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等到宋昭仪平平安安的诞下龙嗣,宋母才能真正的搁下悬在心间的大石。 皇家宫宴,一场繁华,一场喧嚣。 谷秀娘是戏中人,是戏间客。她给皇后贺喜过,亦见了宋昭仪。 更是在宫宴之上还是见着大皇子,以及大皇子的生母柳婕妤,还有怀孕的张美人。 待宫宴结束,离开皇宫后。从踏出宫墙的那刻,谷秀娘莫名的浑身一轻松。 这世道的皇城跟上一辈子的博物馆不同。那一种压抑在灵魂上的感觉,让人知道这一辈子的皇城才是活生生的天家居所。 有烟火气,有红尘气,还有天家诀人生死的富贵气。 人上人,人下人,宫廷深深,境遇不同。谷秀娘路过繁华,见证了嫔妃们的荣华一场。更旁观了宫婢们的苦难处境。 坐上马车,谷秀娘准备回府。便在此时有人打扰。丫鬟见来人,尔后来回话。 “世子夫人,大司空夫人相请。”丫鬟莲香说道。 “知了。”谷秀娘应一声。 随即,她掀开车窗帘子,便看见不远处一位熟人。也亦是坐于马车内,掀开车窗帘子向她招招手的袁清惠。 谷秀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下马车。尔后,被人迎进袁清惠的马车。 “谷家姐姐,请你前来,便想着顺道而行,一路上也能说说话。”袁清惠笑道。 “挺好的。”谷秀娘不拒绝。 坐于大司空府的马车,比着费邑侯府的马车更奢侈。 不止是空间更大,舒适度更高。里头的摆设等等,一应俱全。这让谷秀娘颇是享受一番。至少这马车坐着更舒坦,不是吗? 谷秀娘就是这般实在又俗气。 “我还要谢谢谷家姐姐。”袁清惠给谷秀娘亲自斟一盏蜜水。 谷秀娘接过来轻轻抿一小口,润润唇。 “何出此言?”谷秀娘面带惊讶,搁下小盏后,她跟袁清惠问道。 “仲夏的时节,姐姐来大司空府做客。云斋昏厥一个丫鬟,说是中暑了。姐姐记得否?”袁清惠问道。 “记得。”谷秀娘回道。 那会儿多一句嘴,纯粹是谷秀娘见过太多士族府邸里,那些犯错丫鬟仆妇们的下场。说惨,真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一日,谷秀娘在出门时便有预感,她很可能有身孕。甭管是为了不让腹中孩儿遇上见血事,还是真可怜了可怜人。 总而言之,胎穿一回,重活一世,信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谷秀娘,在那一天多嘴一回。 毕竟打工人就挺惨。这等卖身的奴仆比着打工人更惨。 底层人的苦难唉。谷秀娘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世道的浮沉。 当然了,在有限的能耐里,谷秀娘是愿意伸出帮衬的小手。 就像她开设的养珠场。要说利润真的太丰厚。可比起捞了利润来,谷秀娘不乐意做一个守财奴,她更乐意去救助一些苦命人。 谷秀娘就想在自己能做主的范围内,给她们和她们的亲人一个能吃饱饭能活下去的饭碗。 衣食足,方知礼。 食不饱,谈什么礼不礼,全是狗屁。至少在谷秀娘的眼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要饿死人的时候,谁给饭吃,谁就正义。其它的尽是歪理。因为活下去便是最强大的真理。 人要活下去,造反就不叫造反,那得叫起义。 “翡翠怀了身孕。”袁清惠说道。 “……”谷秀娘满脑子疑惑,静待袁清惠的下文。 “她就是那一日的昏厥丫鬟。翡翠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侍候过大司容的通房丫鬟。”袁清惠神色淡淡的说着话。 谷秀娘这会儿不淡定。 谷秀娘施了善心,那是想给苦命人一点活路。可不是想插手别人家的因果。 这乱动士族内宅的因果,那简直是吃饱了撑的。谷秀娘有一点后悔,她当日是不是太多嘴? 一个怀孕的通房丫鬟。还是昏厥在来客之时。这是意外?真是巧合? 怨不得谷秀娘多想多思,这真的太巧合了。 “谷家姐姐后悔了?”袁清惠瞧着谷秀娘的神情,忍不住唇畔扬起一抹弧度,她笑问道。 “哪能不后悔。”谷秀娘说道:“当时仲夏,暑气炎炎。当差的丫鬟昏厥,想是一个可怜人,何必多为难。这才会多嘴。” “瞧瞧,既然不止是丫鬟,还是贵府内眷。我让袁家妹妹见笑了。我犯了多舌的错处。”谷秀娘不想给袁清惠留下心结。她诚恳的致歉一回。 别人的后宅事真轮不着谷秀娘去多嘴插手,她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什么都能管一管。 “姐姐多虑了。”袁清惠很淡然。她笑道:“我一介续弦,膝下又无嗣。如今做一个仁慈的主母,瞧着大司空府添丁进口,张罗着替夫君开枝散叶。谁人见着,谁人不夸一句贤惠。” 贤惠。这两字说着简单,做起来也颇难。毕竟想让人不生嫉妒,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 男人不想戴绿帽,女人亦然。所谓的“贤惠”,不过就把“压迫”装裱一二,让它看起来光鲜夺目。 至少在封建社会里就是如此的。上位者岂会在意了女子的苦难。没人在意。 上位者是享受福利的人,还是施予者。 便是有上位者怜悯一二,也不过是鳄鱼饱腹之后的眼泪。可笑,可叹。 “……”谷秀娘欲言又止。在心头,她狠狠的啐自己一口。暗想着,叫自个多事,真倒霉催的。 谷秀娘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掺合别人府上的事情。 貌似如今看来,袁清惠不在意。可万一呢,万一遇上在意的当家主母。她八成就要得罪人。 无事结仇家,替子孙谋祸。这真遇上了,想要叫苦都怨不得旁人。 谷秀娘警醒一回,往后切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少说话,少掺合,一定不会出错。至少,不会没来由的多一个仇家。 “姐姐,可觉得哪儿不对?”袁清惠问道。 “不是。”谷秀娘摆摆手。她回道:“我只是听着这等消息,太突然,有点懵。” “……”谷秀娘不想给什么建议又或意见。全随袁清惠的心意,主打一个她高兴就好。 既然拿定主意,不掺合别人的家务事。谷秀娘就真的不多舌多嘴。 当天,晚间。夫妻夜话时。 谷秀娘跟夫君东方暻提一嘴,她多舌惹事非的事情。 “我往后一定管住自个的嘴。前头犯的错,可不能再犯。”谷秀娘嘀咕一回。 “妹妹,此事会遇上,只不过是你太善良了。”东方暻说着他的看法。 “甭管那一个丫鬟是不是故意,总归是蹭了你的善心。”东方暻握住妻子手,他宽慰道:“这哪里是你的错。” “真论错,当初妹妹救我一命,岂不是也错了?”东方暻反问道。 这话一问,又把谷秀娘咽着。 “怎么会。”谷秀娘反驳。 烛光亮堂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谷秀娘瞧着自家夫君的俊脸,她说不出来救人是错。 真的是错,她也乐意一错再错。 没有法子,谁让谷秀娘就是中意面前人。说什么始于颜值,忠于才华。 这是假话,这是空话。谷秀娘就是肤浅之辈,她是始于颜值,忠于颜值。 夫君太俊,秀色可餐。她天天瞧着真不腻歪。搁如今的感受,谷秀娘乐得珍藏了如夫君这般文武双全的谪仙人。 “我从来不曾后悔救了玄高哥哥。”谷秀娘伸手,反握住东方暻的手。 “我们相遇,实乃天意。”谷秀娘把上苍的愰子也拉拢出来。 “是我糊涂了,把旁的错处怪到自己身上。”谷秀娘这会儿走出思想的误区。错什么错? 有错也不能怪自己,得怪世界。给自己开脱,如此才能活得畅快一点。真纠结,那不是自己没事寻难受嘛。 “妹妹想通了。”东方暻似笑非笑。 瞧着枕边人的打趣,谷秀娘把手覆盖在小腹上。她说道:“都道一孕傻三年。玄高哥哥,我不笨的。这会儿会傻的稀里糊涂,一定是因着怀孕的原由。” 谷秀娘思想放开笼,真可谓是一朝不怪自己怪旁人,怨天怨地不怨己。 诚然是脱得樊笼去,刹那之间,一念天地宽。 “哈哈哈……”东方暻听罢妻子的话,他忍不住笑起来。 “莫笑了。这是打趣我呢。”谷秀娘娇嗔一回。 “不笑了,不笑了。”东方暻忍住笑意。他的手覆盖在谷家妹妹的掌面上。 东方暻说道:“真是辛苦妹妹了。待你腹中小儿降生。你且瞧瞧,我一定好好教导于他,让他往后好好的孝顺娘亲。” “玄高哥哥开口,这话我得记着。将来可盼着孩儿的孝顺。”谷秀娘回道。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谷秀娘本来的一点郁闷,在此时是荡然无存。 带着好心情,谷秀娘入睡。 东方暻倒是睡意少,他陪在妻子的身旁,他瞧着她酣然入睡。 瞧着妻子的侧颜,东方暻伸手,没敢碰触了,怕把妻子吵醒。打从怀孕后,谷家妹妹总浅眠的很。 东方暻就是伸手在谷家妹妹的脸颊旁细细描摩,描绘了妻子的脸庞轮廓。 “真好。”无声呢喃二字。东方暻的目光又落在妻子的小腹处。 想到育孕的小儿,东方暻真的很开心。那是一种当爹的喜悦。哪怕知道喜讯的时间已经过去这般久,东方暻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 承平十四年,仲秋,南吕之月。费邑侯府。 东方暻今个一下差,他一回府后,就瞧见了东院之中的几口大箱子。 “这是?”东方暻问道。 谷秀娘的心情不错,她指着几口大箱子,说道:“这是渭河县四伯四伯母差人送来的礼物。里面还有给我腹中小儿备的贺礼。” 东方暻当然知道妻子口中的四伯四伯母,便是谷家妹妹真正的生父生母。 “原来如此。”东方暻点头。 “自是如此。”谷秀娘笑道:“这是礼单子。”话罢,她就把礼单递给夫君。 东方暻接过来,瞧一遍后,又道:“四伯四伯母有心了。” “我这还有四伯写的家书。里面讲,嫂嫂和弟妹皆有孕。算一算时间,跟我怀的这一胎挺近呢。”谷秀娘又讲一事。话罢,谷秀娘还递过去一封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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