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吟坐在床畔,掀开被子,把两本书塞进贺兰珏的被子,想想又觉得不妥,这里不容易发现,还是放枕头下吧,放枕头底下躺着就能发现了,刚好当睡前读物。 门口响起脚步声,郑雪吟一阵心虚,把书塞进枕头下,身子一滑,钻进床底。 藏完就后悔了。 她慌什么,贺兰珏回来,就大大方方的把书交给贺兰珏呗。 本来她就是来送书的,贺兰珏不在,她纠结着把书放哪里贺兰珏能会意,才在屋内多逗留了会儿。 郑雪吟暗自悔恨自己多此一举,这个时候再从床底爬出去,可就说不清了。 算了,等他睡下了再走。 屋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及近,停在郑雪吟视线里。 床稍稍塌陷,是贺兰珏坐下了,紧接着,他脱去长靴,在床上躺下。 郑雪吟等了许久,再没等到动静,悄悄探出脑袋准备爬出去,倏然,一道剑光擦着眼角落下。 郑雪吟惊骇喊道:“贺兰珏,手下留情,是我。” 一只手从上面落下,将她拎起来,丢在了软榻上。 少年欺身过来,琉璃般幽冷的瞳孔映出她仓皇的眉眼,薄唇轻启:“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在帮你打扫床底。”郑雪吟错开贺兰珏的凝睇,目光落在他的发间。 他每日都会去练剑,在船上亦不例外,练完剑,例行去沐浴。 这是刚洗完澡回来,身上的水汽还没有干透,怪不得压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暖中带着些许湿滑,披垂在身后的发色也比平日里要黑上几分。 那样黑的发,黑的眸,与冷白的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贺兰珏身上迫人的气势重了几分,名为“冰魄”的森冷剑锋悬在枕侧,寒气扑面而来。 他不相信郑雪吟的话。 “我走错房间,怕你误会,情急之下就藏起来了。”郑雪吟挣了挣,没能挣脱他的手。 呼吸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郑雪吟脑海中呼啦开过一辆火车,警觉道:“你喝酒了?”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被简兄拦住,递给我一盏他玉葫芦里倒出的药酒,只此一盏,不会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解释道。 那药酒可助人疗伤,也可助人修炼,简言之是好意,贺兰珏不好拒绝。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我的屋里做什么。”贺兰珏依旧用那种凉薄似雪的目光打量着她。 “好吧,我是进来偷偷看你一眼。” 贺兰珏说没醉,目光却是已迷离起来,听到这里,他歪了歪脑袋,长发倾泻如瀑,发尾扫着郑雪吟的鼻尖,痒得她想打喷嚏。 少年露出讥诮的笑意,将她被扣住的那只手强行举到她跟前,露出她掌中握着的青玉铃铛。 这是极乐宗的双修法宝,合欢铃。 他眼神沉沉,仿佛在问她,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确实没什么好抵赖的。郑雪吟闭上眼,猛地搂住他的腰身,趁机在他的颈侧“吧唧”亲了一大口。 他的腰身劲瘦有力,又被束得那样紧,郑雪吟触手可及,根本忍不住不握。 贺兰珏乌黑的眸中掀起一丝不可察觉的涟漪。 “谁让你离得这么近,我伸手就够着了,我不管,你就当我在耍流氓。我耍流氓怎么了,你我之间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还不能容我耍耍流氓。”郑雪吟把脑袋贴在他心口,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耳尖悄然透出的淡粉色。 “下来。” “不下。”郑雪吟得意洋洋,“你见哪个耍流氓的会乖乖听话。你不是问我来你屋里做什么吗?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干这等流氓事。” 贺兰珏一阵无言,半晌道:“你不能动情。”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将郑雪吟从他身上震下,郑雪吟仰头望着他头顶已经升到84%的好感值,心满意足。 小古板原来是要撩,越是撩他,好感升得越快。 贺兰珏理理衣袖,在她身畔坐下。 郑雪吟伸直双腿,晃晃两只套着鞋袜的脚:“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搁以前,贺兰珏会将她往窗外丢,再不济,也是直接丢在地上,好感值上来以后,待遇都变好了。 鞋面上有草屑,是她在外面蹭的,即便如此,贺兰珏也只是替她伸手拂去。 郑雪吟可太喜欢这样的他了,用力一扑,岔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贺兰珏,你对我这样好,叫我怎能不动情。” “不要胡闹了。”这个姿势让贺兰珏的耳垂彻底变成水煮龙虾的颜色。 “我来不是胡闹,我有好东西给你。”郑雪吟伸手摸向枕下,献宝似的打开书页,“这是我们极乐宗的双修功法,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探讨。” 贺兰珏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过一会儿,伸出手,将两本书取过来。 双修功法留下,剩下的那本春宫图册,他合掌一握,碎作齑粉:“此物不利心性,不可多读。” “那你干嘛给我毁了。”郑雪吟心疼自己花的钱,这个败家仔,不看就还给她,她还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我还不是为你买的,谁叫你那日……手法生涩。”她的嗓音慢慢小下去,到尾音时,已是声如蚊呐。 “抱歉,上次是我经验不足。”贺兰珏一本正经地道歉,睫羽垂下,掩去眸中深藏的羞赧。 “算啦,不跟你计较。”郑雪吟身子一歪,躺倒在他身侧,脑袋枕上他的长臂,“你给我心头血作定情信物,我也给你一件信物,这东西原是上一任极乐宗宗主宫翡翠的,除却摄魂之用,最要紧的用处便是用在双修上。” 她将那枚青玉铃铛系在贺兰珏的腰间,手掌缓缓上移,覆住贺兰珏心脏的位置,掌中一缕流光闪现,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贺兰珏的心脏。 【恭喜作者完成关键剧情:种情人蛊。】 种下这枚情人蛊,意味着中卷的剧情快要结束了。 “还有一事,下个月初七是我的生辰,我想同你讨一件生辰礼。”郑雪吟将半个身子往他怀中埋了埋,“我生来孤苦,不晓得父母是谁,养我的人在我怀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我的名姓与生辰,后来,那人病死了,只有林听陪着我,往年的生辰,林听都会送我礼物的。” “林听?”这是贺兰珏第二次在郑雪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要是知道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我肯定不跟她吵架,第一次过生日她不在我身边,怪不习惯的。” 贺兰珏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只当林听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戳到她的伤心处。 若是就此打住,不闻不问,又显得不把她放在心上,贺兰珏抬起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两下。 这是简言之常对苏解铃做的动作。 每次苏解铃被揉都会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 女孩子应该是喜欢的罢。 郑雪吟:“别摸,头发好不容易梳好的,你又给我摸乱了。” 贺兰珏:“……” * 玲珑宝舫三日靠一次岸,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可以下船散步,也可以添置物资。 这日船一靠岸,贺兰珏便独自下了船。 回到画舫后,他将自己关在屋中,用巴掌大的石臼捣起花汁来。 “主人这是在为郑姑娘准备生辰礼?”套在腕间的红玉菩提里传来凤灵的声音,感知到贺兰珏心境的变化,它对郑雪吟的称呼已从妖女变为郑姑娘。 贺兰珏下船后去了山中,暑气将尽,山中花木由盛转衰,多已凋零,他攀上万丈云崖,才从山顶采摘来这些鲜花。 花瓣被捣碎,用细纱滤过,加入珍珠粉、蜂蜜等物,可以制成女子用的胭脂。贺兰珏偶尔翻一页放在手边的书籍,将要诀熟记于心。 那是郑雪吟给他的双修功法,这几日他一直在研读。将来二人结契是要做道侣的,郑雪吟的体质更适合双修,他应该主动学习这些,助她一臂之力。 “郑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生辰礼吗?” 凤灵见过郑雪吟的作风,这妖女极尽奢靡,睡觉都要在灵石上躺着,真可谓钻进钱眼里去了。因自负清水出芙蓉,这妖女又很少涂脂抹粉,它怕自家主子白费功夫讨人嫌。 “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她会喜欢的。” 还是东曦王朝的圣子时,每年贺兰珏生辰当日从睡梦里醒来,窗台上都会多出一件礼物。 有时是黄花梨雕的小马,有时是一支雾山紫竹做的笔,有时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不说有多贵重,小马是亲手雕的,紫竹笔是亲手做的,叫声比歌声还好听的鸟雀是从高山悬崖间捉来的。 贺兰珏从未问过送礼之人是谁,因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他的父亲送的,自母亲离宫,父亲沉迷声色,权当他这个儿子不存在。 人人都说他是受母亲牵连,被父亲冷落,可年年他的生辰都会被父亲记在心上,那些礼物不曾假手于人,皆是父亲亲自准备的。 他从容面对众人的同情或是嘲弄,在父亲每年送的生辰礼中掘出父亲对他的爱,可以细细咀嚼至很久。 郑雪吟曾说,不喜坊间脂粉铺子的庸俗气味,这胭脂是摘自云崖间的鲜花,他亲手捯弄调色,保留了最纯粹的花香,她会喜欢的吧。 想到郑雪吟欢喜到拱进自己怀里的一幕,贺兰珏心尖柔软几分。 “完啦,主人,您好像坠入爱河了。”凤灵叫道。 贺兰珏动作一顿,自问:“有吗?” “有!” 话音刚落,船身传来巨大的撞击,上下颠晃,似山塌地陷,桌上的杯盏、几案上的花瓶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贺兰珏眼疾手快,端起石臼,护在怀中。 那厢,郑雪吟、苏解铃、简言之三人正在斗地主。 这新鲜的赌具和赌法都是郑雪吟提供的,苏解铃连着五局没抢到地主,好不容易叫上地主,结果船身一个颠簸,苏解铃没抓稳手里的纸牌,呼啦啦全拍在简言之的脑门上了。 看着简言之黑如锅底的一张俊脸,苏解铃脖子一缩:“师父,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郑雪吟问:“怎么回事?” 船夫小跑过来:“主子,我们的船跟别人的船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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