七八岁阴阳相隔。 这于命运而言,本身就是个笑话。 是个天大的笑话。 葬礼上的许多人,都沉默了。 有人沉默是真情,亦有人沉默是假意。 众人跟江芙的父母道地一句句节哀,都是刀子。 第60章 挖坟 江意回江南苑时,已经是下午的光景。 刚一进去,就见伊恬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傅先生说上午就送你回来了,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江意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不用担心。” “电话怎么没接?”伊恬又问:“是不是坏了?” 江意这才掏出来看了眼,点了点:“没电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伊恬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关注起她的伤口。 江意本就精疲力尽,却还得应付伊恬这繁琐的关心。 大抵是今天见到了自己的葬礼,突然想起自己去世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因此对伊恬多了一些忍让。 …… 东庭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傅奚亭靠坐在座椅上,一身黑色衬衫衬托的整个人越发冷峻。 男人跟前,放着一块绿宝石。 阳光落在上面,熠熠生辉。 像极了璀璨明星。 关青敲门进来时,就见傅奚亭盯着绿宝石发呆,他略微尴尬的咳嗽了声:“傅董,江判父亲手中的医疗研究项目通过东庭慈善集团捐款了五千万,至于临岛县那边的福利院,院长说已经有人资助了,是一对医生夫妻,我想…………” 关青欲言又止,但傅奚亭知道,是江意的父母。 “出去吧!”男人微微摆手。 “方池说,小太太今天没让他送到江家。” 关青想起什么,又道。 “找人看着,江家二房那边继续施压,当跪得跪。” 关青点头。 虽面上平静,可心里知晓,江意跑不掉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与傅先生又是动手又是辱骂。 而江意——是第一人。 这日晚间,江意坐在餐桌上,一家人闲聊,她斟酌着开口:“今天从豫园下来的时候看到有灵车路过,是谁办丧礼吗?我看爸爸的车也在其中。” 江则没想到江意会突然问这个,拿着快些的手一顿,望向江意,开口解释:“那是爸爸工作上有过交集的一个同事,很年轻,却离开了。” 江意微微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呀?” “因公殉职。” 江则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江意悠悠点了点头,哦了声:“挺可惜的。” “是的。” “我看网上说是飞机失事?这年头飞机失事的概率是万分之一,怎么就被她遇到了。” 江意似乎有些不解的嘀嘀咕咕的。 江则淡淡笑了笑:“可能有些人,就是这万分之一。” “因公殉职,新闻不报道的吗?” “死了的人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如果因为报道了,她的父母还怎么能有清净的生活,我们要考量家属的情绪。” 江则话语轻柔,看似回答了江意的每一个问题,可却也避开了所有问题。 江意看出来了江则的避而不答,所以也不在询问。 默默的吃着饭。 江意吃完饭,收到了左非的短信【校内辩论赛你参加吗?】 【什么辩论赛?】江意疑惑。 左非发了条短信过来【全校组织的个人辩论赛,只要你想参加都可以去】 江意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上辈子,她就是靠打辩论赛出名的,最后能顺利的成为一个谈判官,也少不了这份功劳。 【在哪儿报名?】 【学校官网】 江意这夜,点开了学校官网,第一次不是看八卦。 看完了八卦,江意点开了百度新闻,查到了今天葬礼的图片。 城郊烈士陵园。 这六个字,就跟针似的,扎进了江意的心里,让她心脏抽疼。 入夜,临近六月的天微微燥热,白日里,伊恬带着佣人将江意的衣柜收拾了一遍。 她拿出衣柜准备换衣服的时候鄂了一下。 抿了抿唇,压住了内心的颤动。 不想过多的看到伊恬的好让她怀疑自己。 “我出去一下,”江意换了身衣服下楼。 “天黑了,意意要去哪儿?”伊恬见她独自出门,似乎很紧张。 “同学约我,想出去走走。” 伊恬追问:“哪位同学啊?” 哪位同学?江意想了一下,她的印象中仍旧存在且有印象的人只有左非。 “出门可以,让他来家门口接你,妈妈有点担心。” 江意:………… “我上去跟人家打个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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